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9章 向前！向前！
重信吉固大佐和503步兵联队的2000余帝国官兵被围，其实远不如另一个战场战败对冈部三郎的打击更大。
和紫山三处战线四行团不会超过5000兵力投入的反攻相比，真正决定3月16日晚第1师团命运的那一战，实际上还得看西北平原上正在对峙状态的中日两军。
相对于已经打得如火如荼的紫山三处战场，距离紫山大约6公里的平原上，在16日晚12时之前，不说万物寂静无声，基本算是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对于战壕中的中日双方官兵来说，都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虚假的宁静就会被打破。
服部晓太郎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做为第一师团在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他很清楚这处防线的重要，唯有他守住这条防线，中国人的大军才无法对2万师团主力后翼进行包抄，但这位尽忠职守的日本陆军少将更知道，正因为重要，他根本无法在紫山主力撤离之前离开，他必须和麾下之军成为全师团最后一支撤离的部队。
冈部三郎师团长给他的撤离时间就定在16日晚间的11时之后！
服部晓太郎并没有完全按照冈部三郎的军令行动，中国人在入夜后的9点，就彻底停止了原本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挖掘行动，这种异常信号让服部晓太郎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或许中国人的总攻就在今夜。
所以，在进入11点后，服部晓太郎没有依照原先制定的撤离计划，仅仅下令一个步兵大队撤出阵地，会合停留在阵地后方的一个辎重中队向后撤离。
阵地上还留有4个步兵大队及一个战车中队以及所有的步兵炮小队及山炮中队。
如果中国人在凌晨发起进攻，4000余精锐帝国官兵一定能粉碎他们的野望，遥看着数公里外紫山战场上传来的点点火光和犹如闷雷般的爆炸声，服部晓太郎心中暗暗发狠。
不得不说，服部晓太郎的确是位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将，仅从停止挖掘战壕一个信号就基本判断出中方在酝酿大招，不惜放弃撤走主力的绝好时间点，也要将主力留在阵地上给中方以沉重打击。
的确，在距离日军战壕已经不过180米的战壕里，中方士兵们都是腰间插着手榴弹，斜挂的子弹带上都插满了黄橙橙的子弹，除少数趴在战位上盯着前方的观察哨，以及少量步兵低声交谈，绝大部分士兵都抱着步枪靠在战壕内壁休息。
位于前线战壕的16个步兵连都接到通信兵传来的团部军令：暂停挖掘，全军休整，等候总攻命令！
虽然在晚六时已经每人两个白面馒头加一碗肉汤吃过晚饭，但到了晚11时，各连炊事班再度给每人送来一个夹满肥肉的馒头和一个白水煮蛋，算是晚间加餐。
“赶紧吃完睡觉，总攻不会那么早！”一名有经验的老兵拿起馒头三下五除二就给干掉，提醒着身边的新兵蛋子的同时顺手将煮鸡蛋放在自己兜里，很满意的笑道：“这可是稀罕玩意儿，打完仗正好可以填下肚皮。”
“哥，你咋知道的？”新兵很好奇的发问，除了旅部，没人知道对眼前日军阵地的总攻是什么时候，
“笨！要是再过两个小时就发起总攻，那还用得着给咱加餐嘛！就这个大馒头外加两片大肥肉，至少也得是4个小时后，日本人想跑，肯定是得利用夜间分批跑，为了减少咱们的伤亡，首长们故意留给鬼子多点时间，让他们先行离开阵地，咱们可以用最小的伤亡攻下这片阵地。”老兵瞪了一眼因为大战在即又兴奋又紧张无法入眠的新兵，终究还是耐心的给他解释。
