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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第五章 浮屠夜行

景仁宫中,太后手里拿着一个琉璃瓶,瓶子里装着的正是那银环小蛇,太后跟范长令说道:“没吵醒钰哥吧?”
范长令答道:“钰哥睡的沉着呢,婢子在周围多安排了几个暗卫,出不了事情。”
太后将琉璃瓶放在桌面上,范长令说道:“娘娘,这是南疆的银梦蛇,成年也不过二尺长度,此蛇牙尖细,咬人的时候,甚至不会让人察觉,也不会马上死去,但是会让人嗜睡,初期不易被人察觉,但是一两年之后,容易陷入梦境而无法醒来,最终死在梦中,乃是南疆巫蛊之术的一种。”
太后脸色阴沉,冷冷说道:“王敦,妖后,如果不是我们防范严密,钰哥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日后在封地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连原因都查不出来。”
范长令说道:“娘娘,王敦控制南疆之后,与巫神殿等九黎余孽交往甚密,朝廷派往越州的官吏,只要不愿听候他的安排的,都暴病而死,对朝廷说是瘴气重,水土不服,如今朝廷无人敢去越州赴任,妖后更是利用巫蛊之术,在后宫里兴风作浪,后宫可是十五年没有诞下皇嗣了,加上之前的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如今可之剩下七殿下了。”
太后冷冷说道;“她做的那些事情,哀家如何不知,哀家相信陛下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朝廷在蜀地用兵,估计陛下也只能隐忍了。”
“臣,何元朗向太后请罪,刺客自尽了!”门外何元朗跪下请罪。
“元郎,进来吧!”太后吩咐一声。
“是!”何元朗拉开门,走进来,又放下手中的剑在太后面前跪下叩首。
“那人的来历可有什么线索!”太后问道。
何元朗答道:“回太后娘娘,那人不是中原之人,看皮肤和肤色,像是南疆的人,用的武器和身法是南疆隐杀术,而且善于用蛊,臣猜测出自凤仪殿,可惜那人被拿下就咬毒丸自尽了,没有留下任何口供,臣已经送去了内卫司,此事吕公公知道了,自然陛下也就知道了。”
太后点点头:“你办的对,这事必须让陛下知道,元郎,你可知道哀家为何调你入京在羽林卫任职?”
何元朗点点头:“太后娘娘希望我保护好七殿下。”
太后点头:“你说的对,但是不全对,元朗你是哀家侄孙,当年你父亲闽侯跟随陛下平了温桓之乱,进封闽国公,我们何家才得以入了八大世家之一,但是我们何家与王家向来不和,如今太子是妖后之子,太子日后若登基,我们何家也就该有大祸了,所以如今哀家安排你在钰哥的身边;陛下忌惮王敦,早有费太子之心,所以只要你可有护卫钰哥安全,日后钰哥必定会成为太子,天子,而我们何家才能一直强盛下去,梁国的江山社稷才能稳若磐石,你明白吗?”
何元朗心中虽然隐隐有此猜测,但是还是第一次听自己姑奶奶正式说起此事,何元朗跪下拜道:“姑奶奶,侄孙知道了!”
太后继续说:“无论是现在,还是日后跟随钰哥去封国,还有如果钰哥有登基为帝的那一天,永远记住你的使命,何家的未来在你的身上,你的父亲对你寄予厚望,虽然你不是嫡子,但是你大哥是个文弱书生,其余子嗣大多资质平平,但是你自幼得以师从吴国公,且资质绝佳,所以我跟你父亲早已将你视为闽国公一脉的继承人,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
何元朗点头:姑奶奶,侄孙知道了。“
太后:“从今天起,寸步不离钰哥身边,他若有什么闪失,你必不能独活!”
“是!”

“啪!!!”
“胆子也太大了!”
