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坠向白发老道不足一米处纷纷被他足底的镜光所弹开。他紧皱的眉目缓缓舒展,似下了某种决定,不再迟疑。
大口呼吸,收纳阴气的郑德强剧烈喘息着,毫无所觉老道接下来的行动。
吸纳阴气乃是鬼魂本能,犹如凡人穿衣吃饭喝水,概因为冷饿渴了。
鬼物属阴,此乃凡人缪误;鬼魂天生属阳犹如一氧化碳少一个阴性电子,天地元气显中性如氧气,一遇即解为阴气,方才中和。
固然,阴阳相生相克之道与化学反应不可同理对等,但其根本之处多少可相互类比。
至于鬼魂何以属阳不属阴,此时此刻,旁白已多,且千钧一发之时,容后再表。
白发老道单手褪下长袍,凌空挥下,另一手捏着法决,目光却盯着鬼物不动。
袍衣如有灵性,在空中飘舞着飞向那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中年道士。
只是它飞行中刻意蜿蜒曲折,绕着郑德强转了一圈,撒下了肉眼难见的粉末。
郑德强鬼眼异凡,瞧的一清二楚,只是脑子不做思考,故而不做理会,本心中也有那么点:他们好像也奈何不了我的潜意。
待到袍衣将老道弟子卷走之时,郑德强发现雨滴拍打在魂体上隐隐作疼,抬头看向天空,发觉先前袍衣撒下的粉末似乎摆出了某种规则状的护罩。
白发老道又摘下一根发簪抛下。
发簪翻滚着迎风便长,眨眼间自转成比殿梁还粗壮数倍的滚木,发出幽幽的青光。
青光转动,郑德强便感觉到了阴气吸纳的困难,仿佛置身飓风之中。下一秒魂体又感受到了灼烧的疼痛。
低头一看,陨坑内的炭火竟然死灰复燃,那丝丝的火苗已经窜向他体表的魂气,随着呼纳直透腹内。
轰隆,一声雷响。
一道剑光携带雷霆之威劈落。
郑德强那见过此等阵仗,当即吓得憨态可掬——傻了!
嘶啦!吱吱吱……
剑光劈断鬼体,雷弧追着残魂之体电解,将之撕裂成块块碎状;火苗即刻窜起,焚烧雾化的魂气;凌空的滚木猛的加速自转,青光强力席卷天地元气。
粉尘护罩中霎时浓烟滚滚,隐隐有一个虚幻的头颅左冲右突。
每隔数秒,数十秒便有一道雷霆击落在护罩上,沿着雨滴细化为无数电弧,追着鬼魂吱吱作响;弧光跌落地面,昧火即长一分火苗。
惨厉的嚎叫传音数里。
砖瓦草木瑟瑟颤抖,凡人闻之眩晕,鸟兽飞散奔逃,虫豸整窝整窝的暴毙。
郑德强正在为他的鲁莽付出惨痛的代价,从此往后他会改吗?
不会!因为他是郑德强。
风雷滚滚,遮天蔽日,不知日升月落了多少回。皇宫已被泛滥的护城河浸淹,波浪在殿宇墙角里来回荡漾。
偶尔两重浪头相遇,激烈碰撞后折转起漩涡,牵倒几座歪斜的宫房。
宫房屋顶上时有人随之遭殃,惨叫着没入洪水中,至此没了声讯。
每当此时,老道就转头默默凝视,良久方才回转目光,重新紧盯鬼物。
白衣!白衣!
那鬼物在数天的炼化中非但没有削弱,而且还在逐渐适应,逐渐重新凝聚了一个肩膀。
他单臂撞击连纵的微尘,竟也令得整个阵型发颤。
长此以往,必有一日要被这鬼物破阵而出。
白发老道心内焦急,面色却是不改。可是下一秒他忽然惊怒交加,神色不善的看向一方。
只见来处,远远的一道波浪升起,到了宫墙处,那墙体无声无息缓缓倾倒,似有一双无形大手托着放入水中。
一刹那,大水没过所有房顶,整个皇城全部沦为渊泽。
洪水中一条波浪游弋,围着白发老道和连纵微尘护罩打转,似有什么巨型生物摇弋其中。
不明生物的到来,郑德强压力突减,狂叫一声,凝聚了半个身躯。
感受到异常,水中生物笔直游到护罩前,露出真容。
一个巨大的三角蛇头,头上长满了一丛丛的短小鹿茸,犹如疱疹发芽;高压电塔般粗壮的身躯围拢上来。
护罩上的雷霆与昧火即刻被它五色斑斓的鳞片牵引,倒伏过去,在两两相触的一尺外将蛇躯抵住。
巨蛇竖瞳凑近查看,口中的蛇信吞吐在静电之上,也发出吱吱吱声响,它却毫不在意。
郑德强早已被折磨的愤怒发狂,咋见此等超巨大的生物,竟然丝毫不惧,迎面狂啸着扑了上去。
剧烈咆哮中,整个魂体快速凝聚,那永不磨灭的头颅更是极速膨胀,一眨眼就涨大的超过蛇头,最后狠狠地撞击在护罩上。
轰隆!虚体碰撞竟也发出巨响。
郑德强头颅恢复原状,那护罩却被撞击的滚动,挤动洪水涌向巨蛇。
巨蛇纹丝不动,亦怡然不惧,只是蛇信极速吞吐,发出奇异嘶嘶声,然后它身躯游动绕着护罩缓缓转动起来。
撞击护罩的郑德强恢复魂体,略微得以宣泄,但仍是怒不可遏的砸击护罩。
有了巨蛇的形势上牵制,白发老道的道法已经无法对郑德强构造全面压制,只是郑德强毕竟不会术法,也逃不出去。
畜牲就是畜牲,等待了大半天毫无机会可趁,陡然发难。巨尾突破水面,直击凌空旋转的青木;蛇颈同时环绕一圈护罩,旋转着挪移开十数丈开外,再发力绞梏。
青木受击,远远倒飞;护罩即刻发出咔咔咔的裂音。
只是下一秒,躲在电弧里的剑光暴涨数倍,劈向蛇头后颈。
畜牲不知护罩内还藏着一把飞剑,但天生对危险的感知颇为灵敏,后颈的鳞片沙沙的随着蛇躯收缩聚拢。
铮!
剑、鳞交击。
剑光后仰飞弹,鳞片凹陷,还溅出数枚,亦或十数枚,每一片俱有手掌大小。
飞剑不尽全功,直飞云霄之中。
巨蛇绞着护罩,昂首吐信,一双竖瞳凝视白发老道,先前溅飞的鳞片竟然缓缓被吸引,从新填补在蛇皮表层。
云层中雷霆滚滚,发出沉闷的响动;水面上,巨蛇下半身搅动洪水。
俄顷,飞剑携带雷霆击落,蛇尾搅甩出一个滔天漩涡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