“那我们不是平白放跑了大量鬼子？”新兵还是有些不解。
“跑？我就问你，光靠脚板，谁能跑得过咱们683旅？我放他先跑3小时，看他们跑得过咱不，如果他们舍不得那点破铜烂铁的话。”老兵自信的回答。
“懂了！”新兵点点头。
“懂了就睡觉，养足精神才好干鬼子。”老兵闭上眼，不用1分钟，就发出轻微鼾声。
新兵虽然依旧紧张而兴奋，但有了老兵泰然自若的表现，心也逐渐沉静下来，再加上这几日不断挖掘土方的确辛苦，闭上眼没过多久，也沉沉睡去。
曾经经历过万里大转移的老兵占了百分之十，四年兵、三年兵占了百分之三十，余下的百分之六十说是新兵，其实也是少则半年多则两年，极为合理的人员构成和初期进入中国战场的日军师团兵员构成比例极为类似，这也是683旅能称之为八十集团军最强步兵旅的主因，这再配上全套德械装备，683旅要是还不强，老天爷都不答应。
“首长，我看小鬼子都已经做好撤退准备了，也不知道他们会跑多少，要不，把总攻时间提前个半小时，我保证，追得他龟儿子的跑断气。”距离日军阵地不到400米的一处地下指挥所里，王小强有些急切的向面对黑暗的程旅长保证。
“你真以为对面的日本人会跑？”程旅长扭过头，脸色平淡的看向求战心切的王小强。
“对面的这个小鬼子指挥官，是个厉害角色。”王小强摇摇头。“整不好，他这会儿全军严阵以待正等着我们呢！”
“哦？那你王疯子都有个这个觉悟了，怎么还想着提前半小时发起总攻？”程旅长笑问道。
“嘿嘿！放在以前，小鬼子那点装备还是那么回事儿，但现在嘛！我们早已鸟枪换炮，光凭三八大盖和野鸡脖子，可挡不住咱们的冲锋，就算他几千号小鬼子瞪大眼珠子守在战壕，我和772团全体指战员，也有信心在20分钟内突破眼前防线，杀他个血流成河！”王小强豪气干云的回答道。
“好！有信心有决心这是好事，也不枉我点你王疯子的将，以772团当全旅主攻团。”程旅长显然对王小强的表态很满意。
别看都是战斗，但心里对敌人可能的部署有没有数是完全两码事，疯子战将这是将对手全军严阵以待的可能性都考虑在内，但依然保持着决胜之心，那既是自信又是决心。
这也是为什么程旅长麾下5大步兵团长作战各有所长，但每逢攻坚时刻，他都会毫不犹豫选择疯子战将做他先锋军的原因。
是偏爱，亦是肯定！
王小强，就是一把战刀，秀花活儿的时候能舞出刀花儿，但若是需要他替全军杀开一条血路，那他定然一往无前。
俗话说什么样的主官就带什么样的兵，772团在两年前失去他们文武双全的夜团长之后，实力不降反升，这两年间的战绩已经领先曾经和他们并驾齐驱的771团以及511师第一主力团686团了。
“不过，你现在已经是一团之长，而且是率领近万人的大团团长了，如果是放在那位的属下，你怎么说也得是个少将级师长，考虑问题的时候不要只考虑属于你自己眼前的战场，你再想想旅部为何要将总攻时间定到凌晨3时半，想好了再回答我。”程旅长笑容一敛，给王小强抛出一个难题。
王小强战术上没问题，不管几点，日军这条防线是必须要打的，不过是豁出命干一场就是。
可这个时间点，可是程旅长通过近十次推演并和唐刀沟通过数次后卡住的最佳时间点。
沉默了好一会儿，连抽了两根烟后，王小强终于给出自己的答案：“旅部之所以定这个时间，一：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是人体最容易困倦的时刻，尤其是日军怀疑我军随时会发起进攻，根本不敢进入深度睡眠的这种状况下；
二：日军有可能怀有侥幸心理，等过12点，依旧不见我军有所动作，遂抽调部分主力悄然撤退，这也无形中替我军减小了攻击压力，减小伤亡！
三：给我部官兵留下更充足的休整时间恢复体力！
大概就这么多了，旅长你脑袋里的弯弯绕绕实在是太多了，我可真想不到。”
