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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数不在多三为够,十世苏家帝王师

李德林确实有几把刷子。
他已成为旧齐和山东势力在朝中的代表,这种象征和地位,强化成一种图腾。
周武帝有一次在内廷的鲜卑贵族私人宴会上,心服口服地说;“常日唯闻李德林,我正谓其是天上人,岂言今日得其驱使,复为我做文书,极为大异。”
旁边的神武公窦毅赶快接话说道:“(李德林)有大才用,无所不堪,胜于骐驎凤凰远矣。”
武帝君臣此言,固然是对于北周本土文化的不自信,但对李德林的有用有益有效,名下不虚却是打心底佩服。
杨坚要笼络山东之地的旧齐势力,李德林就是唯一和最优的人选。
李德林自然知道跟从杨坚的风险,但他没有任何迟疑。
他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最大的诚意,坚决地说:“愿以死奉公。”
李德林立即体现出他政治上的老辣和深谋远虑。
杨坚辅政伊始,必须在他们这个小团体内部,进行权力的分配,这是决定政治大势的最核心问题。
李德林高瞻远瞩地说:“宜作大丞相,不尔,无以压众心。”
这个老谋深算的建议,立即让杨坚彷徨的心安定下来。
刘昉,郑译有不同的构想。
他们自以为杨坚由他们推立,自己居功至伟,想构筑一个和杨坚鼎足三立的分权体制。
但如果杨坚要做大丞相,势必大权独揽,这是是南北朝所有权臣夺取皇权的必要的标准步骤。
杨坚大喜,犹如在黑暗迷茫的夜空,忽然发现一片闪亮的星空。
得一李德林,可胜十万大军。
杨坚的眼光看的更长远。
李德林当然是凤凰骐骥,是大臣,也是能臣,但却并不是自己一手提拔,也不会真正成为那种同穿一条裤子的心腹。
他需要在朝廷中,培养一个自己真正的代言人,一个真正大公无私,以天下为己任的核心。
他很快有了人选——高熲。
高熲,中国历史上顶尖的能臣和宰相。
他执掌隋朝权力中枢十九年,亲自成就并见证了这个帝国所有的辉煌灿烂。
以至后世,还有无数人对高熲的时代心怀依恋,赞誉不绝。
高熲文武全才,但他一直被杨坚称为“独孤”,他姓高,不姓独孤,“独孤”是一种特殊而亲密的称呼。
这个称谓,来自于杨坚妻子独孤伽罗的姓氏。
高熲是杨坚岳父独孤信的旧臣,而独孤信当年因为权臣宇文护的排挤,被逼自杀。
睹物思人,爱屋及乌,杨坚和独孤伽罗,高熲之间,天然存有一种微妙的情绪和信任。
高熲没有辜负这种信任。
当他接到杨坚的征召,很高兴地说:“愿受驱驰。纵令公事不成,熲亦不辞灭族。”
杨坚的投资很快就有了回报。
当杨坚面临他辅政以来最严重的危机,局势即将崩溃的一刻,高熲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
他成就了杨坚,也成就了隋朝。
但杨坚召募的第三个人物,却千呼万唤不出来。
相对于刘昉,郑译代表今时今日北周朝臣的力量,整个西魏、北周时代朝臣的代表,以一己之力成为整个朝代丰碑的人物,则是大名鼎鼎的苏绰。
简而言之,苏绰就是关中旧朝廷的门脸和象征,是一种符号和图腾般的存在。
苏绰是正宗的官九代,苏家累叶高官,家中所学所传,都是辅佐王霸,治国平天下之道。
北周的奠基者宇文泰对其一见倾心,评价苏绰说:“真奇士也,吾方寄之以任”。
宇文泰曾借观渔之机,问苏绰天地造化之始,人事变迁之妙。
苏绰应对如流,语出中肯。
有此一条大鱼,早就让宇文泰忘掉观渔之事,他和苏绰一路交谈,并马还第。
马上所言,并不尽兴,宇文泰又留下苏绰开了个夜以继日的卧谈会。
苏绰感怀宇文泰的知遇之恩,尽展心中所学,大陈帝王之道,兼述法家的申不害,韩非子之要义。
治国之要术,王霸之雄图。
这一番话,让武人宇文泰接触到了一个从未见识过的天地,那种天地无垠,万事皆在掌握的感觉,让宇文泰如醉如痴。
宇文泰整衣危坐,听的越来越入神,他为苏绰所吸引,不知不觉之间,已无限拉近和苏绰距离,触手可及。
天以苏绰赐关陇,宇文泰夫复何求。
苏绰从此从为整个朝廷建立规矩。
因为西魏,北周是鲜卑族建立的政权,文化和文明还处于非常蒙昧、初始的状态。
苏绰亲自书写并创建的“六条诏书”,成为了朝廷官员的行动和施政的准则,也是每一个官员上任之前必做的考核。
苏绰亲自书写的大诰,成为朝廷和民间的文体典范,朝廷规定,必须照此画葫芦,依此范例和文风书写。
苏绰所推荐的官员,绝大部分都成为朝廷大员,可谓是苏氏门生,半个北周朝廷矣。
苏绰抱着士为知己死的心态,常以天下为己任,经常和公卿议论决事,自昼达夜,事无巨细,事必躬亲,都了若指掌。
这个神一般的政治家,他的三大能力和素养:怀天下之至公,天下文宗,政道能臣。
分别被杨坚麾下的高熲,李德林,苏威三人继承。
这就是杨坚要找的三个帮手。
但他要找的第三个人,不是苏绰,他由于积劳成疾,早已死于任上。
第三个人,是苏绰的儿子,苏威。
这个官十代,终将登上自己的舞台。
正如若干年前,他的父亲因为连年征战,国用不足,感叹征税过重,苏绰曾经叹息说过:“今所为者,正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驰乎?”
苏威以父亲遗志为念,一意做一个为天下驰弓之人。
苏威在等待时机。
他是北周权臣宇文护的女婿,但他和杨坚一样,同样顾忌一点,那就是在北周皇帝和宇文护,二姑之间难为妇。
于是,为了避祸,他对自己相当狠。
他离家出走,独居偏远山寺之中,隐居读书,自娱自乐。
当杨坚的招募令一到,他虽然出山面见杨坚,并向他陈述自己治国之道,但当他发现杨坚志不在此,想开创自己的王朝时,他二话不说,再一次立马遁归田里。
这种改朝换代的阴谋,获利巨大,但风险也是他不可承受。
他要留下有用之身,为了自己的理想与抱负,他还在等待一个万全的时机。
杨坚不急,他否决了高熲追回苏威的建议,他对高颎说:“此不欲预吾事,且置之。”
杨坚看上的人,又哪里跑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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