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叫把脑子丢掉,跟着爱人们一起出勤远行好借此放松下心情。
但将后勤车队护送到前线仓库的漫长旅途,还是现世当中一等一的无聊之事。
眼下小家伙除了蹲在车斗里和着几个押运官兵们打牌以外,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好活动能拿来消遣时间的——但就算是借着专员名头,强拉几个人来陪自己打牌消遣,在玩了大约两小时过后,就基本上没人要陪他玩了。
且先不提军队有纪律在前,押车官兵们需要以任务顺利完成,人员安全归队为行动时的第一要务;就单说他这打牌时要记牌的臭毛病,大伙就不乐得带他一起玩。
大兵们的纸牌规则及讲究都比较随意——本来他们消遣式的打牌,就不是冲着要赢钱去的;况且他们也不敢在宪兵面前玩真的,只有在放假休整的时候,才会有私底下的正式牌局供他们比拼赌技。
再加上纸牌本身就容易损坏,在军营里面也不是经常能够买到的。基本上就是把一副牌玩到破烂了、弄丢了为止,才会去想办法换副新牌;因此发到手里的纸牌,经常是一副皱皱巴巴、坑洼不断的邋遢样。
结果萨塔打牌倒好,直接是借着自己的强悍记忆力把整副牌的外形模样都给记下来了!
基本上牌一到手,他就是借着背面或是边边角角上的磨损把牌全部读出来了,都不用耗费脑力去计算,对种情形这他来说完全就是单向透明。
佣兵们是早就吃过亏的,而这些卖他面子的大兵们不知道。
但所幸他们倒也不是些傻子——在单方面向他手里输出了大半天的工资过后,输傻眼了的大兵们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连忙是以要继续执勤警戒为名,灰溜溜地借口下车去了;虽然还是顾忌这位特派专员的面子没发作,但他们说啥也不要再跟他一起玩牌了。
得亏是小家伙脑子活泛,自己随便找了个由头把赢来的钱全退还给了他们,才算是没把两边关系闹僵。
只不过没人陪他玩牌打发时间了,没带书过来的小家伙实在是无聊得很。而且他因为那次马祸对骑马这事本身产生了心理阴影,自然是不敢爬出车斗,跑到马背上去找蕾希姐聊天撒娇的。
甚至就连武装押运的活,也用不着他这样一位自由施法者前来助战。
因战事吃紧,出于维护补给线安定的需要:卫戍部在加紧委任各军务承包商团体出面,为运输车队提供武装护卫的同时;也捎带着将那些辎重车队的武装水平进一步抬升。
由原先那类似于地方民兵部队级别的自卫火力,直接是一步登天,迅速提升至了非一线辅助部队的平均水平。要是再加紧训练一番,说不定就能撑起简单的战斗和守备任务。
不仅书大兵们人手换装了一杆时新出厂的制式步枪,甚至在押运队伍的尽头,还有设有一门小型的野战步骑炮,可以用来打霰弹清障开路。
而萨塔坐在屁|股底下的车斗里,干脆是搭载了一挺轻型机关枪!既可以拿来防备可能抄后路进军偷袭的魔族们,也能够在加装弹板铁皮作为移动的火力支援点。
甚至于对车队行军最为重要的侦测活动,也有飘在天空中低空盘旋的使魔代劳;一时间竟是叫萨塔这闲人陷入到了无事可做的尴尬境地,连跟他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叫马车颠簸的是头脑昏沉。
不过还没等昏昏欲睡的小家伙倚着粮袋闭眼熟睡之际,不长眼的麻烦反倒是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报告队长!前方发现了人类车队的踪迹,是否开火?”
除了车队最外围几个明显持枪配枪的士兵外,其余的押运队员们很好地将武装隐藏了起来。至少从望远镜的视角当中窥探他们,这就只是一支支援火力贫瘠到不能再贫瘠的物资车队而已。
那手握镜筒的精灵军官只是冷笑着,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一副自信满满的得意模样:“不着急,先放进了再打。叫弟兄们把子弹都压好喽,听我枪响,今天咱们吃票大的开开荤!”
如果不是他那身充满了豁口和碎线头的破旧军装,恐怕真的会叫人对他们要高看一眼。不过残兵败将群聚而成的流寇山匪,比起那些半路出家的还是要好上不少;至少在纪律方面上还残存着些许军旅风气,在临死之前,还晓得分隔出指挥部和战斗部来以免被一锅端了。
只是还不等身旁那些个低沉的欢呼声响起,正蹲伏在斜坡上侦查情况的魔族四人便惊觉眼前骤亮,好似夜空当中凭白掠过惊雷一道!
