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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争徒

其实修真界本就是优胜略淘,物竞天择,前一刻还在称兄道弟,煮茶论道,下一秒兵戎相见之事比比皆是,没有永远的道友,有的只是眼前的利益。
白衣男子伸出了双手,“丫头刚才是不是吓坏了啊,也怪我这师弟太过毛躁,整日里就知道打打杀杀,行事颇为马虎,修行教徒更是如此。”说罢便安抚的摸着姑娘的头顶。
“今日也幸亏有我在,修为比他高那么一截,才拦得住这疯子,若换了其他人来,还真怕是镇不住他分毫。”
这翻话也是变相的提醒,你的命是老夫从鬼门关硬捞回来的,还有我修为更是跟那匹夫不是一个档次。
这也是他思索再三的说辞,毕竟演的这么好,收个徒不就是顺理成章的嘛!要真跟那疯子比斗,我才是真傻了,这要真斗开,我都对不起我亲自锤出来的那口“老血”。
收徒毕竟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再加上这货也打不过我,这徒若我都收不下,天理难容啊。
黑衫男子也及时开口,“丫头啊,我跟你说这人呐,外表越是清高,就越是假正经,心里的算盘打的是嘎嘎响,内心其实早已肮脏不堪。”
“不像我敢说敢做有啥说啥,就是个直肠子,等以后你跟我待久了,你自会知晓。”
至于优点嘛,也是没啥,就是护短,入得我门者,就是能人人敬畏,人敬你一尺,你可踏他一丈,谁敢多言半句,我便诸其九族,黑衣男子说话间,洒落出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
“世间本就疾苦,我若疾苦世间之人便当更苦,何不随我潇洒走他一回。”
本就落了下风的罗师弟,怎肯就此罢手,别看他行事粗鲁莽撞,他要细起来,比那绣花针都不逞多让。
兄妹二人,单从外貌来看衣着极苦,那破旧的棉袄之上缝满了补丁,有的甚至是大补丁上面打着小补丁。
而王衍身上的棉袄,更还有许多裂缝,就这样大敞开着,隐隐约约都能看到,里面泛黄发黑的棉絮。
转而又看着那地上黑乎乎的吃食,虽然不能确定,但他们的处境早已被摸的八九不离十了。
此时再多的废话也已然无用,刚才出手的那一剑,已经把他斩入下风,若不攻敌以弱,那就请等着吃他人的拜师酒吧。
衣衫就像人的门脸,装点着一个人的性格,反应着人的状态,但他不知道的是,小小一件破袄,却在“她”的眼里倾城不换。
正是这件棉袄支撑她渡过了无数个寒冬腊月,这件“袄”是她全部的家当,是她最心爱之物,更重要的是,这是她哥一针一线东拼西凑给她做出来的。
然而角落中,这时的王衍形同一个局外人,一切都围绕着他妹妹这个漩涡旋转着,俩人在争夺妹妹的归属权。
王衍却未发出一丝声音,不是不敢,而是不能,生死不过一眨眼的事情,哼哼他王衍烂命一条何惧填之。
从两位道士的反目中,王衍看出了他们对妹妹的喜爱,这已经不像是在看人,更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王衍从他们争抢中看到了一条路,一条不属于他,专属于“她”的“道”路,此路阳光坦荡,不管她选择哪个拜师,未来总会有人替她遮风挡雨。
这乱世风雨飘摇,跟着他王衍,就如同雨后的蒲公英,终归是那无根之物,纵然有心,有时遮风挡雨也是看能力的。
想到此处,双拳紧握的王衍,下意识情不自禁的向后倒退了一步,这也表示出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有时放弃比一切都难,此刻的沉默才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她”最好的归宿,做出选择的王衍,心口莫名的痛了起来,这一刻下那刀山油锅,想那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两位仙长到底想干啥?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折磨我们兄妹有意思吗?沉默至今的妹妹,终究还是开口了。”
这一句满是恶意,充满愤怒的问候,瞬间惊醒了各自打着小算盘的二人。
“丫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见你天资聪慧,想收个关门弟子而已。”
“对,我们没有歹意,谁有歹念,看我当场就给你毙了他,说着还挑衅似的看了眼,跟前那个所谓的师兄。”
白衣男子没有理会这充满敌意的眼神,转而挂上了招牌的微笑,“丫头别紧张,放轻松,对了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草率了,又让这个老东西占了先机,这老东西修为咋跟心眼一样多呢”,黑衣师弟那叫一个恨呐。
“我?粗俗山野之人,如何担的起姓背的起名。”
“不过,哝,那是我的夫君,他有他叫王衍,说完粉嫩的小手还挺有礼貌的指了指。”
这个丫头也是苦命之人,是个孤儿,这些年北燕灾年不断,是王衍从死人堆里活生生的把她“扒”出来的,背着她这个无用的瘸子,一点一点的苟活了下来。
想这世道什么也不多,却偏偏花伢子奇多,主营的大多都是皮肉生意,而这花伢子分的也很细,有两种流派。
运气好的女童,遇见第一种花伢子可活,极少数有钱的花伢子,喜欢挑选最优秀的女童先养着,待出阁之日,高价供给教坊司。
而碰见另一种则是一种时代悲剧,同样也是做皮肉生意的,名如其意,大战年间,要知道粮食才是一切的核心。
王衍曾也问过她的过往,说是房塌了,一屋子的人,只有她侥幸苟活了下来,也是此时她遇见了生命中的贵人。
至于怎们流落到花伢子手中的细节,则是永远的避口不谈。
但在一次交谈中,王衍还是有了意外收获,那一次丫头难得的松了嘴。
“哥你说有的人的出生,真的是一种悲哀嘛?”
“四十文,我值四十文嘛?我居然值四十文呐!”
说完便自豪的笑了,笑着笑着捂住膝盖抱头痛哭了起来。
慢慢哭着哭着,习惯了,到最后便麻木了,后来再提起此事时,好像是在说另外一个人一样,与她何干?
“王衍是你给了我人间最后一丝牵挂,我永远,永远只活在你的身边,你若肯称我一声妹,我便唤你声哥,自此有你的地方便是家,世间一切与我再无一丝瓜葛。”
说出这番话的她,那年…才…八岁!
后来王衍也试图询问她的名字,每次的回答都出奇的一致,“我有名字嘛?我咋不知道?”
再到后面王衍想帮她取个新名字,望她能放弃过去,好开始新的生活,不过每次都被“小家伙”一票否决。
“好难听的名字啊,哥啊,这些是人能想出来的名字嘛?”
“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快告告我,我得想办法避免和你想的一样,要像你一样‘笨’咱家就全完了!”
每次王衍都是开心的进去,黑着脸就出来了。
要不我自己给自己取个吧,你觉得“老婆大人”这个名字咋样,哥你脸咋黑了,要不“小宝贝”也可以,坏了坏了,咋又变紫了,你别走啊,咱还没商量出哪个好听呢。
人如草芥的年代,八岁孩童的她,就已经开始厌烦世间的一切。
而王衍就像一道光,照在了他心间最柔软的地方,容不下更多,也没有了其他位置,也正是这道光,是她活在这个人吃人年代的最后一丝动力。
所有见过丫头面的人,直到她的离开,都不知道她叫什么,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与外人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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