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梅迪奇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按捺不住地想要和面前正没完没了说个没完的老同僚大战三百回合,尽显战争之神本色地把对方一通暴揍,逼迫其停止这幅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原形毕露的鬼样,迅速恢复成过去那位“造物主麾下的忠诚天使”的状态时,祂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轻轻拉了拉。
相貌秀美而温柔的命运天使默默地向祂摇了摇头,那双银色的眼眸中盛着与祂相同的悲恸与愤懑,以及深深的无力。
“不要内斗。”乌琉娜状似阻拦着身旁的伙伴,目光却一直紧紧地盯着站在对面的半精灵,“当务之急,是积蓄力量,向那些背叛了主的叛徒复仇……”
“——无所谓。祂想打就打。干嘛不打?”后者突兀地打断了祂的话语,态度简直能够称得上是急不可耐,“正巧,我也早就想验证验证,你我同为以战斗见长的天使之王,究竟哪一方更强了。”
“喂,伟大的战争之神,你该不会是在方才的神战中被吓破了胆,从此对全知全能五途径的非凡者有了心理阴影,得了一见着有关人员就说不出话的坏毛病了吧?”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了台阶都不知道下!对方的挑衅与拱火在红祭司途径当前的序列顶端面前委实是班门弄斧,可即使是如此,梅迪奇依旧被激起了满腔的怒气。祂噌地从空气中扯出一把炽白燃烧的大剑,身旁涌动的黑暗一瞬间被浓郁的血光所吞没。征服者的身形顷刻间一寸寸拔长、扭曲、变形,披坚执锐的火焰巨人挟着千军万马冲锋之威势,如同流星般划破漆黑的夜幕,以不可阻挡之姿瞬息间跃向了半空中凭风而立的老对手面前。
暴君途径的天使之王不闪不避,周身环绕的雷霆爆裂开来的银白电弧照亮了长夜。祂甚至还有余裕露出一个充斥着挑衅意味的、战意盎然的,同时又真心实意地喜不自禁的笑容。
“嘿,总算给我逮着机会了。老大之前禁止私斗,连‘友情的切磋’这样的空子也不能钻。种种规章制度无趣得很,真把我给憋得够呛——现在可好,终于能够肆无忌惮打个痛快了!哈哈哈哈!”
海啸肆虐,岩浆迸发,电浆体猛然爆炸,眨眼间烧熔泯灭周围的一切物质。足够毁灭一整个大陆的天灾席卷战场,将浩瀚的星界也震荡了一瞬。
赤红的火焰巨人在厉声怒骂,宣泄着心中压抑的仇恨、不甘与无法抑制的悲哀绝望。深蓝的海怪撕碎了神话生物本质上就是用作伪装的人类皮囊,在肆虐狂暴的风暴与闪电的中心纵声狂笑。
乌琉娜待在地面,待在满目疮痍的东大陆的土地上,待在造物主面目全非的尸骸旁,姣美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祂抬起冰雪般银白而清澈的双眸,不言不语地凝望着上空时而如一片雷霆构筑的银白海洋,时而仿佛要滴落下血与铁凝结而成的锈迹与火焰。
耳畔传来东大陆残存的信徒绝望的求祈与哭喊声。现在已经只剩下这么一些人——在神战的余波中,整片东大陆竟然已经只剩下了这么几座城邦尚且挣扎在毁灭与生存的边缘,未曾完全掩埋于历史的尘埃之下了。
乌琉娜的心里没有任何诧异之情,祂只感到无穷无尽的寂寥与虚无感正包裹着自己。
如果主还在就好了,如果主还在的话,祂一定会拯救那些在黑暗中求救着上天垂怜的无助的人们的……就像很久以前,祂解放了曾经作为奴隶的人类,将我从一片血海中拉起,在漫长到几乎看不见尽头的黑夜中,将我搂到温暖而光明的怀抱中,为我驱散了冰冷与死亡的阴影一样。
银色的巨蛇迟缓地移动着脚步,仿佛在寒冷的冬夜被冻僵了一般。祂在之前的战斗中耗尽了积攒下来的好运,如今即将重返命运的河流,褪去蛇蜕,以另一个身份降生在世上。但祂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在此之前去做成,祂是土生土长的东大陆的人类,既不是故乡远在海上的半精灵,也不是天生非人的神话生物。从弱小的人类奴隶一路晋升,对于开辟了人类作为万物之灵的崭新纪元的造物主的爱戴与信仰,对于自己抗争于斯、战斗于斯的这片土地的念想,依旧是祂人性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我要去帮助这些人,这不是因为命运的指引。乌琉娜平静地想。
然而正当这时,祂忽然感受到命运的长河再次产生了涟漪。
……
“我去,老大这是在冥界打赢复活赛,如同闪电一般归来了?”
利奥奈大惊失色: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一时兴起讲出来的话语岂不是要被秋后算账?
祂提脚便打算直接开溜,然而梅迪奇骤然狞笑一声,宛如被当初的半个旧日一连上了好几个buff般瞬间杀将过来。
“你怕了?”
这攻击力极强的话语一出,二者顿时攻守之势异也,现在轮到暴君途径的天使之王心神大乱,气急败坏无能狂怒一路火花带闪电,发誓要在“倒吊人”成神仪式结束之前便抢先一步将这所谓“最强挑衅者”轰杀至渣,而征服者则游刃有余,甚至还有闲心大开嘲讽: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利奥奈当然急得不行。一个从象征堕落自性的非凡特性上复苏的怨灵一样的东西能是个什么精神正常的?万一祂忽然发癫,毫无预兆地就开始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那身为相邻途径的高位者,自己不就首当其冲倒了大霉?被单方面位格压制吊打得半死不活事小,当场被回收个性补全了全知全能五家象征着物质界方面的全能权柄事大。
不成,就算是横竖都是一死,我也得在死前证明自己才是当今时代最强的天使之王!
死到临头,利奥奈头脑里冒出来的念头显而易见地没一个是正常的。其中又以这个情感强烈的想法在脑海中滞留是时间最长。
一向擅长诈唬的梅迪奇顿时在对方再次如同风暴般劈头盖脸的攻势中左支右绌,祂怒不可遏地对自己的老对手、老同僚、老朋友大骂一声:
“你又在发什么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