尚不等这近乎遮天蔽日的金白光芒携阵痛刺入眼球,魔族指挥官们只觉得身躯没由来地一轻——便是赶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随着那植被汽化而出的烟气一道,散作了无数缕满含焦臭气的无形烟霭。
高悬于百米之上的使魔之眼只是眨巴着两下,在完成坐标引导之后,便是径自抛下这群将死之人,继续执行主人下达给它的侦测任务去了。
发现即摧毁,从来就不是一句玩笑话。
霎时间,原本还是充斥着骡马车轮响动的嘈杂小道即刻失了声响。更贴切的说法是,不论人嚎马鸣之声再怎么嘈杂慌乱,也完全是被那白日惊雷消散过了,方才姗姗来迟的雷暴声所完全掩盖住了。
比起那些在惊慌失措当中痴傻了的官兵们,佣兵们早就是见怪不怪了。除了那雷暴炸响的瞬间叫他们有些愣神以外,佣兵们稍事反应过后,便是主动翻身下马去,开始有条不紊地激活身上佩戴着的各色防护道具;在并摆出防御阵型的同时,有序收拢那些官兵进入防御圈层之内。
至于那些个物资粮弹乃至于骡马车辆会不会因为这次袭击而受损,就完全不在白队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毕竟在签合同时卫戍部就要去过他们,要优先保护车队人员而不是资源的安全。
在小心给这些因受到惊吓而导致其极不安分的马儿,喂下萨塔特制的畜用镇定剂,并将它们牵至不容易被枪弹打击到的低地后,蕾希便是第一时间抄起手边圆盾,朝着车斗也就是自家弟弟所在的位置走去,试图将他牢牢保护起来。
而掷出了暴戾投枪的始作俑者此刻仍是悠然自得——他抿起嘴角,轻哼着无名小调,眼中几乎毫无掩饰兴奋之意,反倒是笼上了一层旁人难以察觉的黯淡血光。
听得雷鸣消散,小家伙便是悠哉悠哉地从马车斗上翻身下车,开始低头掏弄着挎包当中的施法物资,以便自己的下一场追击战斗能够迅速开展。
眼见萨塔手里已经握满了施法材料,整个人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再联想到今早上出发前,将霜雪给自己所描述的详细情况与之一对照,想要劝自家弟弟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反正是杀魔族,现在杀了,和以后杀了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注视着爱人眼底不时闪过的兴奋冲动,她只是叹了气,低头弯腰在小家伙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后就交代了一句:“你自己注意点安全,早去早回。我们6点钟前一定要把车队押送到仓库区去的。”
“嗯!”
萨塔脸上当即是乐开了花。只见他用力点头答应一声,然后就叫覆满了双手每一处毛孔内外的魔力辉光,和着由材料磨碾而出的细微粉尘一齐刺入掌心深处。
刹那间,顿时有暗金色的魔化血液作几缕丝线模样垂落,且随一道无形之风运动,于半空中一道扭曲扭结;仅是半次呼吸的时间,便是将小家伙的身形彻底吞噬进了幽暗当中。
而那些丧失了指挥官的魔族队员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恍如一具具丧失了大脑的行尸一般,全然不知道那座骤然汽化的坑洞当中,究竟是发生了何种。
他们只知是脑海当中有鲜血激荡,自耳道当中渗出血丝数缕,叫头脑魂灵生疼。
随后便当真是状若痴傻一般,或呆滞原地,或战栗不已;只眼睁睁地注视着他们身前熟悉的世界骤然龟裂开来,目视着自那裂隙黑域当中,缓步踱出一尊人间凶神降临于世。
那些自娇小身躯之后破体而出的黑金触戟恣意舞动着,仅是些许舞动,便是足以在虚空当中划出猎猎风啸;犹如手持万千兵刃者,伸手紧了紧由魔力编制而成的黑紫光袍,只是轻叹一息,便是有失语者承受不住如此威势,立地跪拜匍伏,诚惶诚恐。
抬指轻点,裹挟破灭之力的黑红光束登时便将身前唯一的跪伏者湮灭殆尽,叫其顷刻间化作了虚无。霎时间,在场所有能够走离的魔族顿时作鸟兽散,毕是在生死存亡的重压之下,再怎样愚钝的魔族也都是该清醒过来了。
可那人间之神只是笑着,仿佛是欣赏那些千疮百孔的布偶玩具们逃离的狼狈模样,不由自己地挤弄出了一副满溢着血腥气的和善微笑,对着触手结节轻轻一点。
而后,杀戮方才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