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儿,报纸我给又买了一份回来。”
“这回你可给千万我盯住了,别叫那死矮子又从角落里钻出来!”兴冲冲地从战友手里接过报纸卷,那高个的站岗卫兵连忙缩着身子躲到了岗哨角落,倚在石墙上小心窥视着四周:“这一路上没叫发现吧?”
“嗨,那矮子进办公室都快半小时了;估计忙着和咱们头儿调情呢,哪还有工夫来管我们?”
个子稍矮的卫兵讪笑两声,便是双眼鸡贼地在身后不远的办公小楼与哨卡前的大街之间来回扫瞄着,嘴里还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那卖报的小鬼离咱们门口就二十步路不到,还能叫谁见着?咱大伙可都在外面巡逻呢,都是同事还能就这点屁事打小报告?”
“都巡逻去了?”那高个卫兵突然问了一句,“今天啥日子啊咋全体出动了?”
“今天是赶集啊!哥们你昨个睡迷糊了吧?”
经此提醒,高个卫兵瞬时抬头转脖向着钉在石墙上的内部勤务板看去——今天是八月十七号,每月下旬第一次免费市集的时间;怪说不得今天早上整个营地冷冷清清的,怕是都去市集里维持秩序了。
瞬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模样的高个卫兵点了点头,便是又管着自己低头看报去了:“我就说呢。都是帮懒鬼咋还早起了,那咱们俩今天属实是血亏啊,半点好处捞不到来,还要给那死婊|子白骂一顿。”
“你可别瞎叭叭了哥们,还想着捞好处呢?上个月末那次市集听说没,管城北那队有个倒灶玩意儿管人讨了包烟,不就说话冲了点上手推了一把,那倒霉老娘们告到咱们头那里了,当天收队就给剥光了衣服吊起来打你不记得啦?”
“听说那死矮子本来是准备叫人把他手剁下来,还是头儿发飙才给保下来的。”
一回想起当晚仅与集体宿舍一车之隔的监禁室当中,不停扩散着军棍打在皮肉上的噼啪响声及凄厉哀嚎,矮个军士就被怵地是心头发毛;尤其听说是那倒霉蛋捱完了揍后,当时就被带去跪在地上给那村妇赔礼道歉;哪怕并未体验过这样的屈辱,也还是叫他难以接受。
只不过矮个军士并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在一旁侃侃而谈之时,那依着墙壁偷看报纸的高个军士却是下意识地垂手虚抚着自己的屁|股。
片刻后,高个军士却是突然嘀咕了起来:“你说就是讨包烟跟人吵了两句,回来就又是挨打又是挨骂的,凭啥嘛?”
“凭啥嘛?就凭咱们头儿和那死矮子定下的规矩呗。那矮子很早之前说过了,知道咱们这些人平时日子难过又没啥本事,所以平日里管城里商贩拿两根烟抽、赊几顿酒饭啥的小打小闹,他管不着也懒得管。可要是谁搞得太过分了,叫人告到他这边来了就别怪他不客气。”
“说的倒好听。那些警卫队的人呢,他们要整点花活出来能去罚他们?我倒真不相信了还。”
“警卫队算个逑,你是没想过那死矮子下手有多狠。知道咱街上路灯杆子咋来的?就是他这法师大老爷带头,带着城里富户募捐集资修的,结果连煤气管子还没装好呢,那些灯杆就先拿来挂尸体了你晓得不?”
扣着鼻屎的矮个军士颇为不屑地啐了一气,接着神情夸张地手舞足蹈起来:
“警卫队的又不是没找过他们麻烦,可后来咋着?那几个当官的不是背后中了十几枪,给医生判定成自|杀了;就是深更半夜在城墙上跑步,整个人掉地上直接摔稀碎了!还有一开始那几个直接敢动手袭击他们的,当晚上就给吊死在路灯上叫全城人都见了,曝尸整整两天才给允许撤下来敛埋哩!”
