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缝隙眼看那身后的黄绿重雾愈发遥远,被触手作茧状模样绑在小家伙身后的冰美人,当即是要挣扎着破茧而出。
好容易拿手配合着小家伙的动作,从茧包里扣出个半身大小的窗口来;被憋得有些缺氧的冰美人顾不上空气污浊,当即是把脑袋探了出去,伸长脖颈大口呼吸起来。
“呼,差不多恢复完了,萨塔你放我下来咱们一起走。”
等呼吸的差不多了,心有余悸的德比中尉当即是活动起了四肢,试图马上离开这个由腻滑触手所包织而成的所谓安全屋——虽是在触手层叠之下有足够的防御能力,但呆在里面总是叫人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觉,叫她只想尽快回到地面协同行动。
“没必要,叫触手包着你走更方便,况且现在放你下来也只会拖累我而已。”
但小家伙婉言拒绝了——或者说此刻情绪糟糕极了的小家伙,此刻根本就没心思同她好好说话,直接是叫那不过脑子的心里话脱口而出。
虽然立刻就把冰美人给气得连声咳嗽起来。但考虑到现在情况危急,身上伤患可能多少带点影响,德比也就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只是在这茧包里再度推挤出了一小片退台,将萨塔之前塞来的那只冲锋枪牢牢架好,对准了过道尽头暂时没能追击上来的血肉怪物。
“这怪物不能放跑啊,一旦放跑到了地面上可就要出大事了……”
似乎是被之前怪物打到抱头鼠窜的阴影尚存,冰美人下意识地开始为接下来的境行动感到担忧:毕竟加上现在这两次,他们拢共已经杀死了这怪物五次了,可还是没能见到半点得胜的迹象。
心中一旦沮丧,这人就不免要说些丧气话来:“连你的法术都不能彻底解决掉这怪物,那我们可要咋办呀。”
“不是打不过,而是些很麻烦,需要我花很多的时间精力……啧,还不是因你在这才束手束脚的!”
话音未落,一路上玩命狂奔从未停歇过片刻的小家伙,在即将撞上面前丁字路口的墙垣之时,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宁愿是冒着整个人摔倒在地的风险,也要在第一时间停下脚步来。
突如其来的停滞顿时叫那只被悬浮在萨塔身后,只凭两个粗壮触手如气球般链接着的茧包一阵晃荡。所幸是茧包开口较小,德比只是在触壁上撞了个满面粘液,倒没有连人带枪直接飞冲出去。
可还没等冰美人反应过来,那些将她层层包裹保护着的茧包骤然自行活动起来。而就在触手活茧转过了方向的瞬间,一支填满了破魔弹的转轮手枪,便是毫无征兆地顶住了她的面门。
“萨塔?你你你干什么?!”
小家伙却是没有理会对方带颤音的惊呼声,径自将手指轻轻贴合在扳机上方,完全不顾自己随时有开枪走火的可能性。而后就见他当着冰美人的面迅速抬起枪口,冲着丁字路口的右侧方向用力一点叫她看清了:
“我问你,这是哪个方向?”
“你疯了是吗?现在还开玩笑,我们都还没逃……”
“我问你!这是哪个方向?!”
面容阴晴不定的小家伙突然咬牙切齿着大喝一声,迅速抬起回手,将枪口重新顶到了对方的额前——这次更是叫拇指连击锤也一并扳下来了!
“再问你最后一次,我枪口指着的方向是什么?左还是右?”
“右!右边!TMD指的是右边!%@¥#@!!”
被生死存亡之危局吓坏了的冰美人再没半分矜持,连声作答。但此刻她心底里也是炸出了火气来,在回答完的那一瞬间,便是气急败坏地操起了正宗黑山方言,对着这个似乎突然疯魔了的小婊|子破口大骂。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小家伙在听得了回答后却是瞬间偃旗息鼓:不仅是连忙垂手退膛,将复位了的手枪重新塞回到了胸口系着的枪套上;而后更是在操控触手松绑的同时,整个人低眉垂眼乖乖挨骂,全程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轻松模样。
“对不起~”
“%¥#@!我非撕烂了你个B嘴的!”
小家伙毫无诚意的含糊道歉自然是不能平息德比的怒火。眼看着身后那不死怪物暂时追不上来,又因为被叫了小名再度暴躁起来的冰美人干脆是从茧包里伸出拳头来,极其用力在萨塔脑袋上给他锤了一记:
“你TM疯了?掏枪干什么?!”
