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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林首席回忆录(1)

我不曾见过日月,不曾见过星辰。我同样没有见过春天,夏天与秋天。
我出生在深暗时代来临的时候,那时太阳才刚刚坠落不久。
石板城的重建用了整整十五年,比原计划晚了三年之多。将黑暗中涌现出的怪物驱逐出城区用了五年,将受污染的土地净化到勉强可以种植人类能吃的食物用了五年,将残垣断壁修成坚固的城墙与堡垒又用了五年。
母亲同我描述过灾难降临时的场景。那是她终生难忘的一场日落——
血色的残阳将天空染成一片赤红,金色的太阳悬浮在空中,仿佛咸鸭蛋中的蛋黄(“妈妈,什么是咸鸭蛋”我当时插嘴道)。黄昏仿佛凝固了一般,给予人死寂衰败的不详之感。
石板城依河而建,城市里生活着不少“海眷者”途径的非凡者。这个途径的非凡者虽然灵感不高,但对高层次发生的争斗却异常敏感。组织人们疏散避难的队伍才刚刚成立起来,人潮惶恐不安地向避难所移动,一声巨响便轰然在天地间炸裂。
蔓延的金焰撕裂了橘红的天幕,仿佛神话故事中的末日灾难般,毁灭一切的天火倾泻而下,引燃下方的一切。紧接着,在四散而逃的幸存者们惊悚的目光中,天空中的太阳忽然间消失不见,无尽的黑暗笼罩了大地。
面对如此的惊天巨变,一些人先是惊慌失措地向造物主祈祷,造物主不回应,他们便又向属地濒临河川与海洋的智慧天使祈祷。然而,在一片令人绝望的寂静中,涌动的黑暗中钻出了无数堕落而又恐怖的怪物,它们自阴影中跃出,瞬间便撕裂了一部分吓得愣在原地、躲闪不及的石板城居民的喉咙,吞噬了许多人的性命。
听着母亲讲述着此后石板城的遗民们惊心动魄的求生经历,我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简直不敢想象当时还没有服食非凡特性,获得能够在黑暗与危险中生存的力量的母亲是怎样带着不满周岁的我,在几乎是毁灭一整片大陆的灾难中逃出生天的。
我对记忆中的日升日落没有丝毫印象,童年最早的记忆便是跟随着挣扎求生的人们栖身在城市的废墟与灰烬中,点燃一簇篝火,得以寻到一片暂时的安生之地,好放下心来蜷缩在母亲的怀抱中,闭上眼睛睡得不省人事。
太阳坠落、星辰隐没并不意味着彻底的暗无天日。到了我能够安安静静地待在留守在安全区的大人身边,不为开拓道路、清剿怪物的战士们添乱的年纪,城邦里的人们已经摸索出一套深暗纪元的生存之道,举高火把、点起油灯,重燃起人类文明的灯火。
到了我接受训练,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晋升为一名“歌颂者”,加入了外出巡逻的队伍的时候,我们的城邦已经扩建到了深暗纪元来临之前的石板城的三分之一的大小。学校开始恢复教学,只是不再教授大灾变来临之前开设的绘画、音乐、雕刻等选修课,也不再教导文学与诗歌。
孩子们在学校中粗略地学习过基本的识字、算术,了解历史与信仰的知识。教学的重心放在了野外生存、武器掌握、格斗厮杀上,待孩子们一毕业,他们便要根据各自擅长的不同,领取非凡特性,顶替那些在往常的巡逻与开拓中牺牲的先辈的位置,为城邦的生死存亡而战。
当然,我们现今的情况较之过去好了不少。之前提过,我们的城邦原本是智慧天使赫卡蒂所负责的辖区。这位天使是一位卓越的神秘学家,祂开创性地提出了非凡符文普及化的设想,希望能够让低序列的非凡者——乃至是灵性力量不足以驱动神秘学仪式的普通人都能利用符文的力量,完成了不起的壮举。
我是不知道祂本人现在究竟怎样了,反正祂当时发布于世的研究成果的确在深暗纪元发光发热。
每一天,当天空中的闪电即将迎来低频率闪烁的时刻,城邦中太阳途径的非凡者们都必须到广场的中央集合,少部分脑袋实在不灵光的人只需提供适量强度的灵性输入,大部分“歌颂者”、“祈光人”乃至是更高序列的非凡者按照事先背诵的古籍拓印上的计算公式对那些奇形怪状的符文不知做了什么——之所以这样描述,只是因为我正属于那几个正一头雾水地眨巴着眼睛,看得目不暇接的“脑袋不灵光”的非凡者里——总而言之,篆刻在街道两侧伫立的小型灯塔一只接一只地绽放出温暖的光芒,引动着联排的房屋内大方光明。
那时,我看着那一个个被简化到了极致的符文,心里还是情不自禁涌现出了几丝骄傲与自豪之情的。
队伍中的大人们看着我们对亮起的符文露出心驰神往的神色,有的会轻轻地笑,有的会有些黯然地垂下头,说着十几年前造物主光辉依旧时的日子究竟如何如何。
不过,对于诞生在深暗时代之后,亦或是在灾变来临时还是个不记事的小婴孩的年轻人来说,如今的日子相比于童年的居无定所和饥寒交迫,已经是天堂一般的好时光了。就如同对于那些出生、生长于“光辉年代”的大人们而言,温暖耀眼的太阳、湛蓝晴朗的天空、纯净美丽的红月、璀璨明亮的星辰本是理所当然,如同自然界恒古存在的常识那般。
是的,如今,我们将深暗时代降临之前的历史称为人类的光辉年代——那真是美好得令人不敢相信的时光啊。
学校的课本上提到,由于邪神的暗算,造物主遭受重创,不得不陷入沉睡。祂的权柄散落各地,因此神启之地的太阳才在降落后再未升起,雷霆与风暴的力量由于无神约束而不受控制地溢散,代表知识与智慧的白塔更是不知所踪。
老师说,我们只要努力自我救赎,向神灵告解以坚定自身的意志,总有一天,沉睡的造物主将会自混沌虚黑的海洋归来,光辉再次照耀整个世界……很可惜,由于我历史课上总是睡得不省人事,因此更详细的内容记得其实并不怎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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