“欸哥们,你啥时候来的哈?咋个连这些事都不知道?”
而那将脑袋闷在报纸里的高个军士也只是随口回了一句,心思貌似全然不在报纸或者故事上面:“啊,我下半年刚来的没多久,一直就呆在城北那里干活比较多。”
“怪不得呢。你自己以后说话办事也注意点哈,咱们自己人平时私下讲讲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当着那矮子的面前骂他。虽然说他订的规矩乱七八糟特多,但至少他人来了以后,舍得给咱们派钱派活呐。反正给的钱多,给谁干不是干呐?”
“对啊,给谁干不是干活呐……”那高个军士仍旧喃喃自语着,却是不由自主地安慰起自己来:“这也不能怪我不是?”
“你神神叨叨地搁那说啥呢?哥们……欸!前面那几个站住!知道这里是哪里不,赶紧给我停……”
伴随着枪托撞击着面颊肉的沉闷响声,猝不及防的矮个军士当即是瘫倒在地,叫额前潺潺奔流的血痕覆着那逐渐模糊的视线,随意识一并迟顿了。
“对不起了朋友。”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人群当中嘟囔了一声。那高个军士抬头,只是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们,随即便是对着那领队模样的人略一点头。
又是一声闷响,这些手持长枪短炮的民团兵们便是越过昏厥不醒的守卫两人,踏着报纸从哨卡头鱼贯而入。
自门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响,自然也是勾起了办公室三人的警觉。只可惜民兵们是有备而来,萨塔仅来得及从挎包里摸出一颗银纽扣反扣在掌心,不速之客们便是破门而入,将那十数支大小不已的各式枪口统统对准了房内三人。
“你们干什么!要造反啊!?”
名义上仍旧是民团团长的奥兰多瞬间赶步上前,匆忙将萨塔与德比两人护卫在身后,同时对着这些私自出动的民兵厉声呵斥道:“把枪都给我放下来!是谁指派你们行动的?”
只是这些个兵士毫无动摇,反而是在变化着射击角度的同时冲着他们的长官近乎威胁着:“还请长官您尽快让到一旁,枪弹无眼,一旦误伤到了您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你在威胁我?”
“不敢,长官。”
话音未落,人群之中便又是一声过分刻意的清脆拉栓声响起。
面对这十数支解除保险的黑洞枪口,察觉到了破魔弹气息的修道兄弟全无惧色:他反倒是在冲着民兵身后喊骂的同时,叫脚步不停闪转腾挪着,小心翼翼地用身体将身后两人朝着窗户方向护卫过去。
“好,好,那都已经要撕破脸皮了……格拉西亚!你既然敢私自调兵过来,怎么还跟个胆小鬼似的躲在这些孬种后面?”
“可我不是来威胁您的,格里高利大师,反倒是你自己多虑了。”
那面几乎占据住了整条楼道的人群,赫然让出了一道不足半人宽的狭窄缝隙。而那龟缩在兄长羽翼庇护之下、已是许久未曾相见的小赤塔,顿时将那张令人生厌的冷脸,于枪铁的簇拥当中挤了出来。
“请记住大师,我不是来找您麻烦的;而是奉上级命令,特此带队前来逮捕以权谋私的犯罪嫌疑人。”
似乎明白了对方所指代的人究竟是谁,原本还有些懵圈的冰美人顿时从奥兰多身后挤出脸来,气势汹汹地对着小赤塔破口大骂:
“放你|妈|的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你上级就TM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他从来就不是我的上级,我何德何能成为红剑之主、圣神门徒的部下?”
小赤塔只是笑笑,随手拎出一卷电报稿来,冲着三人面前用力一扬:“抱歉了两位,这是由黑山议会所签发的搜捕命令;要求接收各部限期对领区内所发生的走私破坏行为进行全方位彻查,并特别授权逮捕、审讯相关犯罪嫌疑人的职能。”
“如果相关人员拒不配合行动,我部有权对嫌疑人发起反击。这次搜捕行动并非是针对两位,还请尽快让开以免误伤。”
随即话锋一转,眼角中那不断汇聚着的冷峻凶光,顿时又凝实了几分:“还是说,帕加尼斯莫先生你是决心顽抗到底,叫无关人员为你白白送死?”