钟毓阁内,景帝极度愤怒的打碎了一只琉璃杯,有太监宫女想要上前收拾,吕绅挥手示意他们全部出去。
“陛下息怒,刺客送来的时候已经死了,但是从范长令那边反馈的消息看,是越州的人,刺客是五年前入的宫,就是由越国公安排送来的,不过当初内卫司留了心眼,安排在浣衣局。这些年到是老实,没想到居然是刺客,是奴才的疏忽。”
吕绅连忙跪下请罪:“求陛下责罚,奴才万死。”
景帝在座位上坐下,稍微平缓了一下情绪:“你确实该死,但是朕还有事要你做,暂时留着你的脑袋。”
吕绅连忙叩头谢恩:“谢陛下宽恕!”
景帝怒道:“所有越州来的宫女太监,全部清理,一个不留!”
吕绅点头:“是,陛下,不过皇后娘娘宫里也有一些越州过来的,该如何处置,尤其是那徐长令,是跟着皇后娘娘过来的人。这个该怎么处理。”
景帝沉吟片刻道::“她先留着吧,其他的寻常宫女以轮值为理由调换,隐蔽处理,皇后若刁难,让她来跟朕说,我跟他也算结发夫妻,她最好别逼朕杀她。”
吕绅点点头:“是,陛下!”
景帝感觉用完的所有的力气,他用姆指和中指掐着自己的两侧太阳穴揉捏着,这些年他失去了好几个孩子了,现在最后仅存的老七,皇后居然还想动手,如此已经触碰到了他最后的底线。
景帝无力的说道:“吕绅,明天一早你叫文彦博过来,还有陈国公,让礼部尽快安排七王爷之藩,下个月就出发,让陈国公从羽林卫中分出一万人随行护卫,你从内卫司中调出一百高手随行吧,这些人护送七王爷到了封地,就地留在江都,作为福王的亲军,一句话,君陷臣死,也是朕给他们的富贵!去吧,朕乏了,乏了。”
吕绅没有说什么,默默起身出了钟毓阁。
第二天,陛下敕令直接下发到了中书省,正式册封七皇子萧思钰为福王,下月九月初八离京之藩,不过当天朝会之上,就福王御赐一万羽林军亲卫一事,朝中众说纷纭,亲王亲卫按例不得超过一卫兵马,也就是三千人,兵部尚书童德海、礼部左侍郎李铨、御使中丞成克书提出反对,当朝与陛下冲突,被景帝以目无君上之罪夺职流放,朝中再无人反对此议。而当天夜里,从太晨宫的西便门,用马车运出去三百多具棺材,拉往城外的乱葬岗。
第三日,陛下以太子荒废学业、放荡游幸为由,将太子禁足于东宫,命其反省,并下旨申诉皇后教子无方,暂时收回皇后玺绶,一时间朝中各种流言四起,有传言陛下对太子不满,有了废太子的想法,而如今又如此急迫打发福王之藩,如此不少人甚至认为了信王、宁王有了机会,新一轮的押宝活动又开始了,而信王竟然真的开始有所行动起来。
对比建都的风起云涌,江北定江畔的短暂平静即将打破。
..........
八月十五日夜圆之夜,红月当空,魏梁两军对峙第七天,两营军帐荒野之间,稀树之上蝉鸣不止、蛇鼠四散逃离、隐约有狼啸之声从山间树林传来,入夜亥时三刻,月入中天,光亮大盛,万物皆明,骤起北风,直吹靖北军营,定江之上洪波涌起,南梁水军战船晃动不止,兵士无法站立。
博望坡上,北魁军全军出营寨,在博望坡北侧列阵,前军鱼鳞阵为陷阵军、中军三才方阵为刀盾兵、后军锐锋阵为骑兵,三十万军士动作整齐,无一人发声,风势卷着杀气直入靖北军营寨。
在前军位置,一蒙面之人一手持穹鼓,一手持铃铛,围绕一个篝火堆挑起了神秘的舞蹈,嘴里念念有词,随着他的舞动和念念自语,那篝火的颜色居然从红黄色变成了一种妖异的紫色光芒,直入天际。
也就在此时,一层迷雾从博望坡北侧缓缓汇聚,凝而不散。
独孤文钦骑马立于坡顶中军帐前,遥望靖北军大营,整个大营居然灯火全灭、寂静无声,那种肃杀之气隔空传来,独孤文钦脚下的战马打了个响鼻,居然脚步开始有些凌乱。
独孤文钦的身边有一银甲骑士,头盔有角,胸甲位置为一整面精钢锻造而成,为天翔龙腾图,头盔连接脖子处也附有赤金网鳞甲,面部覆有罗刹面具,内甲为寒铁锁子甲,可以说像一座活的金属罗刹像,观之杀气逼人,竟无半点生气。
罗刹武士遥望靖北军营,片刻对独孤文钦言:“舅父,这钱玮见我军布阵,为何毫无反应?”
