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聂卿萦竟被他带到一处凉亭……
“你应该知道了,是我伤的。”聂卿萦直接承认,她如今也不想拐弯抹角地说话。
“本王并不是来追问你刚才的事。”萧璟翎暗神,解释道。
他都还未说什么,聂卿萦倒是心直口快,直接什么都交代出来了。
“那你想问什么?”她冷声问道。
“本王只想问你,你考虑过后果吗?”
“什么后果?”聂卿萦被他这句话问懵了。
“行刺帝王,会被赐死。”哪怕她是皇后,也不能。
“我不怕,若是怕的话,我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重伤了萧奕辞。”聂卿萦没有丝毫怯弱。
她敢作敢当,但不是她做的,任何人都不能给她定罪。
“倘若要牵连到国,阿萦,你也依旧不在意吗?”萧璟翎试问道。
聂卿萦的冲动行事,害的岂止是个人,还会有她的亲人,乃至国上下……
“是他,是他萧奕辞害了我的大王兄,亲手了结了我大王兄的性命。也是他,害得我二王兄下落不明,凶多吉少,总是会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若不是他,我的父王不会昏厥多日,我的母后也不会变疯。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萧璟翎,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容忍着这些,不恨吗?难道我要报仇,也是错吗?”聂卿萦质问道。
她做不到不恨,现在又何必一个个过来质问她考虑过后果吗?
是啊!萧奕辞若是侥幸活了下来,会下手对付国吧?以解心头之恨。
“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那方才为何没有直接朝萧奕辞的心口刺去。阿萦,你刺偏的那几分,又作何解释?”他又怎么不理解丧失亲人的痛?
毕竟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母后饮下鸩酒,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可聂卿萦的所作所为骗不了他,她对萧奕辞下不去狠手。
“……”聂卿萦沉默不语,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只是随心而为……
“阿萦,你舍不得狠心要他性命,对吗?”萧璟翎按住她的双肩,逼着她正视自己。
“不是……我没有,你胡说!”聂卿萦强烈反驳。
她是要杀萧奕辞的,可是她的手就是不受控制。她讨厌自己,她不想手下留情的。
“你在欺骗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做给你的亲人看的,你想要他们安心。因为你根本狠不下心伤害萧奕辞!”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聂卿萦拼命否认,她是认真的。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你欺骗自己的内心,还是本王过去认识的那个聂卿萦吗?”萧璟翎问道。
“我没有,没有!”聂卿萦摇头否认道。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什么手下留情?面对那个男人,永远不可能!
“你有,你就是在欺骗自己!”
“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她再也绷不住了,顿时泪珠不受控制滑落在脸庞。
她也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手毙命萧奕辞,为王兄报仇。
见她落泪,萧璟翎满是心疼。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实在太久了,与其憋坏自己,还不如释放出来。
萧璟翎缓缓抬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珠。随后轻轻拥住她的肩头,借她肩膀一靠。
也许哭出来,她也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靠在肩头,脑袋埋得很低,抽泣着说。
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依旧一动不动。只是拍着她的肩头,安抚着她的情绪。
良久,聂卿萦才退了出来,擦了擦眼。低声道:“多谢。”
她明白,萧璟翎这样做,是不希望自己一直憋着情绪。
眼下她不能待在皇宫,看来只得寻个地方暂且住下了。
随后,二人一同出了宫。
在路口,萧璟翎才命手下将她放下去。
“停车。”萧璟翎冷声道。
聂卿萦挑开帘子,朝外面走去。
她眼下别无去处,只能像上次一样,借住在医馆了。
与此同时,国某处略微简陋的小院。
男子双目紧闭着躺在榻上。他的头上缠着绷带,嘴唇也因为长时间没有饮水已经干起了皮。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径直射入房内,正好打在床榻上的人脸上。
外围炊烟袅袅,与阳关交融在一起。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端着熬了许久的中药缓慢走入房内。
榻上的男子微微睁开双眼,看了看四周,缓缓坐起身来。
“公子,你可算是醒了。”女孩见其醒过来了,欣喜万分。
“我怎么会在此处?”男人想要抬手按额,却被女孩出言制止了。
“公子别动,你额上有伤口。”
他这才缓慢放下了手。
“公子先喝药吧?”女孩将药碗递了过去。
见其没有接下,女孩眉头一皱。
“……”还真是犟,连身体都不顾了。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能捡回性命,已经算不错了。
只好苦口婆心道:“公子,你还是先喝药吧?喝完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他这才接了过来,一口饮尽。
女孩放回药碗,才暗自松了口气。
这不是一个村子的人还真难伺候,也就是她和爹爹心善,才将这人给救回来的。
“公子刚才问为什么会在此次。这我还真不好回答,我随着爹爹上山砍柴,发现你浑身是血被挂在高高的树干上,便将公子救下带到了这里。”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这人怎么掉下的悬崖,她是真不知道。
“我昏睡了多久?”男子再次问道。
“公子伤得重,陷入了昏迷,整整七日了,这才醒来。”女孩解释道。
若不是自己和爹爹那日恰好撞见,指不定还发现不了树干上有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那些时日雨还下那么大,这位公子到底是遭受了什么,怎么浑身是伤?
