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尉迟迥脆败,完败,一败涂地,再无任何翻身的可能。
他从起兵到败亡竟然只用了短短68天。
杨坚长舒了一口气,消灭掉最难啃的尉迟迥,剩下的司马消难和王谦,不过是芥藓之疾,根本不值得忧虑。
事实证明杨坚完全有理由,也值得拥有这种自信。
司马消难,被后世认为是“反覆”的代名词。
他是周静帝皇后的父亲,也是杨坚的叔父,是杨坚父亲杨忠拜把子的兄弟。
司马消难当年是北齐的北豫州刺史,他仅仅是害怕自己惹上莫须有的罪名,不想惹火上身,就主动把全州献给北周。
这种卖国求荣之事,司马消难做起来脸不红心不跳,他认为是弃暗投明,理所当然。
北周派去接应他的将领就是杨坚的父亲杨忠,经此事之后,他们结为兄弟,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司马消难只可同富贵,不能共患难。
看他最透彻的还是他朝夕相伴的妻子,当年司马消难去南方上任,只带了美妾宠姬同行,他将原配妻子还有三个儿子都留在长安。
她便非常有远见地对杨坚说:“荥阳公(司马消难)性多变诈,今以新宠自随,必不顾妻子,愿虑防之。”
杨坚大有同感。
司马消难当年为北齐刺史,见疑于北齐,便立即举州降于北周。
他娶了北齐神武皇帝高欢的女儿,在北齐为了自己的仕途,把妻子捧在手心当宝贝,但投降北周后,她再无利用价值,便弃之如敝屣。
他和杨忠是拜把子的兄弟,当看到尉迟迥举兵,便杀掉自己手下四十人,举兵反对杨忠的儿子杨坚。
这种人,实在不知廉耻为何物,一切以利益为行事准则,可以因一己之利,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杨坚对司马消难的判断非常准确。
司马消难根本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也不是不个有能耐的敌人。
起兵刚开始,他就做了二手准备,先给自己留下一个退路,他联络偏安江南一隅的陈朝。
司马消难打了一个如意算盘。
进可以联合陈朝攻城掠地,以巩固自己的势力,就算形势大坏,作为最后的退路,他也可以投降陈朝,还是可以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不管形势如何发展,他都稳赚不赔。
只是他万万料不到,他没有更多的选择,杨坚只给了他一条路。
尉迟迥竟然以一种始料未及的速度,起兵才六十八天就快速败亡,司马消难依靠的反杨坚同盟,瞬间冰消瓦解。
并且,由于尉迟迥的脆败,他在原来计划之中,给自己留退路的时间都已经不多了。
司马消难很快就看到了北周王谊的军队,征尘四起,杀声震天,向他滚滚而来。
他立即做出了放弃、逃跑和投降的决定。
司马消难,这个没有任何骨气和勇气的封疆大吏,在尉迟迥败亡后的第十天,投降陈朝。
他用的是他一贯的套路,投降敌国以换取功名富贵。
而巴蜀之地王谦之乱,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波澜不起地归于失败。
在王谦之乱中,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利州总管豆卢绩。
他不看好王谦,以区区二千士卒,孤军独守利州四十天,坚决不投降,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等来北周的大军。
以此一役就可以知道王谦,即使在他自己的地盘,也没有绝对的实力去控制下属,更不要说全面对抗杨坚。
但造反是一条只有前进的路。
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生则死,王谦的败亡颇富戏剧性。
北周梁睿的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直接杀到成都城下,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
王谦毕竟是当世大将,他表现出了应有的勇气和尊严。
他倾其所有,集结五万大军背靠成都城结成战阵,他想和梁睿来一场硬仗。
他和尉迟迥一样,自以为以逸待劳,自己兵精将勇,又占地主之利,颇有胜算。
他亲自披挂上阵,但非常奇怪,他反而将几个信任的将军留在城中观战,他要让他们看到,他王谦才是成都之主,蜀中之王。
可是,他低估了北周的战力。
北周整个国家,就是一架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在和北齐的吞并战争中,这个机器的运转已达到最巅峰。
在战场之上,脆弱的蜀兵根本就不可能是关中勇士的对手。
王谦不但低估了北周,也高估了蜀中将士的战力。
蜀土自古安逸,偏安有余,争雄不足。
其兵器,战力和战斗意志从来都不足以争天下。
战斗的结果,早已注定。
王谦一战而败。
王谦犯的最致命的错误是,高估了自己在蜀中的影响力,更是误判了城中各位将领的忠心和勇气。
他留在城内观战的那些他非常信任的将军和下属,一是被北周的强悍战力吓破了胆子,二是他们认为王谦不可能再有机会东山再起。
既然王谦的失败和灭亡已经不可避免,那他败亡之前,就是他们为自己谋划争取利益的最后机会。
于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王谦战败;冷冰冰地拒绝王谦恳请入城的目光;残酷无情地让王谦失去最后求生的机会。
他们拒绝王谦入城。
王谦不甘心而充满怨恨地向成都城投去眷恋的一眼,率领三十个近卫骑兵,仓皇逃窜。
可是,兵败如山倒,败军之将,又哪里还有逃走的生机,他的结局也经注定。
王谦,被押送于成都,也被斩首于成都。
蜀中平定。
三方叛乱,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创纪录、戏剧性地被平定。
在中国的北方,杨坚获得了一个非常难得的政治空间和时间。
他的威望空前高涨,他在北周的朝野和元老派面前,证明了他的实力和魄力,还有运气。
他被推上神坛。
他被认为是符合关陇集团利益的合法代理人。
杨坚,第一次将命运之神的主动权抓在了自己手中。
他的篡周立隋大计,真可谓是有如神助般顺利。
但杨坚有野心,他并不只是个阴谋家,也不只是个政客。
他不满足于只是做一个普通的开国君主,他是一个非常有追求的政治家。
他立志开创一个全新的盛世,恢复并超过大秦,汉魏的风流,那曾经是汉族顶天立地的时代。
他杨坚,要站在前辈们的肩膀上,他要创立一个更高的,如日中天的时代。
他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大公无私的,完全奉献的执政团队。
推他辅政上位的第一批元老功臣,已经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他深知他们的品性和为人,他曾用”反覆无赖”四个字来评价他们。
并且通过讨伐尉迟迥,他们推辞监军的往事,他敏锐地感觉到,那批推他上位的人,和他终归不是一路人,更不会是一条心。
他,杨坚,需要开创新的时代,也需要全新的领导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