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已是一片混乱。布雷弗一马当先,为了撞开人群甚至用上了极神的力量,游凛等人紧跟着他,从人潮中开拓的道路挤出。
光鲜亮丽的铠神机侧翻在赛道一侧,车身在翻滚的过程中溅满泥渣,它失去平衡的时候时速超过200公里,强大惯性将驾驶员抛了出去,就像甩飞一块破抹布。
哈拉尔德身体上的伤势难以评估,但他的左眼已经足够触目惊心——哪怕眼皮紧闭,那神秘庄严的卢恩之瞳还是淌出了鲜血,像一条蜿蜒的小河,很难想象这次决斗之仪带来的创伤有多大。
神渡良也驾驶D轮停在了一旁。他呼吸急促,面色苍白,明显快要油尽灯枯,解决哈拉尔德这样的强敌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游星等人虎视眈眈地围了上去,但良也旁若无人,只是顽皮地对游凛眨了眨眼:
“别担心,小凛,我已经收着力了,不然弄得他半身残疾是很轻松的。这辈子不能决斗已经够残忍了,要是再落下残疾就真的没法活了,做人得留一线不是吗?”
游凛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咆哮。
“神渡良也,我现在就要你死!”
布雷弗冲出人群,眼中卢恩文字闪烁,极神皇·洛基的虚影在他头顶凝聚,手中虚无子弹让空间都颤抖。
两个情同兄弟的队友连续栽在面前的青年手中,布雷弗已经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
趁其病要其命,现在神渡良也消耗太大,不一定抵挡得了实体化攻击。
去他娘的决斗者风度!他要直接杀了这个混蛋,不管后果多么严重!
虚无子弹膨胀,能量如同黑洞噬灭空间,天空仿佛都要塌陷。
然而一根晶莹剔透的法杖横拦在虚空,玻璃似的结晶绽放出无数六角雪花,抵消掉洛基的力量。
神渡由美及时介入,脚踩魔法阵浮在半空,面前飘着一名不超过十岁的蓝发萝莉。
那萝莉身穿精美的公主裙,一双白丝长腿下是贵气十足的小皮鞋,稚嫩的脸上带着不合年龄的媚意和慵懒。她轻轻招了招小手,挡住洛基的玻璃法杖灵活打了个转,飞回她身后悬浮。
魔女术名匠·玻璃女巫,神渡由美的卡片精灵。
观众席上,慢了半拍、刚刚起身的欧罗斯脸色有些僵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刚刚为是否支援良也而犹豫了一下。
克罗和杰克一拥而上,摁住布雷弗。
“冷静点,现在发狂也挽回不了已经发生的事,万一刺激得他们对平民出手就不妙了!”
克罗在布雷弗耳畔轻声说了一句,总算让对方的挣扎减弱些许。
由美看了一眼布雷弗,淡淡道:“决斗之仪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仪式,一旦完成就不可撤销,输不起的人不配自称决斗者。你们之中谁想要找回场子,我们随时奉陪!”
“明天。”游凛站了出来,针锋相对地看着这个可以被称为叔母的女人,目光没有一丝温情,“明天,破晓队会和永生队做个了断,就在赛场上。”
这句话,几乎已经明确表示,治安局明天会操控抽签系统,保证两支队伍对上。
由美看着游凛,目光中复杂一闪而逝:“你长大了,小凛。”
游凛没有回答的兴趣。比起和人争论,他更喜欢用实力让聒噪的人闭嘴。
为了不波及观众,以及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事情闹大,双方的对峙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将杀意藏在了心里。
离去之前,良也拍了拍脑袋,回头对游凛笑道:“天天被父亲抓着训练,脑袋有些糊涂了,刚刚突然想起一件可能会让你有印象的事——你还记得那窝椋鸟吗?”
