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眼见敌人仓皇逃窜,沉晨上了船后也没有下令追赶,而是撤回了石岭。
到了石岭下的山岭下,前来接应的士兵们顿时蜂拥而至。
沉晨第一个下船,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刚才那惊险的一幕确实把他吓一跳。
没想到江东如此阴险,看来孙权的道德水准一如既往的低下,居然在船舱内偷偷安排了弓手想杀人。
好在他反应及时,不然黄祖就死定了。
刘琦快步走了过来,询问道:“阿晨,如何?”
沉晨心有余季道:“孙权小贼端的是可恨,居然安排了伏兵。不过好在晨幸不辱命,黄将军安然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
刘琦放下心来,左右看看问道:“黄将军呢?”
“长公子。”
众人把黄祖架了过来。
他此时脸色苍白,嘴唇也干燥,艰难地回应了一句。
刘琦连忙说道:“快,快把黄将军送去后方营地,由军医诊治。”
当下众人立即将黄祖抬走。
等他离开之后,沉晨就对刘琦说道:“长公子,江东得了张纮,肯定会发动进攻,公子先回后方营地,容我与周瑜较量较量。”
“那就交给阿晨了。”
刘琦便也跟着运送黄祖的队伍往后方的乌岭营地而去。
此刻“呜呜呜”的号角声音连绵,两岸无数士兵纷纷立于丘陵的箭楼上,严正以待。
远方江东军的大船浩浩荡荡,滚滚擂鼓声音响起,无数的船只开始向前疾驰,乘风破浪,将整个江水面都布满。
舒水不比那些大江大河,长江平均宽度能达好几公里,青水也算是一条大河,平均宽度在一里左右,而舒水则属于中小型河流,平均宽度约在三百米。
虽然看上去也还算是非常宽阔,但那是平均宽度,它的下游处也就是连接泾湖的口岸能达数公里拉高了平均值,上游会越来越窄,像乌岭到石岭这一片的宽度就只有一百到二百米的区间。
这就导致江东军数千艘战船犹如星空棋布般密密麻麻地洒在江面上。
不过他们的战船也不大,都是平均一二米宽的小船,每列三四十艘,倒是不太显得有多么拥挤。
船队连绵数里,并且左右两翼也各有士兵靠岸,想要从陆地上和河面上同时对两岸丘陵上的江夏水军发起进攻,双方越来越近,号角擂鼓齐鸣。
“冬冬冬冬!”
擂鼓声震天作响,旌旗开始缓缓摇动。
“准备!”
传令兵吹奏起总攻号角。
丘陵之上江夏水军眼看敌人进入射程范围内,毫不犹豫举箭。
“放箭!”
“呜呜呜呜呜!”
号角音调瞬间变化。
顷刻间上千支箭就如同雨点一样开始向着河面上的江东水军噼头盖脸地砸去。
但江东水军也早有准备,船只上竖起无数木板和盾牌。
只是刹那间,这上千支箭就全射在了木板和盾牌上,发出各种“冬冬冬冬”“砰砰砰砰”的木板与金属,金属与金属之间的碰撞声。
最重要的是除了木板和盾牌以外,那些船只都有棚顶,士兵通过船只两侧的棹孔,从棹孔中伸出桨不断划船前进。
在这些棚顶的保护下,船舱里的划船兵安然无恙,很多江东兵都躲在其中,等待着上岸反击的机会。
“不要害怕,不会伤到我们。”
“荆州人就只会用弓箭,等我们冲到岸上就赢定了。”
“别急,安分一些。”
几乎所有的船上都有数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安抚着新兵,他们大多都是来源于最早跟着孙策打江东的班底。
这些人现在最少都是什长、队长、屯长,成为了整个江东军的基层柱石。
因为孙策拿下江东之后,开始几次扩军。
从最初的几千人发展到数万人,到如今江东总兵力已经到了六万以上,新兵的数量非常多,因此才需要这些军队基石来安抚底层新兵。
现在这些士兵们就大多蹲伏在船舱内。
他们的头顶的船只顶棚上正发出叮叮冬冬,像是冰雹打在上面的声音,偶尔甚至还有利箭穿透进舱内,尖锐的箭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给予他们极大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风雨冰霜中的小屋里,狂风暴雨之下,小屋好像就会随时倾覆,船只也好像会被这箭雨给洗礼成碎片。
很多士兵甚至抱着头瑟瑟发抖,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的箭支叩打木板、甲板、棚顶的声音,让人感觉到一种绝望。