“公子也算是运气好,从那么高的崖顶摔下来,还能捡回一条性命。想必是那些大的树枝,挽救了公子一命。”
“……”男子沉默不语。
是吗?他还以为自己真的会去见阎王了,老天要收了他的性命了。
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命活下去……
“公子多日不曾进食,想必也该饿了,我去为公子拿些吃食过来。”女孩尴尬一笑,连忙找借口出去了。
这人说话太少了,难道还会怕生吗?
见身着粗布衣的女孩已经出去了,聂禛才缓过神来。
他按了按胸口的刀伤,便舒了口气。
他发誓,绝对不会放过那群人。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为国的将士报仇。
聂禛掀开被子,打算下床。
抬腿之际,痛感袭击全身……
“我的腿……”聂禛震惊不已。
他颤抖着手缓缓靠近自己的右腿,很明显,隔着布料,那厚厚的纱布,是那么的明显。
“诶?公子,你现在不能下来!”女孩端着菜羹走了进来,便看见聂禛一只腿已经落在上了。
“我的腿怎么了?”聂禛急忙问道。
难不成自己的腿废了吗?
他年纪尚轻,未满二十,如今就要成为一个废人,往后再也不能习武吗?
见他要抬手去锤自己的伤腿,女孩连忙放下碗便冲了过来。
“喂!你疯了,这腿不想要了吗?”女孩恼怒,直接拽住了他的胳膊肘。
“都成废人一个了,我要它还有什么用?”聂禛怒道。
“公子,你的腿没有大碍,我也没有说过你的腿有大问题。”女孩悍言。
这男的怎么不分是非,随意定义呢?
聂禛这才镇定下来,试问道:“真……真的没大碍?”
可他为什么痛得要死不活?
“真没有!我没有必要骗你一个大男人吧?”女孩气鼓鼓道。
“公子的腿不过是受了外伤。只是这外伤有些重,应该是掉下悬崖被树枝撞伤了,没有伤及骨头和筋脉。”女孩卖力解释道。
聂禛这才松了口气。
女孩见他的情绪得到安抚,这才端过菜羹,递到他跟前。
聂禛瞥一眼,满是嫌弃。
有没有搞错,他是病人,就给他吃菜羹。
“公子多多担待,我家暂且只有这些了。”女孩看出他的嫌弃。连忙解释道。
平民老百姓又能有几个吃得好的?家中大米所剩无几,平日里全靠爹爹砍柴种地,她上山采草药去镇上卖,才赚了些银两够一家人用。
女孩看得出,他的服饰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定是富家子弟,丰衣足食,平日里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山珍海味。
可寻常的老百姓吃饱穿暖都还是问题,那还想得好啊?
见女孩失落地低着头,聂禛心中不忍。
罢了,落魄是暂时的。人家好心好意招待,若是还挑三拣四,不领情的话。那才是不该……
他缓抬手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见他不嫌弃地喝了个干净,女孩才露出了久违的笑。
她就怕这位公子嫌弃她家里贫寒,只能吃糠咽菜。
“公子还是好好养伤吧。过些时日等伤好些了,再走动也不迟。”女孩接过碗,随意交代了句,便惶惶离开了。
聂禛本想开口问女孩的名字,可女孩离开得急,他只好暂且作罢。
外围,一个三十来岁年纪的男人背着一捆柴走了进来。
“爹爹,您回来了!”女孩连忙上前,接下了那捆柴。
“阿玉啊?里屋的那位公子醒了吗?”来人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细声问道。
“爹爹放心,那位公子已经醒了。”女孩连忙道。
“那你可有向那位公子打听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啊?”
“这……女儿还没来得及问,那位公子才醒过来,不着急的。”
同和医馆内。
聂卿萦迈步走了进去,扫视了一下四周。
在前台的顺福最先发现她,连忙打了个招呼。“我这就去内院唤君神医出来。”
聂卿萦随意了个地方坐下,静候着。
半晌,君暮澜一袭浅衫,朝里面走了过来。
“多日不见,公主似乎憔悴了不少。”他视线落了过去,淡声道。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时日聂卿萦经历过什么,最多只听萧菀韵提及过被当今圣上软禁在寝宫多时。
没想到再次一见,聂卿萦憔悴得那么厉害。
“我若是想要借住在医馆一段时间,君神医可会介怀?”聂卿萦突然问道。
“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只要愿意过来,君某定然会接纳,又怎么会介怀?”君暮澜有些意外,她为何不住宫,偏偏住医馆。
想必又是和宫里那位有了矛盾吧?
她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多问,毕竟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君某马上派人收拾一间屋子,公主放心入住即可。”君暮澜见她没有反应,继续补充道。
在此处才过一两日安分日子,宫里就径直派人来了医馆。
“君神医可在?”一个公公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君暮澜放下手中的东西,便站了过来。
“君神医,紫菀公主有令,让您即刻入宫,看治圣上。”
“敢问公公,圣上可是出了什么事?”君暮澜问。
“前些日子,皇上受了重伤,已经昏睡了两日了。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的,皇上伤口突然发炎,高烧不退。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公主这才让咱家出来寻君神医入宫走一趟。”
“公公稍等,待君某收拾一番,便随您离开。”君暮澜扫视一眼外围,只见外面马车都已经备好了。
看来圣上的情况不太好……
君暮澜转身入了内室,看了看正在为病人写方子的聂卿萦。
突然问了句:“刚才外面的话,可有听到?”
聂卿萦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了。
“我是否听到并不重要。君神医既然有要事,还是不要多耽搁下去了。”聂卿萦随意提醒道,便另寻了张白纸,继续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