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厕所奇遇

从进门到现在大致过了有快十五分钟,被酒气和烟气熏到满面通红的凯特一声不吭地蹲在地沟上,终于是艰难地结束了这场漫长战斗。
只不过佣兵并没有就此开展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倒不是因为经受便秘之苦,两条腿蹲麻木了导致自己没力气站起来,实际情况远比这要糟糕的多了——或许是裤袋子太浅,或许是自己捣火柴的动作大了点;总之那半卷塞在口袋里的糙草纸,在他摸出火柴盒的那一瞬间,便是以一种极为洒脱的姿态作了自由落体运动。
郁闷不已的凯特只能一根接一根地点着为数不多的口粮烟,期望烟气缭绕能够暂时麻痹嗅觉的同时,也顺带着消解下心中怨气。
毕竟这是在军营里设置的公厕,又不对外开放,怎么可能会有无关人员跑这来上厕所呢?唯一会来这儿的也就是那些个黄皮狗了,可他们又恰好叫集体过去问话了,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没人过来救自己。
凯特在心里恨恨嘀咕着,不由自主地就将那只夹着烟屁|股的右手放到面前。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动摇了,毕竟活人不能叫尿给憋死不是?
但一想到这只惯用好手已经同自己朝夕共处了24年之久:不仅是今晚上吃饭要用它,卷烟卷抽要靠它,更遑论还要用它来握持自己那堪比情人亲密的爱枪?
余下远的、旁的且先不论,就说待会要怎么个洗手法?自己进门这一路上,可都是没找着个水槽、水源的。
一联想到手指待会要与自己的嘴唇亲密接触,凯特还是下不去如此狠手。没法子,只能是发挥他们作为猎兵、狙击兵那极为深邃的忍耐功力,继续蹲着看看会不会出现什么奇迹了。
只可惜尊崇的幸运女士并不会向祂怜爱自己可爱的小玩物那样,赐下恩慈于模样老成的凯特。或者说他之所以会窘迫到马上要拿手指擦腚了,就是因为尊女神赐了霉运于他的缘故,那怕祂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不停地躺着软榻上抛硬币而已。
不过机运女神还是仁慈的,就算是在心底里将祂辱骂千遍万遍,祂还是会严苛遵守机运游戏的规则。
眼看着指缝里的卷烟逐渐燃尽了,沉浸在怨气当中的凯特下意识伸出手,再度向着胸口前那已经干瘪的口袋摸去,然后他的手指便是扑了个空。很显然,这漫长的蹲坑时间和着臭气完全耗尽了他的精神口粮。
但尚不等他多生懊恼,已然处在绝境当中的佣兵捏着火柴盒却是灵机一动:也不管里面还有大半盒火柴,当即便是倒了个干净利落,就硬纸盒拆开折了两层,然后便是小心翼翼地垂手向着股间探去。
下一刹那,原本还是劫后余生般轻松的佣兵突然惨嚎一声,身体活像是被火燎了样猛地紧绷着,手里握着的硬纸片也带着它未竟的使命随之坠入深渊——凯特太过激动,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居然是拿着引火条正对着那娇嫩组织,尊贵的女神殿下果然还是小心眼呢~
“谁?!”
不过嚎了这么一嗓子反倒是因祸得福,原本安静无比的公共厕所骤然惊叫一声。凯特只听得隔壁吱呀一声,那扇粗粝木门便是随着一阵脚步急促一并停滞住了。那个男声又喊了一嗓子,像是被吓坏了似的:“TM谁在哪儿!”
哪怕平时喝完酒就开始变哑巴,如今抓住了救命稻草的凯特顾不得腚沟火|辣,当场就是憋着一股凄惨劲儿向着隔壁间的友人招呼到:“隔壁兄弟!你身上有纸没有?给兄弟救个急!”
只怕是对方不肯救急,凯特就要当场声泪俱下的哭诉起自己的悲催境遇了。所幸还没等到他积蓄完情绪,同他一墙之隔的友人在沉默了半响过后,便是将手带纸从地沟里缓缓伸了过来。
那是一只略显纤瘦白净的手掌,虽然完全比不过萨塔小家伙那般令女孩羡慕的白皙;但和凯特这个常年经受风吹雨打的大老粗比起来,已经算是白净得令人印象深刻了。
对方看起来应该也不像是那些卖苦力的黄皮狗骑士,可能是个负责写写画画的文员书记员之流。而且如果仔细看他递过来的纸张也能佐证对方的身份,毕竟不会有人在有手纸用的情况下,会闲到没事带一堆涂画满的废草稿纸来厕所擦屁|股。
“凑合用下吧。”
凯特自然是不会上面写画着什么,匆匆道了声谢,火急火燎地便接过了那几张皱巴巴的稿纸过来用。
不过他太猴急了,拿纸的动作又太过用力,虽然这次有女神眷顾保住了稿纸,但却是将霉运就地转移给了隔壁的倒霉蛋来——纵使对方反应灵敏、抬手果断,但指节还是极为不幸地触碰到了一些污秽物,顿时又是一阵气急败坏的惊叫声响起。
擦完屁|股的佣兵被吓到了,赶忙提起裤子,像是火燎屁|股般跳跑出隔间来,结结巴巴着冲隔壁门板喊到:“卧|槽卧|槽!兄兄兄弟你没事吧?实在是是对不住了哈,你告诉我下水槽位置,等着我去给你打桶水过来哈!”