“你这家伙不老实，自从当了团长后，弯弯绕绕可是比以前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多不少啊！怎么的，怕一下子秃噜完了，显得我这个当旅长的就这点水平，一下就被你这个团长看透了是吧！”程旅长一脸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小强。
“天地良心，首长我对天发誓，我没有老徐他们那些门门道道，拍您马屁这一招我是真拍不来。”王小强苦着脸辩解。
一旁的旅参谋长憋笑憋的很辛苦，王小强还真是个活宝，你发誓就发誓，咋还把徐团长等一众大团长们拿出来挡枪，你王疯子信不信，就这句话传到那些团长耳朵里，你772团部的大门都要被他们集体给拆了。
“你王疯子不是拍不来，是不想拍吧！赶紧的，我给你一个狠狠拍我马屁的机会，把最重要的一条理由说出来，你这个孙猴子心里想什么，老子还能不知道。”程旅长扭头看向黑暗，嘴角轻轻上扬。
他高兴的不是被麾下第一战将拍马屁，而是，他终于放心将自己这名得意麾下放出去了。
921师师部已经做出决定，紫山战役结束后，日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在冀南发动大规模进攻了，鉴于冀南良好的发展态势，921师将会向四行团学习，把冀南模式推广至其他根据地。
683旅将会进驻太岳山成立太岳军区，军区将会以太岳山为中心，根据地范围为同蒲路、白晋路、临屯公路之间的三角地带，共辖32个县。
届时，以这名疯子战将为首的772团，将会成为其中12个县数十万百姓的保护神，以他现在展现出的能力，完全足够了。
“嘿嘿，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哈，我觉得首长您卡这个时间点最大的原因，就是要让对面那个小鬼子指挥官难受的睡不着觉，这人脑子不休息好啊！就会犯迷糊，这迷糊一犯，可不得犯错嘛！”王小强轻笑着说道。
“怎么样？参谋长，我是说王疯子就是会绣花的张飞，粗中有细吧！不然，你以为我683旅那么团长，精似鬼的唐团座偏偏和他关系最密切，那是同类相吸的缘故吧！”程旅长微笑着看向参谋长。
参谋长向王小强竖起大拇指！
“四行团那边打得越激烈，我们这边越安静，拖的时间越长，对手越摸不着我们的节奏，让对手急，人急了就会犯错！”这是程旅长在入夜后召开旅部作战会议定下这个时间点后做出的总结发言。
服部晓太郎就是在这样的煎熬中，从11点一直等到凌晨2点半，对面的阵地上依然一片沉寂，丝毫没有发起进攻的意思。
终于，再也等不住的服部晓太郎做出决定，再抽调一个步兵大队撤离，如果等到4点中国人还没有动静，服部晓太郎将会再亲自率领一个步兵大队撤离战场。
最后一批撤离战场的，将会在五点半之后，那时，全部重武器装备皆已搬走，全部都由轻步兵组成的一千多人就看行军的速度够不够快了。
服部晓太郎打得如意算盘至少在那会儿看起来还不错，但等到凌晨3点半，已经收拾妥当正准备离开前线指挥部和那个已经开始脱离战壕的步兵大队会合的服部晓太郎少将突然听到空中传来的尖利啸叫。
面色苍白的日本陆军少将抬头望去，天空中点点流星闪烁，犹如一场美丽的流星雨！
但那，不是让人许愿的，而是，带来死亡！
“轰！轰！轰！”灿烂的火光和惊天爆炸声中，服部晓太郎呆若木鸡。
在这场心理的对决中，他输了个彻底！
中国人极其狡猾的利用拖时间让他犯错，再度抽调一千人撤离的阵地上，只有不到3000名步兵，而且要命的是，在一个小时前，他还撤走了4个步兵炮小队和2个重机枪中队。
这是因为他知道撤退时重装备最能拖延行军速度，但这些重装备却又舍不得丢弃，那就只能提早撤离了。
这意味着，还在阵地上的2个步兵大队以及刚离开阵地打算集结的步兵大队，只有12挺重机枪和2门步兵炮为他们做火力支援了。
好在还有一个战车中队还没有走，6辆97中型坦克的57毫米榴弹炮和40挺7毫米重机枪多少也能给步兵些支援。
