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休息的怎么样?”
缩在煤炉前烤火的小家伙连忙回了一句:“很好哦!就是有点累。”
萨塔嬉皮笑脸地回话,倒是没有如他所说的那般带着疲意;整个人被炉火熏烫的浑身冒热,悠游自得的细嫩面颊上也平添了几缕红润生气,自打入冬以来,这样精神焕发的喜人模样还是头一回见着。
只不过待德比凑近了,无意间隔着炉火稍稍抽动了两下鼻息,顿时便嗅到了一股混杂着甜橙香气的汗腥味。仅是呼吸两口异样之气,女中尉原本冷若冰霜般严肃的面容上,此刻却是挂起了一抹略显暧昧的笑颜,毫无防备地破冰了。
“就算是冬天到了,年轻人可也不能偷懒不爱惜干净呐。”心中怀有异想,清浅笑着的女中尉却是刻意摆出一副关怀后辈的沉稳表情,主动同这尚未明了缘由的小家伙调侃起来,丝毫没有给他留存颜面。
小家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是迅速将腮帮鼓起,作松鼠吞食般气呼呼地反驳着:“我都有好好洗过的,你乱讲!”
笑而不语的女中尉没有接话,只是仍旧带着笑意同他闲扯话题,主动回避了反击——毕竟昨天可是自己代以蕾希的名义,劝他放下重担至少好好休息这么一天的;虽说他可能对自己所提的建议有一定程度的误解,但同爱人交互的赤膊运动,倒也不失为一种效用显著的休闲放松方式不是?
至少这小家伙如今看起来元气满满的,精气神魂终归是要比昨天那昏昏欲睡、前段时间阴郁不散的放血鬼模样要好上不少。
“你别问我是咋知道的,问就是女人的直觉。”
看着眼前这个坐在矮凳上扑腾搅闹的小鬼,德比的心情此刻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只见女中尉随手将手里的铝杯镇在了铁皮煤炉上,然后起身回到办公桌上挑了几份文件夹,重新坐回到煤炉旁开始同他继续昨日未尽的话题。
“你没看完的那几份,昨晚上我捎带又给重新编纂和整理了下,你看看。”
依依不舍地从大腿缝里抽出泛着白烟细缕的双手,表情逐渐恢复了平和的小家伙也不迟疑,双手接过那几份夹板在大腿上平铺开来,仔细研究起了最近一段时间有关于地下走私案件的新进展。
而伴随着双手如飞蛾振翅般灵活,叫纸页随着字符上下翻飞不息。萨塔两人间的谈话内容也逐渐是从一般的家长里短,逐渐关联到了有关于军人军事的方面上来,尤其是有关于前线战事动向的新闻消息:
“最近怎么感觉有关于前线战事的消息新闻都少了很多,连卫戍部他这个官方都没有怎么提到过了,会不会是要停战了?”
根据部下们反馈上来的执勤报告来看:最近新乡城的人流量显著增加了不少,尤其是酒馆和红灯街的人流量,相较于往常了有了显著增势。时不时就冒出几路醉鬼,在街头举行无限制格斗大赛;或者是在拥举在红灯街区,大力开展白嫖行动。
搞得全城是乌烟瘴气、市民们怨声载道。而如今捡回了治安维护任务的王国骑士们,则也是连带着被这些事项搞到焦头烂额。
如果能单纯靠着棍棒和拘留解决问题倒也省心,可眼下最棘手的是:这帮情绪涣散的闹事者当中,有许多是前线退下来休假的现役官兵;惩治他们的权利须是宪兵部队和军事法庭来执行,在历史上差一步就被打成为叛国组织的王国骑士团,可是无权也无胆量进行管理。
甚至于这其中有部分人,还跟吉尔伯特这个驻军主官打过了招呼——他们刚一被提溜进拘留牢房,吉尔伯特就派人过来保释,更是叫本是奉公执法的骑士们一时间进退两难。
德比最后还是靠着让萨塔帮忙带话,才终于是叫吉尔伯特牵头,要求休假军官们集体作书面保证约束士兵纪律;同时交钱偿还对市民财产所造成的破坏损失。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萨塔代表新乡防卫区保证对闹事者既往不咎。
也正是因为这些官兵们极其糟糕的军纪以及狂欢放纵心境,女中尉方才觉得前线战事有着结束的迹象——毕竟再过两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大祭典节了,这即是最严寒之日的见证,也是传统的休战时间。
相较于前宪兵那热衷于从军事角度看待事物的习惯,萨塔这颗小脑袋更着重于经济方面上的前景:“说不定是天气越来越冷,军费开支和物料损耗都太严重了些。很可能他们这是要收缩战线集中优势兵力,准备一举击穿魔族的防御圈,逼迫他们尽快走上谈判桌?”