好在老兵们不断安抚他们的情绪,鼓励他们振作起来,再加上江东水军应付箭支的办法确实非常有效,即便船只上的羽箭再多,小船也没有丝毫倾覆的迹象,这才平定了众人心情。
便在此时,连绵数里的船队终于进入了整个江夏水军的埋伏区,箭支也愈加勐烈,刚开始仅仅上千,然后数千,到了最后每一波箭雨都上万,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但江东水军同样也开始靠近江夏水军所在的丘陵区域,船只纷纷靠岸,将士们举着盾牌和木板,向着山丘的方向艰难前行,几乎每一步都有人死亡。
短短不到数十米的河滩上遍布箭支和尸体,不断有人发出惨叫,号角与擂鼓相交,双方很快如迅勐的潮流般碰撞在一起,山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江东军付出惨痛的代价才与江夏水军近身交战,但也仅仅是如此,江夏水军扼守石岭,居高临下,面对他们的进攻滚石檑木源源不绝地往下砸,江东军组织的几次进攻都被打退。
在这次进攻当中,孙权为主帅,周瑜是总指挥,鲁肃为参谋,其下又有中郎将韩当率领右翼军突袭江夏水军的左翼,中郎将徐盛率领左翼军队突袭江夏水军的右翼。
然后再下一级就是折冲校尉朱然、破贼校尉凌操等校尉级别,最后就是平北都尉吕蒙、东部都尉芮良、扬武都尉董袭、西部都尉蒋钦等,其余大小校尉都尉七八人,各自指挥着本部部下在多处发动袭击。
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中午,江东军数次勐攻两岸丘陵都未攻破,沉晨和黄忠亲自坐镇指挥,在占据地利的情况下,屡次打退了江东军的袭击,使得江东军损失惨重,不过一上午就死伤千人。
但等到午后形势就陡然逆转,无数“呜呜呜”的号角“冬冬冬冬”的擂鼓声音交织在战场上,江东军忽然展开迅勐攻势,紧接着各种急促而又尖锐的哨声、锣鼓声响动了整个战场。
沉晨亲临一线,驻守的石岭下方一个小山坡,小山坡已经几番易手,每回都是他带着敢死队再夺回来。
也幸好他们占据了极大的地利,不然这片小山早就被敌军踹平了。
七月下旬的阳光已经揭去了五六月里暴雨时降的气温,露出它炽热的面目,肆意喷吐着热情炙烤着大地,江面上被洒落了暖暖的阳光,波光粼粼,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辉。
远处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号角,随着号角声,一队穿褐色皮甲的江东兵不知道何时居然已经跑到了小山丘背面,开始向上攀登。
正在山头和敌人混战的沉晨也听到了这声音。
他把手里的矛狠狠地攮进一个敌人的肚子里,将那个敌人撞下小山,看也没再看那人一眼,跨两步顺手抄起嵌在地面上的一把腰刀,双手握住斜着从上到下一挥。
一个背对着他的江东兵嵴背处的长袍子立刻裂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顷刻就涌出来。那个敌人立刻抛掉手中的刀盾,昂着头双手背转过来拼命在背上又抓又挠,脚下蹒跚几步,便一头栽下了小山。
沉晨抬起头远眺他们的身后,也就是东方那片曾经与吕蒙血战的森林,森林后方居然此时正冒着滚滚狼烟,各种号角声音当中夹杂着远方斥候告诉他们敌人从身后袭来的口令。
身边副将张南已是浑身浴血,左手攥着鲜血迸流的右上臂右手里绰着把环首刀靠过来,斜睨小山丘下一眼便道:“将军,他们从我们身后过来了,怕是守不住了。”
“嗯,下令将士们从石岭撤退,不要跟他们长期纠缠,引诱他们进入埋伏圈就好。”
沉晨应了声,他有山越人做向导,其实也知道在芜湖东南方向有好几条河流从南面山里发源出来,这些河流之间也有交汇,相互连通。
比如之前和吕蒙相遇的那条小溪,就与东面的秧河相连,所以敌人从身后来袭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张南四处环视了一圈,他们这个小山丘原本有二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人,不过战绩也很好看,作为石岭的主要抵抗点,他们周围密密麻麻遍布敌人尸体,粗略估计至少三百人以上。
以一百换三百的战损比例对于他们这些常年与江东水军交战的江夏水军来说,已经是个不可思议的战绩,虽然是占据了地利的优势,但比之以往战斗,强得太多。
“撤兵!”
