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眉头紧蹙,身形一式翻滚,伸手抓着初七的衣衫,动作干净利落,声音微微发抖,“你的兄弟,是男孩还是女孩?”初七神情一怔,侧过脸突然冲着老人爆口大笑,然后强忍笑声,抬手擦了下笑出的泪水,脆声说道:“老伯,您是逗我呢?还是酒醉老糊涂了?他是我兄弟,兄弟啊,一定是男孩子了……唉,您别说,他说话的那个调调,性情似猫,还真像个女孩子。”老人行为如此的过激,却让珂玥心中一震,“老人与幺儿之间关系非同寻常,似有蹊跷。这个黑小子怎是如此的愚钝?”老人也不搭话解释,侧目看了看初七,忽将食指弯曲放入口中一甩头,一声婉转清厉的响哨顿时回荡在破庙之中……“孩子,熟悉吗?”老人眯着眼,盯着初七的眼睛开口问道。初七一式鲤鱼打挺坐起身来,颤声问道:“您……您是‘花儿’的什……什么人?难道是幺儿的亲人?”老人默默点点头,然后仰面长叹一声,神情凄凉寞落,轻声地说道:“老夫是它的半个主人,也是幺儿的爷爷。”老人顿了一下,眼中泛起了闪闪的泪光,“唉,想起我那可怜的孙儿,老夫便心如刀割,悲痛之心难以释放。”“嗡”初七的头脑一声响,起初还淡定的他,此刻宛如天塌地陷般割断了神经,大脑一片空白,傻乎乎地坐在哪里目定口呆。珂玥听后也是双目湿润,幺儿的音容浮现眼前,顿时是感慨不已,内心感叹着世事浮沉无常,浮生梦中一般。……三人睡意顿消,再次围坐一起,珂玥往篝火里添了一大把柴,火苗腾地窜起三尺之高,将三个人脸色映照得红彤彤的。老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伸手抹了抹嘴角,缓缓开口说道:“在幺儿年幼时,我就加入了抵抗空玄教的秘密组织‘月光社’,从此和幺儿便是聚少离多,月光社的社员大部分是分散各地的习武练家,平时亦农亦兵,有事则聚,无事则散。……”“哦,适才爷爷问我的那句江湖切口,就是‘月光社’的接头暗语吧。”初七突然打断老人的话,恍然大悟般插了一句。老人摆着手,颔首苦笑道:“老夫见二位少侠身带刀鞘,眉宇之间不同常人,很可能是我‘月光会’的人,于是有意试探一番。”对初七随意插话打断老人讲述的思路,珂玥有些不高兴,侧过头使劲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拿起牛皮酒囊,欠着身单膝点地恭恭敬敬斟满老人的酒碗,“别在理会黑小七,爷爷,您继续说。”“唉!五年前‘月光社’的几名重要成员及家人接连惨遭秘密暗杀或是神秘失踪,逝者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一些逝者全身的血甚至都吸干,瞬间‘石化’成塑像,手段极其诡异恐怖,惨状难以复述,组织受到重创陷入了瘫痪……”吸干人血,将人石化,如此诡异的邪魅故事……初七听得是头皮发麻,眉头紧凑,心中暗道:“这不就是在至暗幽谷中,妫乾打猎时所见到景象吗?姽媚大护法说,可能是黑暗世界中‘嗜血幽灵’的所作所为。那‘嗜血幽灵’为何效力于空玄教呢?”突然,老人那低沉缓慢的声音戛然而止,回忆似乎将他再次卷进了那血雨腥风的恐怖时期……只见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摸空荡荡左袖筒,神情怆然,“我在一次送信途中,遭到五名空玄护教侍卫的突袭围杀,左臂被那贼持剑生生砍断,护送我的两名武士见状,舍身拼死救出我,那两名武士最终倒在剑下,我独自侥幸逃了出来,怕祸及家人,便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才苟活下来,从此便和家人失去音讯。”老人声音略带哽咽,端起酒猛喝一口,放下碗拿起旱烟筒深吸几下,平复着心中的伤悲。“前些日子,少侠巴图揭竿举事失败后,他的父亲,噢,也是我的老朋友,晚于我加入的‘月光会’,突然找寻到我,希望我能联络分散各地的‘月光社’成员联手举事暴动,我便借机混入镇内寻找家人,却是毫无音讯,后来……”珂玥闻听此言,神情一亮,匆匆打断老人的话,焦急的问道:“巴图父子可是以打猎为生?相随的可是一名叫雨婷的少女?”老人的旱烟筒定格在半空中,惊愕地反问一句,“丫头是如何认得他们父子二人?”“啊!果真是巴图呀!那,那雨婷呢?她现如何?”珂玥急切地追问道。“雨婷?是那个江南女子吧,在举事暴动中受了点轻伤,巴图一直在悉心照料并无大碍,”“哦……”珂玥长长舒出一口气回应了一声。初七的目光不停地来回流转在珂玥与老人的身上,他们的对话让初七懵懵懂懂,难知所然。随后,珂玥一口气将她和雨婷及巴图相识的过程简要述说了一遍。老人和初七静静坐在篝火旁,听得很是仔细,听罢珂玥的讲述,老人感慨言道:“世间还真是小,总会让人不期而遇。”然后抽了口烟,继续说道:“此次转龙吟举事的起因,就是巴图与雨婷在镇郊偷偷约会中被发现,空玄教护教侍卫以违反禁欲教义为名将二人游街示众百般羞辱,巴图平时为人敦厚质朴,扶危济困,深得众人喜欢,围观的百姓虽是敢怒而不敢言,但激愤的情绪已被点燃。”老人在地上磕了磕旱烟筒上的烟灰,重新换了烟丝吸了两口,说道:“当晚巴图便联络了几名好友组织起百余人的队伍,袭击杀掉了白天羞辱二人的护教侍卫,并放火烧了教区官府,可由于举事仓促,全凭一腔热血,暴动持续二日后,在护教侍卫的反攻中惨遭失败……这就是事情的大概经过。”老人的话音落地,破庙内忽地陷入了一片寂静,珂玥与初七盘膝静坐篝火旁,拧眉沉思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