椋鸟?游凛轻轻皱眉,他并没有立刻记起细节,但五岁之前一片浆糊的记忆在听到这句话后泛起一丝涟漪。
……
游凛再次面对面见到哈拉尔德的时候,是当天傍晚,他、塞特、游星三人一起去了病房看望。
哈拉尔德的外伤并不重,以那样的时速翻车,他竟然只是轻微脑震荡、外加腿骨骨裂,都没有出现骨折,或许是因为奥丁残余的神眷守护了他。
动画中,极神的力量曾数次保护持有者。德拉甘在攀爬雪山时遇到雪崩,整个人都被埋了,但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布雷弗在暗礁密布的海域开快艇,意外翻船,眼看着人就要撞在礁石上,这时天降一道雷霆劈碎了那块礁石,让他脱险。
哈拉尔德后来说过,只要有极神的力量存在,他们三人想因为意外而死都难。
游凛坐在病床边,从袋子里拿出一颗饱满的苹果,用水果刀削了起来。
一旁的塞特看到这一幕,莫名升起一股不爽。在看到游凛给其他人做便当的时候,他也有过类似的不爽。
塞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因为“游↑凛↓给别人做吃的却没法给自己做吃的”这么幼稚的问题而吃柠檬,他将这种不爽归结为自己牌瘾犯了。
“哼!”他发出惯用的傲娇冷哼。
游凛削完了苹果,将它递给哈拉尔德,后者道谢后伸手过来拿,但却抓了个空,仿佛失去了左侧的周边视觉。
前来看望的三人一怔。
“让你们见笑了。”哈拉尔德歉意一笑,将上半身完全转过来面对游凛,这才精准抓住递过来的苹果。
“哈拉尔德,你的眼睛……”游星看着哈拉尔德有些晦暗的眸子,斟酌着开口。
“嗯,我的左眼失明了,不转身的话,我看不见游凛从左边递过来的东西。”
这个残酷的事实让三人陷入沉默,左眼对哈拉尔德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一只眼睛,那是他的卢恩之瞳。
游凛有些小心地开口:“那,你还能不能……”
哈拉尔德自己倒是表现得很豁达:“不用心怀侥幸,决斗之仪的代价确实应验了,现在的我,看任何决斗怪兽卡,都像是在看白纸。
我已经无法再决斗了,就像当年的十代先生一样。”
游凛心脏有些揪紧,放在大腿上的拳头攥住:“是我的错,这场决斗之仪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我应该直接进入决赛和良也单挑,而不是让你去冒险试探……”
“为什么要这么说?”哈拉尔德仅剩的右眼依然深邃犀利,这个坚强成熟的男人反而比游凛看得更开,“游凛,你知道诸神黄昏的预言吗?风雪冰封大地,战争和恶意支配世界,手足相残、父子成仇,巨人和恶魔将从四面八方袭来,诸神将与它们鏖战,并最终无可避免地战死。
诸神黄昏到来前,奥丁向某位智者请教自己的命运,得知自己将被巨狼吞噬而死,但他退缩了吗?没有,他拿起冈格尼尔去直面了巨狼芬里尔,并最终如预言那般死去。
奥丁的所作所为,或许确实是一种对自身实力的过分自负,但这就是身为神明的宿命和责任,哪怕知道前方是深渊,也要无所畏惧地趟过去!”
看到游凛脸色依然未好转太多,哈拉尔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谆谆善诱的长辈:
“要学会从危机中看到机会,诸神黄昏之后,新世界建立,大地比过去更加生机勃勃,那之后诞生了人类的祖先。诸神的死,是为了后人开路。”
游凛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哈拉尔德的意思:神的牺牲不是没有价值的,至少祂们试探出了良也大部分的底牌,让破晓队接下来的战斗胜算更大。
“对了,还有一个我挺在意的地方。”哈拉尔德咬了口苹果,道:“你的堂兄,似乎有很强烈的自毁倾向。”
游凛略微困惑:“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有这种倾向也不奇怪吧?”
“或许吧,但决斗是走入对方内心最好的途径,我在和良也的决斗中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煎熬。他似乎渴望着输,甚至渴望着去死,但某种心灵上的枷锁又逼迫他全力和我战斗,不能通过放水来寻求解脱。”
游凛略默,不久后开口:“我不了解他,我三个月前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堂兄,而且那个堂兄还想杀了我。”
“我也只是说出了我的感受。”哈拉尔德道,“是否愿意通过决斗更深入地了解这个矛盾的人,是你的选择。”
探望结束后,游凛走出医院,深吸一口临海带着咸湿的空气。
“矛盾的人么?”他喃喃,感觉脑海中的记忆再次松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