正如苏至简所说,蓝歆入宫不可能只为了当个宫女,更不是为了追求富贵。
当日在御道上遇见苏至简,蓝歆以为他已入了宫,便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入宫。一是为了查清朝廷插手江湖血案的真实目的,二是为了去找苏至简。最终是为了给苏至简洗刷罪名,重回江湖。
要入宫谈何容易,但人算不如天算,蓝歆刚好遇上五年一度民间选宫女的时机。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蓝歆从迎春院老鸨处盗得大量嫖资,并将这些钱送给京城贫苦的陈家,条件是让陈家收她为女儿。
最后,蓝歆以陈家之女的身份,以陈欣之名入了宫,当了一名最底层的宫女。后以其精明的头脑、快捷的反应和干练的作风,受到了皇后的赏识,被皇后相中选入仁慧宫做事。
经过采华宫夜会蓝歆,苏至简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误会了她。不然,蓝歆为什么要冒着极大的危险,假扮廖贵妃的鬼魂,就为了跟他说这几句话?
那夜蓝歆话虽不多,但对苏至简来说,已经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尤其是在他被放出刑部大牢后,两个歧山派弟子被杀,皇上与单歧达成了某种妥协,那到底是怎样的妥协呢?苏至简觉得其中必是藏着惊天的、见不得光的秘密。
这时,苏至简又想起当初为华璋做事的情景来,虽然时间不长,却将他所看到、听到的江湖动静一五一十详尽地向华璋汇报。
看来,缙符帝在天下布满了像华璋一样效忠于朝廷的刺探江湖的细作,江湖上一有个小动作,都逃不过皇帝的耳目,更别提段无逑被杀这样的大案。
想到这,苏至简倒吸一口冷气。他悲观地想,也许他与蓝歆就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只不过他只是故意看着他们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演戏,哪天他看够了,就将他们一并收割。
采华宫遇鬼事件传遍了整个侍卫府,但李保延有令,此事不得传出侍卫府,乱传者格杀勿论,因为他唯恐此事传遍整个皇宫,引起更大的恐慌。
另一方面,侍卫们见苏至简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便也不觉那么惶恐了,个个还问他那女鬼长得什么模样,他又是如何逃离的。
“哪里是什么廖贵妃?不过是个荒郊野鬼,走错道了,走到凄凉阴森的采华宫去,被你们关在里面了,想从墙里爬出去。”苏至简胡诌道。
“那后来呢?”
“放啦,我把她放出宫去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都散了吧,啊。”
“切。”于田不齿地笑道,“你哄谁呢?怕是你金屋藏娇了吧,还和她,哦,哈哈……”
“哈哈……”侍卫们一个个随着暧昧地哄笑起来。
苏至简也不恼,煞有介事地笑道:“反正我没那个福分。你们一个个的精虫上脑,有种自己夜里出城,喏,就在东城外,兴许还能遇上。”
说笑归说笑,但从此之后,出于对苏至简过人的胆量与勇气的佩服,侍卫们对他倒敬重起来。
更重要的是,自此真的就再没人在采华宫看到过任何异样的东西。侍卫们普遍认为这都是苏至简的功劳,李保延也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李保延对他也是越来越认可,越来越倚重。过了两个月,苏至简居然被排入御前卫当值。这让他喜出望外。
这一日午后,酷暑难当,苏至简来到颐心殿门外,与上一班侍卫交班后,笔直地立在门外。
不一会儿,只听得里面人声嘈杂,但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却听不确切。好奇心重的苏至简感觉将自己耳朵拉长了一尺,也听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来人哪!将贵妃带到采华宫反思三日,等她想清楚了再来见朕!”
是皇上勃然大怒的声音,里面的其他人安静下来之后,这一句洪亮而愤怒的天子之言便传入了苏至简的耳朵。天哪,苏至简呆呆地想,伴君如伴虎啊,这集恩宠于一身的万贵妃怎的就触怒了龙颜。
“哎哟诶,我说你们两个听没听到皇上在叫,今日龙颜大怒,小心你们的脑袋!快进去!”李公公急匆匆从院里跑出来,指着当值的苏至简他俩骂道。
苏至简连忙随着马超然跑入颐心殿屋里去。一进屋,只见皇后及万贵妃、邵惠妃等妃嫔,连同他们各自宫里的宫女等人站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皇上,臣妾冤枉啊!”万贵妃在皇上面前跪倒,尖声哭诉道,“对了,一定是有人在药方里动了手脚,陷害臣妾。”
“万贵妃,你还想狡辩!”皇后怒道,转而对缙符帝道,“皇上,这件事决不能姑息。”
“我为什么要害太后?!何况去年一个冬天,太后用了药不仅安然无恙,而且旧病从没复发。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呀,皇上!”
“这只能说明你这个药方有问题。短期内使用,看似治愈,太后一高兴便日日使用,假以时日,这药物的毒性实则慢慢损害了她的腿,让人神不知、鬼不觉,而你却可以为自己开脱。万贵妃,你手段可真叫高明啊!”
“皇后,什么叫为自己开脱,你说话可要凭证据,御医馆的人可没说药方里哪味药能让人慢性染毒。”
“那太后的用药部位确实已经溃烂,今日还晕了过去,你怎么说?难道还要继续用你的药?”
万贵妃语塞。现场一下子鸦雀无声。
“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将贵妃带下去,带到采华宫,严加看守,没有我的旨意不得离开半步。”缙符帝终于说道。
采华宫曾是廖贵妃的冷宫,如今又流出闹鬼的传闻,皇上将万贵妃关到采华宫,不仅让万贵妃颜面扫地,还要让她经受凄凉与恐惧,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苏至简一时想不明白,皇上对于万贵妃的惩罚怎么会这么重。
他不知道,缙符帝是个大孝子,听说贵妃治愈了太后的病腿,就给予无尽的恩宠;如今又见到将太后治坏了,自是怒不可遏。只是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否则杀了万贵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马超然朝着万贵妃躬身道:“贵妃娘娘,卑职多有得罪,请吧。”
贵妃眼神茫然,绝望地看了苏至简一眼,便转身离去。
苏至简却杵在原地,动也不动,任马超然如何使眼色也无动于衷。
马超然正欲上前去拉他衣袖,苏至简却甩了他一下,朝着皇上道:“皇上,皇后,小的斗胆说一句,小的以为这药方本身没问题,太后只是药物过敏。”
Duang!现场的人们面面相觑,大家都在想:哪里来的侍卫也太大胆了,居然敢在这节骨眼上插话,是不是活腻了?过敏,啥是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