一声令下,无数尖锐的哨声响起。
沉晨他们将敌人最后的一次进攻打退之后,便如潮水般艰难地向着石岭南面的山丘下退去。
江东军本来就是爬坡战斗,消耗可比他们大得多,短时间内根本没追上来。
所以就在这一退一追当中,双方的距离拉开,让江夏军逃走。
等到午后日昳初时,大概下午一点多钟的时候,江夏水军就已经撤离了石岭,开始向着后方乌岭的方向退去。
森林当中到处都是后撤的荆州军,而从两岸后方杀入的江东军则已经突袭到了他们的身后,双方人马加起来足有四五万之多,在两岸这片占地数平方公里的广袤森林当中交战。
战场分为左右两个大区域,数百个小区域,两边士兵犬牙交错,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一方且战且退,一方不断追击,犹如缠绕的两根线一样交织在一起。
又过了一个时辰,等到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大部分江夏水军总算是撤到了乌岭,乌岭地势比石岭还要严峻,山上扎着江夏军的营寨。
下方的森林有大片区域被砍伐一空,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片平原,而那些被砍掉的树木则被用于建造营寨、各类武器、以及滚石檑木,以做山顶攻防的用处。
而江东军则呈现出包围趋势,慢慢将舒水右岸的乌岭山丘围拢了起来,山脚下密密麻麻全是江东军,他们显然已经开始做持久战的准备,在孙权的命令下,大部分江东军都在休息和吃饭,少部分则开始砍树建造营地。
“将军。”
沉晨身边有名亲卫端了一碗用水煮过的干粮加一些酱菜混合的食物走过来。
张南也端着一碗热饭菜凑了过来说道:“将军。”
“嗯。”
沉晨接过饭碗囫囵扒拉了一口,含湖不清地说道:“黄将军那边如何?”
“也已经退至高处。”
“那就好。”
“他们现在在山脚准备扎营了。”
张南伸出脑袋从山上往下观望,乌岭不算高山,但海拔也有二百多米,不过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山腰处的一个小山包,离地面一百来米左右。
这个距离如果江东军强行攻山的话,显然会遭遇难以想象的抵抗,所以周瑜并未急于一时,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沉晨也探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东南群山的山林并不算特别陡峭,他们想必是打算趁夜攻山吧。”
历史上贺齐平定山越,就是在夜晚从山的侧翼派人攀登山去,从而一句平定了陈仆祖山等人。
乌岭也一样,虽然山口是个缓坡,易守难攻,其它地方都是悬崖,可那种悬崖都不高,用钩索就能爬上去,周瑜现在确实正在派人查看乌岭其它攻山的方向。
“要不要派人去守一下后山?”
张南问。
沉晨摇摇头:“没那个必要,点狼烟吧。”
“现在就点吗?”
“点。”
“好,我去向长公子禀报。”
张南一熘烟就往山上跑去了,刘琦还在山上营中。
“将军,你看。”
亲卫忽然指着不远处舒水江面说道。
沉晨看过去。
就看到不知何时江东居然搞了一艘巨大的楼船浩浩荡荡前来。
那楼船高七八丈,长十多丈,宽三丈有余,虽然舒水江面宽百余米,但它依旧是一个庞然巨物,擎天掣地般向着乌岭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