独孤文钦言:“殿下,今天决战时机是我选的,但是在钱玮眼中,无论我们如何进攻,何时进攻,他的应对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做了三层营寨,阵前遍布陷马坑、火墙、移堡、地下廊道,甚至地下火脉,而且布置的是八芒阵,无论我们从那个位置攻击,基本都没有弱点,我们即使攻破一层,他们可以将兵士撤出,起火墙阻敌,我们即使拿下阵地也无法守,那边他们预先设置了地下火脉,只要点燃,我们损失就会很大。”
拓跋宏拿下面具,手持面具指向阵地:“所以舅父选择夜晚攻击,让他们无法安然应对?但是对方也选择了黑营接敌,现在谁都看不清除对方的动作了。”
独孤文钦点头道:“我知道对方的想要什么,但是钱炜未必知道老夫想要什么?”
独孤文钦转身对骑士继续说:“殿下,今夜决战的关键不在我北魁军,我们北魁军只是为了给你铺一条通路,一条直入中军,杀人的通路。只要杀一人,靖北军就不再是靖北军,否则即使我们拿下望京城,靖北军随时可以在拿回去。”
拓跋宏点头:“用三十万人去铺路,舅父当真大手笔,整个大魏倾国之力供养这一万浮屠铁骑,只要舅父路铺好,我一定可以杀入钱玮中军,但是要想杀他怕不容易。”
独孤文钦摸了摸长须,大笑道:“天下四大武学宗师,吴公剑位列第一、之后就是西辽国主赫连野的狂杀刀、我独孤一族的独孤槍、还有漠北的狼神弓,你是西辽国主的传人,一身狂杀万里刀法已经大成,但是要想杀钱玮,恐怕还是不够,因此我给你准备了几个人。”
独孤文钦挥手:“出来吧。”
从后方军中出来四骑,其中有一白袍小将,身穿冠军纹山甲,手持一把丈六金蛇两刃长枪;另外还有三骑,身穿云豹甲,头带白狼帽,蒙面,只露出双眼,每个人都背有一把巨大的弓、箭壶之中有三只暗银黑色金属剑,泛着寒光。
四人上前,在独孤文钦身边向其和晋王下马行礼。
独孤文钦目光坚毅的环视四人,然后转身跟晋王说道:“独孤霸,为我北魁军陷阵军统领,北魁军第一勇士,另外三位是漠北狼神祭坛的三位神剑哲别,他们带来了风、雷、电三把狼神弓和十二天启玄龙箭的其中九支,我们集合天下四大武学世家的其中三家来杀一人,对得起钱玮一代宗师的身份了,钱玮不死,我大魏难安!”
独孤文钦继续说:“今夜,本帅就是要用三十万兵士,为你们杀出一条路来,明天太阳从定江升起之时,就是你带浮屠铁骑,直入梁军中军之时,去吧,等我中军升起红色狼烟之时,就是钱玮的死期!”
拓跋宏领命之时,抬头看一眼独孤文钦,独孤文钦流露回来的杀气让人心寒,他暗自心惊:“以三十万军铺路,三大宗师传人杀一人,天下还有比他更疯的人了吗?”
拓跋宏起身而走,目光中尽是凌厉杀气,过去的这十年征战,自己杀的人太多了,但是杀天下第一宗师,今生恐怕只有这一次机会,不杀钱玮,此生无望回京,拓跋宏不愿意争什么,但是他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为了母亲自己必须争下去。
而此时此刻的太晨宫凤仪殿中的一处阁楼,徐长令将一只信鸽放飞,信鸽腾空而起,往西南越州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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