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之上,狂风怒啸,漫天飞雪,浪涌潮起。
高空望去,鹅毛大雪覆盖下的大江,犹如一条巨大的白龙俯卧群山之间。
然群山素裹,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座座白色高山,巍峨耸立,如虎踞关,将白色巨龙夹在中间。
于是,白色覆盖了一切,成为天地之间主要的色彩。
白龙、白虎,白雪、白天,入眼皆是雪色,双目为之夺色。
若望之弥久,则双目极可能患上雪盲之症。
大雪纷飞的江面上,偶有孤帆远行,只鸟单飞。
这样的风雪天,旅行艰难,跋涉辛苦,路上旅客绝迹。
江河湖面,荒野驰道,皆是孤寂荒凉的样子。
却在江岸边有一队骑兵,甘冒风雪严寒,俱着甲胄,身披白氅,穿行在泥泞的驰道之中。
若非他们在骑马奔行,移动速度极快,白色覆盖之下,肉眼几乎很难捕捉到这队骑兵。
骑兵们个个面甲之上,挂满冰花,口鼻喷出的呼吸,犹如白龙,忽隐忽现。
领头一位青年将领,兜鏊已经被冰雪覆盖成白银之色。
他边驰行,边紧闭口鼻,偶然憋气难过,嘴鼻松点缝,风雪就顺着嘴巴和鼻腔涌入心腹,像冰刀子捅进了肺里,冷飕飕的令人浑身发寒。
青年将领面色铁青,心中直骂:“直娘贼的王镇恶,夺我军功,毁我前程。别看你现在小人得志,得罪我沈氏兄弟,早晚要遭报应。
如此冷的天,竟遣你爷爷来喝江风。徐逵之这家伙乃太尉佳婿,邀我去他军中效力,这趟回去便投奔他,省的看王镇恶这狗贼的脸色。”
许是实在太冷了,也或是风雪遮了眼,脸上又被风吹的僵硬,长途奔袭,口中饥渴,腹中空饿。
他伸手抹了把兜鏊上的冰凌,胡乱塞入口中,嚼吧嚼吧就着凉气咽下腹中。
天地虽冷,骑士们在长途奔驰后,浑身汗气蒸腾。
甲胄之上布满的白雪,细看竟有逐渐融化的趋势。
远远看去,骑士们一个个又像刚出蒸屉的大馒头,浑身散发出蒸腾的热气。
热气和周遭的寒气相遇,形成了奇特的水雾之气。
“兄弟们,加把劲,还有最后十来里地,我们就到江州城了。进了城,本将请你们吃热腾腾的烤羊,喝最烈的老酒。”
青年将领骑行马上,回头对身后高声喊道。
风雪太大,青年将领声音虽大,出了口话音就被吹散了。
靠近的骑士还听得到他说话的内容,队伍中后段的却只隐隐约约的听到几个字眼。诸如“肉”、“酒”之类的。但见得前头骑兵们欢呼,估计是将军允诺了什么好处,便也跟着高声欢呼。
却在这时,漫天风雪,白浪滔天的大江中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一条巨大的水龙冲天而起,将漫天飞雪打的粉碎。
磨盘大的水龙头上,傲立着一位赤裸的雄壮男子,凌空迈步从水龙头上走向江岸。
随着他的离开,水龙破碎,化作大浪打在江面之上。
众骑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雄壮男子:这是妖?还是仙?
青年将领反应到是极快,口中大吼一声:“列阵!”。
众骑士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兵,闻得将令,虽恐慌而无惧,很快列好战阵。
在青年将领的率领下,众骑士们皆紧张之极的仰望空中雄壮男子。
那雄壮男子长得极有特色,身高八尺有余,光头。皮肤在飞雪之下显得极为铜光闪闪,仿佛浑身裹了一层金漆铜皮,双目囧囧有神。
最有特色的却是那双眉毛,长如两条小蛇,黄澄澄的。
“哼!若非黄眉爷爷伤势痊愈,因祸得福,今日修为大增,心情极好,必拿尔等祭祀我的天罗人偶。”雄壮男子凌空而立,目光如电扫过下方骑士们冷冷道。
他说完迎风踏雪,飞速遁空而去。其人所过之处,风雪退避,不落其身,转眼隐没在白茫茫的大雪中。
青年将领和众骑士却噤若寒蝉,如坠冰窟。大约在雄壮男子消失十数息后才缓过劲来。
雄壮男子一目之威,竟至如厮。
青年将领身后众骑士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有的说这家伙肯定是个水妖,你看他那眉毛,黄蛇似的,长的也像个胡人。
有的说这人肯定是仙人,你看他凌空飞步,满身金光,仿佛天宫神将。
又有的说这家伙就算是妖应该也是龙宫的龙子龙孙的血脉,你没看到他那体格和声音吗?壮如牛犊,声似龙吟。
青年将领却不管麾下骑士们的议论,闷头率领大家策马疾行,顺着那雄壮男子消失的方向,很快众骑士也淹没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
骑士们和那雄壮男子所去的都是江州城方向。
青年将领乃是江东沈氏出身,兄弟几人皆效力晋国当朝太尉刘裕麾下。自然是见多识广,颇为见识过一些世面的。
他知道那个雄壮男子既不是妖也不是仙,应该是一名修道之士,可谓之奇人异士。
虽为修士异人说到底还是人。只不过有些奇异本领,寿命远多于常人罢了。
军师刘穆之和那什么丹鼎派的王教主不都是修士嘛。还不是整日里和我们这些凡人一样争名夺利,敛财纳宝。
他们兄弟五人都搜集过一种叫“灵石”的珍宝,皆是通过三弟沈田子之手送给了这两位。
据三弟和四弟所说,王教主愿意辅佐太尉,亦是因太尉每年固定向其供奉灵石。
灵石同样是财货之属。修士也是人。
有朝一日我沈渊子封侯拜相,此等修士也可以灵石招来一两个做个护身侍卫什么的。
每个人所处的地位不同,看到的自然不同,这亦导致他的决定永远难以超越自己的局限。
沈渊子麾下的骑士如是,沈渊子亦如是。
且不说远去的青年将领沈渊子的内心想法。
单说在半个时辰之后,大江江面上,一艘小船冒风赶雪,船沿挂满透明的冰激凌,在江潮之中如离弦之箭飞速驶过。
船上一个少年身着单薄的道袍,兴致盎然的看着江中雪景,竟似完全未受寒冽的风雪影响。
寒江飞雪,孤舟独行,旅人却无寂寥之感,倒也是非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