“哦?我倒是没有你臆想中的那么无情啦~倒是赤塔少校您怎么能就这么信誓旦旦地,把我这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打成了什么国家敌人似的。这样侮辱别人的名誉,我可是要向法|院起|诉您诽谤哦?”
“小鬼?!你疯了吗别过去!”
“放心,他们不敢的。”
一直是缄默不言的小家伙终于是开口了——只见他轻轻拍打着那双被银膜覆盖着的掌心,却是不顾战友两人的劝阻;执意从奥兰多的坚实臂膀后头脱身上前,直面那十枚蓄而不能发、不敢发的破魔弹。
“赤塔少校,如您所见,我身上现在可没有激活任何法术;请问您还是要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吗?”
“你是在怀有侥幸心理嘛?”
小赤塔的面容瞬间恢复了往日里的冷峻,叫人看不透他的心理活动。
而萨塔反倒是没由来地捂着嘴嗤笑一声,丝毫没有给对方留任何情面:“那没有,刚才只是不能确定您的后续动作而已。不过现在我能确定了,的确是不敢开枪的,怪不得坊间里都在流传您是个有枪无弹的骡子呢~”
“萨塔?!”
“别担心啦~他们要开枪早就动手了,现在这样只不过想吓唬我们,逼我们先动手而已好有反击的借口而已。”
只可惜小赤塔的冥想功夫比较深厚,加之萨塔的讥讽实在是没啥直打痛脚的攻击性。叫这被羞辱了人格的少校只是多眨了两次眼皮,微微皱起了眉眼,全然没有被萨塔的话术所干扰到:
“您倒是不必像泼妇一样歇斯底里,帕加尼斯莫先生。我此番带队持械前来,只是出于安全性考虑,以防止某些凶徒狗急跳墙而已,并无针对之意。况且我也只是奉命行事,逮捕嫌疑人并就情报进行讯问;只需要您如实交代情况,我们自是不会为难您和您朋友的。”
“哦?这样的啊,那我也不是不可以配合你们的。对了,请问我能借阅一下逮捕令嘛?”
“为了安全起见,我可以替你宣读一遍。”
谨慎无比的小赤塔没有理睬那双伸至面前的友谊之手,他只是瞟了这假笑着的矮个少年一眼,便是在民兵的簇拥下高声宣读起了电报稿的内容:
“经黑山国民大会反破坏及不正当犯罪调查委员会授权委托,特请新乡民团协助配合,针对嫌疑人帕加尼斯莫……”
“汉娜姐!”
话音未落,那十几颗一直在高强度紧绷着的人工造物,便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叫恣意喊声刺|激到不能自已,险些是暴动而出。
“喔喔喔~别激动呀朋友们,我只是想叫我的好姐姐帮忙,帮我把报纸递过来而已~”
“南方佬,你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样……”
“啊呀这不是都答应配合你了嘛~还不知足?那么长的无聊时间,我总得找点事情做不对么?毕竟我现在已经知道即将发生的故事的后续走向了~”
而离自身被枪弹打成碎肉仅有一步之遥的小家伙,却是没被这一触即发的气氛所刺|激:他仍旧是保持着那副假模假式的微笑,高举着双手作投降姿态,全然没有一星半点的攻击性,显得仿佛是只温顺的羊羔一般。
“你的呓语并不能为你带来任何的好处,只会在众人显得你像个失心疯的疯子,小朋友。”
“呵?那让我来告诉你将来会发生什么~”
而萨塔只是百无聊赖地嘟囔着双唇;仿佛是怀着一颗怜悯、玩闹之心的大富豪,在随手施舍这个志得意满的可怜人一般:“这样可以让您提前做好一些心理准备。”
“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