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边的晚霞多么绚丽,夕阳在平原尽头渐渐落地;
历经多少坎坷艰辛,千里迢迢终于回到熟悉的小村。
柴门旁的老槐树上,快要栖息的鸟雀们有些惊讶:
“这蓬头垢面的来者,不就是早已死去的主人吗?”
溢满暮色的庭院里,那熟悉的身影忙碌依旧;
没有人觉察我的归来,我象一个回到自己家里的陌生人。
忽然一声“子美!”,老婆子第一个看见了我;
手中的什物洒了一地,不能言语只是不住的抹眼泪;
“死去”的丈夫又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不敢相信但又千真万确!
百感交集一时不知是悲是喜,千言万语化作两行清泪,
生逢乱世呀命如草芥,竞然能够活着居然还能相见!
不知何时墙头挤满了邻人,有的陪着掉泪有的轻轻叹息;
这般世道生离死别太过常见,只是这家人的遭遇实在让人唏嘘。
夜更深人已静,千言万语呀仍未说够;
即时相对在暖暖的灯旁,我仍然担心这一切不过是梦境!
二
每天屋里屋外忙些家务琐事,欢聚的同时不时有落寞袭来;
没想到晚年还要为生活琐事操劳,这与我建功立业的理想相去甚远。
只有孩子是受伤的心灵最好的慰藉,从我回到家的第一天起,
他们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膝头——失而复得的东西最害怕再一次失去。
水池边大树下绿荫幽幽波光粼粼,常常独自闲步把往事追忆;
北风渐渐起万物开始焦虑不安,落叶纷乱国事家事涌上心头。
好在今年的禾黍已收回家中,我仿佛已看到一颗颗晶莹的酒珠从槽床缓缓滴下、滴下……
百无聊赖的晚年啊,幸好有美酒聊以慰藉。
三
大半生漂泊难得这般清闲,整天坐在檐下晒麦观书;
远离人世的纷争烦扰,静听院里群鸡争斗不休。
把吵吵闹闹的鸡群驱上桑树,才听见柴门上有轻轻剥啄声;
得知我昨晚平安到家,四五个父老相约相携来看望我。
每个人都带了些干果瓜豆,有一个还提着一小壶新酒;
不管我如何推辞不受,他们硬是要塞进我怀里。
朴实的人呀还连连表示歉意,“今年因为收成糟糕,酿出的酒味道实在不好,真是对不住杜先生你。”
等着倒在碗中的浊酒慢慢澄清,我们在桑荫下拉起家常说些闲话,
从酒的味道说起无人耕种的田地,从不息的战火谈到在外征战的儿孙………
“各位父老乡亲,请听子美一言,时世如此艰难,叫我如何感激你们的深情……”
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一声仰天叹息,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是偷偷把泪垂,
庭院四下悄悄静静,连鸡群也不争不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