“啊啊,我也不想的么~这不是以为又被迷锁给攻击干扰了~”
小家伙居然不躲,就这么站在原地供她捶打泄愤。可看着他那副潮红满面的疲惫模样,似乎又像是在趁机喘息休息,叫人实在是搞不清楚。只知道是供对方捶揪了两下,这小家伙方才是心有余悸地解释起来:
“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咱们共事共处毕竟那么长时间了,就没见你怀疑过我的战斗力和施法能力的。你刚才突然来问这么一句,真的叫人很难不怀疑……”
尤其是在经历过迷锁多次的洗礼过后,已经是惊弓之鸟的小家伙再不敢放松警惕了。
“我还想说是你身上的香水气被迷锁动了手脚来影响我们的!”可当怒不可遏的冰美人逐渐消弭去了怒怨同时,察觉到了些许疑点来:“啧,你也被迷锁攻击了?那怎么我们的位置会相差这么多?”
“可能迷锁的动能不止是精神攻击那么简单了吧……我先问一下,你是怎么脱离出迷锁的?”
“你先说你的。”
“针对我的梦境攻击有些奇怪,是在我发现异常后才开始的。具体的过程太冗长也就不细讲了,就是你们两个人像是被诅咒了似的,一个人只会讲真话,一个人只会讲假话。你刚好是讲假话的那个,所以刚才我才会误认为迷锁攻击又来了……”
“这样啊,就是做判断题一样找逻辑谬误呗,那你最后是怎么样出来的?”
只是话音未落,这个一直在敷衍式点头应和着的小家伙却是突然低下头去;仿佛是叫烙铁烫到了一般,眼神飘忽躲闪着全然不敢同她对视。
似乎是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原本还指望能从他口中借鉴经验的德比一愣神,顿时是用力伸手捉过他的脸来,郑重其事地又认真问了一遍:
“你是靠问问题破解出来的,对吧?”
心神不宁的小家伙再度点头。只是在冰美人的注视下,没处躲闪的小家伙这次连身体都本能躲闪了起来;那飘忽不定的眼角余光,更是几次三番地在来回躲闪对方眼神的空隙间,几无意识地偷瞄着胸前挂着的那柄转轮手枪来……
“小婊|子你TMD……”
霎时间,神情惊愕的冰美人便是完全明白了。眼见自己是躲不过了,躲躲闪闪的小家伙方才是如口中含津一般,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对……对不起……”
暂时没能从惊骇当中脱身出来的德比还想说些什么。可刚一低头,原本将要脱口而出的质骂瞬间是化作了一声尖啸:“不是!我TM还没怪你呢,你拿刀捅自己干嘛!快TM去止血啊!命不要啦?”
虽说是共事许久,但其实德比并没有见识过召唤恶魔的全过程。自然也就不知道小家伙施法时,需要通过魔化后的血液为媒介供给魔力,以吸引渊狱恶魔们签订血契,好不辞辛劳地来为自己当炮灰冲锋陷阵;或者干脆被他当成一次性施法材料,为他的伟大事业奉献一切。
而他此刻就是在征召后者——在魔力精粹自掌心伤口极度浓缩过后,展现以赤金之色的魔化血液刚一垂落;便是有一只饥渴难耐的聚合魔抢在同类之前响应了血契召唤,开始自血潮当中逐渐凝聚出了那遍布着锁链钩刺的丑陋身形。
待到这形似气球模样的聚合恶魔显现出身形的一刹那,顺势丢下了匕首的萨塔立马将手一扬,当即有一道分解射线自掌心豁口刺出:可怜的恶魔堪堪成形,还未能来得及饱饮那唾手可得的精粹魔力,顷刻间便化作了一血赤光团,被契主悄无声息地招至掌心。
随着光华逸散殆尽,叫链接着脊骨的两根虬扎触须体表上染上了一圈红纹过后,旋即在滑落坠地;连带着叫那团茧包解散而出的触手束们,也一并向着地面缓缓垂落,开始重新幻化作一个带着三足的茧包,蹲坐在一旁不知道有啥作用。
但也有一部分泛着粉色肌肉的粗大触须没有坠落,转而是扎根在了半空当中;随后更是宛如同活物游移般,叫暴涨而出的肉芽向着墙垣四周蠕动攀附而去,似乎是要在这个过道里凝结出一面活体的肉墙。
而后,脸色瞬间苍白了不少的小家伙悄无声息地转过身来,同搞不清状况但正在费力从布裤上撕扯出布条来、试图给他包扎伤口的冰美人四目相对——小家伙讷讷开了口,随即将指间点在了她的额头上,向后轻轻一推。
德比并不知晓他所想要表述出的完整话语——没办法,他嘟囔说话时的速度太快了,血肉肉壁合拢时的速度太快了,叫触手活茧吞入、保护她身体时的速度太快了。这样的举动也太过突然了,叫人怎么可能做好准备嘛?
只有从那张木讷张合着的薄唇上,彻底失去意识昏迷之前的冰美人才勉强读出了那若有若无的歉意:“对不起,汉娜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