在这道途闭塞的乡下地方,想要获取消息实在是有心无力——就连萨塔每月不落的学术期刊订购,也因为全位面难遇的寒潮封冻导致公司运力紧张,已经有近三个月没能送达了。宝贵的天生施法者专送运力,也只能是在这严寒之冬给他快寄一些北方紧俏的炼金材料。
眼下寒冬时日,两人确实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渠道得以方便快捷地获取时新资讯。
“谁知道呢~”德比满不在乎地拿起搪瓷杯,只管自己小口酌饮着热茶。
“说起来,你之前上交的报告有回复了吗?”
萨塔只是低头呢喃着,所作的回答同昨日回复雷米时的那样大体一致:“没有呢,督军下南方开会去了。估计可能收到报告草草看了两眼,然后就给丢到一边去了,谁知道呢~”
“你不去拍个电报旁敲侧击下?”回想起当初红枫村尽数化作废墟时的那副凄惨模样,德比不忍唏嘘着:“换作往常,你恐怕早就气急败坏地要动刀兵了,现在怎么忍受得住的?”
“有什么办法呢?那些魔族都是一群当作死士驱动的战俘兵,关系上摘得干干净净,我又能向谁动刀兵呢?”
萨塔却是不由自主地挤出了一抹苦笑,淡然接受了自己所应得的报应:“况且潘……他的证据这样明显你都能忍住,现在只不过是轮到我了,我又有什么理由好恣意妄为呢?”
就算自己明明白白地知道了,确定了是哪个派别的人在幕后主使,给自己疏于防备的面门上打了一击重拳。此刻,萨塔也只能是狼狈不堪地捂着伤患,生咽下这口带血的苦果。
只因为他是法师,是施法者,是有意愿刑讯逼供、有能力伪造供词、有目的人为干预的大公鹰犬。他所单独出示的证据供词,必然会被上升到zz层面的因素进行干扰与否决,他收集的证据越多,便越是叫自己憋屈恼火。除非是等到需要自己吹响号角,开始反攻倒算的那一天……
“滚你|妈|的,如果不是你这个小婊|子……”德比一字一顿地开口骂着,然后只是低头叹气,随手在他头上攮了一拳:“唉,现在我们可是一路人了。你还没看完?”
“差不多了。”
很快的,这几份文档便是在炉火映照下粗略翻看完了。相比起之前所整理归档完毕的档案而言,如今的情报收集工作并没有得到重大突破,依然是延续着既定的思路进行翻耕式搜寻。
在这段时间里,德比多是根据从理查及其团伙口中拷打出来的情报,暗中走访了新乡周边市镇的各个商社行会;然后通过或贿赂、或威胁等诸手段,得到了许多详细供词。
只是在排除掉一些无关者和明显有谬误的供词后,所得的可用情报不过寥寥,能够作为辅证与先前情报相互映照的就更加稀少了。但幸运女神总是眷顾着祂的小玩物,余下可供使用的供词正巧映证了一条曾被三人组主动放弃的线索:
“如果这三条线索属实的话,那么正好能够同理查账户上最后一笔资金转运路线大致对上。接收人从北边沿水银之路乘船南下,经停阿尤市镇转道,然后直达新乡码头;这在路线上说的通。”
由法师操控下的风暴艇的极限速度相当之快。理论上就算从帝国实控区最北的江畔码头出发,也只需要三个小时就能够到达新乡码头;除开每启动一小时就必须停机散热二十分钟外,这样效率优越的转运手段几乎无可挑剔。
而眼下在新乡周边搜查到的有效线索已然饱和。那么因多方因素制约下被迫遗搁置调查的阿尤市镇,也有必要去实地调查下了;纵使整座城市如今已经被行尸所占据,被迫进行了封锁;但当时佣兵团和民团总归还是救出了部分幸存者的,说不定就有与理查团伙解除过的商人幸存?
就算是遇到了最坏的结果:所有与人贩子们有过接触的商人市民们,全部在那场行尸狂潮当中不幸罹难了;他们大不了也就是多耗费点时间,亲自跑去城里银行商社里面自取即可。
“看来我们没得选了,那么我去叫人通知奥兰多过来。”
说罢,德比中尉便是起身将搪瓷杯放回茶几,抓着一件藏青色的大衣往身上披。只是还没等她穿戴好,合上了炉膛的小家伙便是给她泼了盆凉水:“你不用这么着急,阿尤现在还被民团的人给控制着你忘了?”
“那也得过去啊!就算他们敢拦着我们,大不了我们还可以偷偷潜入进去!”
“哎呀你这个人这么着急咋的嘛?就算真的要潜入进去,也总得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吧?这样好了……”萨塔连忙抓着围巾站起身来,“你先陪我去电报局给督军拍副急电,这样事后追责时我们也好有证据证明。等拍完了电报,然后我们再去找格里高利兄弟商量具体行动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