如果没有这些的话，服部晓太郎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服部晓太郎依旧太低估自己的对手了，683旅这次可是实打实的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重火力，12门150毫米迫击炮，12门四一式75山炮，12门75毫米博福斯山炮外加各团装备的82迫击炮，还有一线战壕里悄咪咪构筑的80个‘飞雷炮’。
远远谈不上传说中的万炮齐发，但过百门那是肯定的！
尤其是第一线的80个飞雷炮，虽然射程很短，最远的也不过抛射到250米外，但那就够了。
5公斤装的炸药包，要干的活儿就是摧毁前沿工事和一线堑壕里的步兵。
超过10分钟的炮火准备，不说什么迫击炮、山炮，光是飞雷炮专属炸药包，683旅那帮子‘丧心病狂’的土炮手们就干出去800个，那可是4000公斤炸药，683旅从四行团军工厂一月买一点凑了整整一年才积攒的这点家底，10分钟内全干光了。
哪怕是以王小强这种见过大世面的团长，也被下属这种不要钱一样倾泻弹药的打法给心疼的腮帮子直抖！
怎么说呢！这样也好，让这帮兔崽子们好活下来被老子骂，老子战后骂不死他们，王小强倒是很能安慰自己。
服部晓太郎低估了对手，也高估了自己人。
这上百门大炮一通砸过来，滔天的炽热气浪别说一线的步兵们了，就是被工事半包围的各型坦克都在剧烈颤抖，日军战车中队的装甲兵们也不是傻逼，一看这样的炮火，就判断一线步兵们肯定是守不住战壕了。
步兵们守不住，就意味着中国人很快就会接近他们这些在400米外当固定火力点的坦克，前几日第1战车中队被中国人用简陋的燃烧瓶活活点了‘天灯’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还在这儿等，那不是超级傻逼是什么？
“各战车在炮火停止后立即脱离工事，机动支援各区域和中国人作战的帝国步兵！”该战车中队长脸色铁青的下达了军令。
机动支援，和中国人作战的，两个关键点看似都没毛病，听得懂的自然懂，听不懂的，那就去死！
所以，服部晓太郎寄予厚望的战车第2中队22辆坦克，在战场开启的一场炮战中，就已然失去战意。
纯靠3000轻步兵，拿什么抵抗已经养精蓄锐一夜的6000中国精锐步兵的冲锋，拿头吗？
凌晨4时10分，服部晓太郎就绝望的给冈部三郎发去西北平原防线告破，全军玉碎的诀别电文！
而那时，距离中方射出第一枚炮弹，才过去仅仅4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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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天色大明，战场上只有灰色军服在打扫战场，战场遍布屎黄色尸骸，其中也间或的会有灰色军服扑倒在地。
新兵跪在自己班长身前，攻破防线时老兵连开两枪击毙了战壕中的两名鬼子，但来自100米外的几发机枪子弹也击中了他胸膛，新兵没法停下冲锋的脚步直到战斗结束，他重返战场，找到了做过简单包扎的班长。
新兵从老兵荷包里拿出那个已经全部被压烂的煮鸡蛋，将碎烂的蛋黄放进他嘴里，老兵颤巍巍的砸巴几下嘴唇，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香！”
新兵被硝烟熏得漆黑的脸上，生生被冲刷出两条白痕，奋力将自己没了呼吸的班长背在背上。
硝烟阵阵的阵地上，响起新兵满是苍凉悲壮的吼声：“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前进！”
那是进入部队，他从班长哪儿学到的第一首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