“算了。”
但不知道是脾气好还是觉得已经不要紧了,只见一只皮鞋顶开了隔板门,叫佣兵看清了那个清瘦的灰发年轻人身影——他此刻已经是穿好了裤子,只是叫那只沾了些污秽物的手端着,远远伸出身外去。
他只是满脸无奈地看了凯特,紧接着叹气到:“看你的样子应该是附近的佣兵吧?这里没安水槽和自来水,你跟我来吧,到时给我搭把手。”
话音刚落,年轻人便是侧身带着凯特向着北边靠近集体宿舍的地带走去。但毕竟是自己连累了对方,就算对方再怎么样客气,也还是得跟人道歉叫人把气消了才是,朴素的乡民之子是这样想的:
“实在是对不住啊大兄弟,要等咱们这边事搞清了,咱高低得请你下馆子喝两杯,算赔个不是。”
而年轻人只是笑笑,依旧管自己不紧不慢地带路走着:“我要是在里面蹲久了没纸擦,肯定也和你一样着急。没事了,待会我拿皂子洗干净就好了。”
见对方不接茬,看起来只是一副想早点摆脱自己的模样。凯特也只好是陪着笑脸,一路跟随在对方的身后不再说话。
也不知道这块驻区营地的混蛋设计师,究竟是贪墨了多少的工程款和材料费,才会如此丧心病狂地把厕所设置在离宿舍足有五分钟之久的路程之外,然后又只在宿舍口的空地和厨房里面架了几根自来水管,勉强供给这几十人使用。
那个年轻人更是告诉佣兵:因为厕所已经承包给外街区的一名回收专员许多年,在营地扩建之前就是如此;如果给厕所通了水,叫骑士们养成了随手冲水的坏习惯,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堆肥资源?
而且这一路上走来,也不知看到了多少块禁止“随地大小便,违者处以三德林现金罚款”的警告牌了,凯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是有些麻木,竟是不由自主地同情起这些自己刚才还看不起的王国骑士们来。
整天生活在这个连拉屎撒尿都不畅快的憋屈地界,怪不得连一点战斗力也没有呢,想想就叫人觉得可怜。也真是难为了德比中尉,居然还能把这群人给训练到堪堪能战的及格水平上来。
如是感慨着,两人便是来到了宿舍空地上那只自来水管前——不过说是自来水管,其实还是一只老旧的手摇压水泵,而不是时新的那种用笼头的加压自来水管子。
不过在亲眼见证过这座城市地下那张四通八达的蛛网后,这地下水究竟是从哪里抽上来的?也着实是叫凯特好奇。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点时候,满脸歉意的凯特赶步上前,捉着那根长满铁锈的铁摇杆就使劲抬压起来:从地井里抽上来的清冽凉水很快就从那锈口管里奔涌而出,将年轻人的手掌冲洗了个干干净净。
似乎还是有心理阴影,只见那年轻人又当着凯特面,从地上抓了把沙土在沾污的指节手背揉搓了半分钟;然后又从管架上捡起一块未干的肥皂,对着指缝里外仔细再搓洗了一遍,显得讲究极了。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沾了那玩意儿谁不嫌恶心呢?
见对方洗完了手后,凯特也顺势将手伸了过去。不过他可就没对方这样讲究了,只是趁着最后的一点水流奔涌,给自己的手掌也里外冲了两下而已。
而那个年轻人也果真是嫌恶他一般,啥话也没有说也不跟凯特打招呼,便是自顾自地走离了。
等佣兵洗完了手,才发现对方早已是走远了。识趣的凯特也不好腆着脸皮去追——毕竟对方不待见自己,肯定只是碍于面子,才没有就地发火。
“这有修养、有文化的人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咋的弄他了,还都能跟你和和气气的。”目送着对方远去的寂寥背影,凯特在心底里不由得对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高看了一分:“算了,人家也不乐得要你给仨瓜俩枣的。早点帮着干完活,早点叫萨塔这小的请客吃饭去。”
说着,佣兵便是顺势抬起刚擦完屁|股的右手手指扣了下鼻孔,沿着墙砖朝着萨塔他们所在的办公室方向摸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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