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僧施冷冷一哼,此等凡俗武艺他岂会放在眼中。曲指轻弹,一缕劲风袭去,将当先冲来的几名亲兵穿透,树林中立刻炸起一蓬血雨。
几名亲兵亡命顷刻。
“凝!”郗僧施断然一喝,血雨在空中如线穿织。
迅速在空中凝聚成一拳头大小的血团。血团在空中翻滚不休,转眼冒起一阵青烟,似去芜存真,血团化为蝌蚪大小的血滴子。
郗僧施飘身而过,血滴子被他张口吸入腹中,随即在体内化为不知名的某种力量,令他伤势多了一丝丝的愈合。伤势的恢复几乎微乎其微,难以察觉。
凡人之血的效果太差了,还是要龙尸龙血啊。郗僧施双目放光,身影几乎肉眼难追,飘向刘毅。
至于毛修之,郗僧施大袖挥去,一股劲风便将他击得吐血倒飞而出,再难站起。
修士虽然不是仙,却走在通往仙人的路上。武者,这种稍微强壮些的蚂蚁,亦不过是凡俗,岂能伤其分毫。
但郗僧施未敢大意,他心头涌起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总觉得似乎有人隐在暗中盯着他。
这种警觉来自于修士的直觉,难以说清,却极为精确。几乎每次涌起这种感觉之时,都会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
郗僧施只用三分实力,七分暗藏。等待莫可名状的危险降临。
刘毅反应倒也极为迅速,似进实退。前冲两步后,一个鹞子翻身,反向后数米,落在白马之上,手中短刃狠狠扎在马股之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白马吃痛,扬起四蹄,带起一路烟尘,如飞狂奔而去。
这厮倒是奸猾!郗僧施和刘异心头同时涌起这句话。
刘异、朱显之亦是不落于后,运起轻身之术,纵身追去。
刘肃民、毛修之等人自然是无人去顾。
倒是那些亲兵,颇有血勇,又是极为忠心。此时拼命冲上阻止郗僧施,留给刘毅逃命的时间。
这些人的下场自然是显而易见的.......惨!
凡人精血,炼化之后不过有一滴而已。
郗僧施虽然要去取刘毅的性命,却不急于一时,先将眼前的凡人杀光再说。这不过多耗费盏茶的功夫而已。
凡人精血亦有益伤势的恢复,聊胜于无啊。
盏茶功夫,刘毅能逃到哪去?
张小玄趁乱尾随在朱显之、刘异、刘肃民等人之后奔逃,倒也无人在意。
但郗僧施一路自后方杀来,逃兵越来越少,皆被残杀。
张小玄便显得十分碍眼了。或许下一个就可能是他。
现在和他并排逃命的已是刘肃民。
刘肃民面色更加苍白,浑身闪亮的甲具此刻成了他的负累。方天画戟不知丢到哪去了,兜鏊斜带,发髻散乱,真个是汗流浃背。
刘肃民满面恐惧。身后追来的郗僧施便是那死神。
郗僧施在辅佐刘毅后,对刘肃民尚算礼敬。他根本想不到这个极为阴冷的家伙,竟然是修士!
现在更是他们的催命之人。
只是郗僧施为何要杀他们?这种修仙之人若想取他们父子性命又何必等到今日?
刘肃民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
郗僧施追,众人惶惶而逃。
直到只剩十余人之时,前方豁然开朗,一座小庙寂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树林和矮低的山丘全被抛在后方,眼前的小庙孤零零的坐落在山坡上。
孤山独立,山体不高,不过数十米。形似馒头,树林稀疏。
庙有三进,前门破烂,后院深幽。
门上挂有一个白色的气死风灯,泛着些黄旧之色。在这荒野无人之地,显得极为渗人。
庙门上方镌刻有三字:牛牧寺。
不高山牛牧寺!张小玄目中精光闪动,这不是姜空师叔和朱显之师伯约定的汇合之地吗?
竟然如此之巧。
落后张小玄数个身位的刘肃民,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一缕精血自抽搐的刘肃民体内飘出,不过瞬息便被郗僧施炼化,纳入口中。
刘肃民的尸体,跌落地上,气息灭绝。
前方刘毅连头都未回,反倒是刘异在高速的奔逃之中,速度忽然慢了下来,肩部抽动两下,回头瞥了一眼,目中露出一丝悲哀。但情势危急,刘异亦未停留,与众人皆亡命向前。
张小玄见下一个便应该轮到落在最后的自己,不禁浑身紧绷,暗运玄功,欲反身还击郗僧施。
可惜刘毅未死在郗僧施手中,此时袭击郗僧施不算圆满。
恰此时,郗僧施忽然缓缓停下,冷目望向牛牧寺破烂的院门,枯槁的面皮几番抽动。
牛牧寺乃西域胡僧建立。在此立寺不过十年,他们从不像某些胡寺的僧人那样,蛊惑当地权贵入教供奉,也不主动吸纳信众敛财,行为极为低调,十分收敛。
不过,郗僧施冷冷一笑,或许别人不知他们的底细,他郗僧施怎会不知。
牛牧寺的住持宝云大和尚与长安姚秦的国师鸠摩罗什乃一脉相承,都是佛道高手,释门高僧。
鸠摩罗什、跋陀罗等胡僧自数十年前,便在中原大量收徒,吸纳本土优秀少年为教众,培养了数量众多的弟子。
传言,前几年鸠摩罗什和跋陀罗因某事不和,跋陀罗携释门部分高手南渡。宝云便是随跋陀罗南渡的高手之一。
道门和释门本是不和,各自争夺香火信众。两家在东土多次大战。
他们两家的冲突,本与尸仙教这些魔门无甚牵连,但是这几年不知是抽了什么疯,释门开始和道门联合起来对付魔门。
像尸仙教这种魔门大派,如今在北地与释门正是水火不容。
郗僧施不禁暗悔,怎忘了牛牧寺这茬。
宝云和尚自建立牛牧寺后极为低调,几乎令人忘了这个寺庙的存在。但是宝云的实力惊人,郗僧施亦是极为忌惮。
郗僧施皱眉望着数百米外的牛牧寺,刘毅等十余人已经逃到牛牧寺门前。
一人上前拍门叫道:“可有人吗?荆州刺史、卫将军刘毅在此,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夜风吹过,只有气死风灯摇晃,牛牧寺门毫无打开的迹象。
郗僧施缓缓踱步而前,如死神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