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主要工作是,是负责转运从魔族控制区买来的魔族女性……”
“将货装载上船后从松岩港出发,沿克罗米江南下走水路转运到铁山境内,中途不停歇;新乡码头是唯一的中转补给站,船队在靠岸给养的同时,还需要找医生进行初步检查。然后再是到了铁山境内,通过车队走南方线按要求把他们分批送到纳米亚城去,这单任务就算是完结了。”
“……现在有火车了,效率会比以往要高出不少。因为是以务工的海外省土著民的身份进行运输,所以转运工作普遍都是安排在晚上或者凌晨进行,那个时候渔船靠岸多,人流量大,我们这边也方便隐蔽以及采购物资……”
“……沙沙……我们的老板……沙沙……联络过一个……沙沙”
细致聆听着纸杯当中回传而出的那沙沙的杂讯声越发响亮,奥兰多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纸笔,当着两人的面前捡起那只纸杯,拎在手中看了又看;想抬手对着杯身轻拍两下吧,但又怕给自己打坏了,只好作罢,面色当中显然是有着三分好奇与剩下的七分迷茫:
“请教下艾萨塔博士。这个人所说的沙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某地的一种方言吗?”
“啊啊,是您误会了修道兄弟。”
萨塔的神情忽然有些腼腆与不好意思——他伸手撸了两下小辫,居然破天荒地为自己发明创造上的设计失误而向人致歉:
“这个沙沙声,其实只是录音时不小心被刻录进入的杂音而已啦~咱这边时间紧任务重,实在是搞不到合格的录音机来,只能是临时照原理拿手头道具搓了一个来;寻思这之前还能好好的呢,结果没成想到最后关头拉胯了,实在是抱歉……”
在一旁的德比见状也替他打起了圆场来:“倒也是不要紧,录音机之类的道具本来就容易出故障。我们至少还收录了三份口供;虽然不一定有录音那时准确,但如果互相对照下的话,还是很容易能发现供词间的差异处。”
奥兰多闻言点头两下,顺势将手中握着的‘精密机械’放回到了办公桌上去。
他对这些机械类造物完全的一窍不通,按照娜儿的调侃:他仿佛就像是从小说绘本里蹦出来的死板古代人似的,连给家里吊扇紧个发条都不会,纯粹的机械白痴那种,更不要提修东西了。他唯一会的就是拿手拍两下,指不定自己打砸两下就给修好了也说不定。
唯独能让大伙感到欣慰的:就是这位仿佛再现了古代骑士小说主角的格里高利修士,并不会像那些顽固不化的教棍那样,极端排斥一切技术的革新。
他和他所带领的红剑修士们虽然重于传统修行,也对技术革新持有些许极端化的看法;但他们同样愿意、欢迎友善者们使用现代技术,来协助他们更好地施行诸神的事业。
当然了,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受修行传统影响的红剑修士们,素来信奉将专业的事项交由专业人士去完成这一教条,对于萨塔这位施法者的行动完全不加指摘及干扰。这也是小家伙能够同他合作,并且挑选他作为代行者替自己出面的原因。
“那么我们就来对照下供词吧。”
小家伙顺着德比的话茬接了下去,捎带手着食指在桌面轻点两下,便是叫那团魔力胶团失掉了光亮——录音停歇,有助于专员们不受到话语的影响。毕竟凭耳听闻的皆为虚妄,亲眼见证到的方才成真嘛~
“其实录音里的也不一定能当真,他这样的人狡猾的很呢~我刚才跟他说了要录音留证,他就发了疯似的要挣脱束缚逃跑,结果还把自己搞成那副模样……何必呢?又不会要了他的命,至于这样嘛?。”
悲天悯人的小家伙唏嘘不已,随即漫不经心地拿笔尖指着供词第三行——有关于其在本年度任务报表上的问题开始:
“理查所供述的内容声称,今年上半年中的人口转运任务,是截止到了六月十三号便告结了。嫌疑人声称是幕后的大老板通过他的上级通知他,叫他在一个月尽快停止转运工作;并在下半年开始全面停工,直到战争结束为止,以防止卫戍部宪兵的搜查对走私线路造成损失破坏。”
“这点就已经有很大的问题了。”奥兰多轻叹一声,在自己手中那份证词当中相近的部分用红铅笔标注了记号:“在第四次提审的时候,他这边的说辞是称幕后老板已经提前知道惩戒战争会开打,但是因为这项产业所牵扯到的各种太复杂,这才拖到了现在才来通知他。”
“也就是说今天上午,他在妓|院里不仅是为了玩|女|人,同时也是联络手下交代停工事项的?”
奥兰多摇了摇头,他也不能就此确定,只是想给萨塔提供一个思路:“如果按照最后这份供词来看,逻辑上倒是可以讲得通。但现在是已经是八月中旬,他最后活动的时间却是7月8号-10号左右;这七份不同时间段的供词里都是在这个时间点没错。”
“我们打了吐真剂那份供词是几点的?”
小家伙若有所思地扭头看向德比,中尉小姐则是点了点自己身前的供词,面无表情地回复到:“下午一时,让他吃过饭前记录的,就是我手里现在拿的的这份。”
不过对于所谓吐真剂的功效,德比还是持怀疑态度的:“但当时你也说了,这份供词应当是逻辑最混乱、最为漏洞百出同时是最不能拿来当证据的。你不是个施法者吗?就不能用精神法术直接套话出来?”
“可我总不能直接把他的脑子挖出来吧?”小家伙耸了耸肩头,撅着嘴一副无赖模样:“精神法术不是像小黄书里描述的那样有效的。”
实际上,萨塔根本就没有给对方注射什么吐真剂。那纯粹只是给对方续命用的一记肾上腺素罢了,只不过是在指示术的暗示洗|脑之下,叫对方当真相信了这针剂有着所谓的吐真效用。
理查少尉为求自保,肯定会赶在“药剂生效前”装作药物已经生效,加紧编造点胡话出来污染供词而已。这样事后遭到幕后老板追责,也好有个理由将功赎罪不是?萨塔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但为了保障效果,他也确实是在瞒着另外两人。
对他这副模样无可奈何的德比,当现在都不知道小家伙刚才是又骗了她一次;只是忍住抓他暴揍一顿的冲动,低头照着自己手里那份供词,就情况分析起来:
“时间点上是没有大问题的,他最晚是在7月10号当晚就结束了人口转运的活动记录,相关的设备和人员也都是在七月底前就转移完毕。他那几个仓库我派人去看了,至少废弃了有快一个月,还有当地的仓管员和码头装卸工可以佐证。”
“那么我们可以大体确认:理查少尉在七月中旬前,就疑似收到了将要爆发战争的消息;但在根据上级命令执行停工转移的行动后,他仍然在新乡活动,而不是借机寻借口出走来躲避宪兵部队可能的反变节搜查。”
话音未落,奥兰多便是将目光落在了供词第四项——关于七月底其账户上一项大额不明资金的来源及去向上:“那么这笔3000图卡的资金,应该就是他准备的逃跑资金了?”
“不,这笔现金是遣散费,用来支付他手下员工薪金的。”萨塔直截了当地抢答瞬间激起了两人的好奇心,不过他毕竟早有准备,直接将博凯尔所提供的那份再度精修过对供词丢到了台上:
“你们难道没看这份供词嘛?这笔钱是他从博凯尔先生手里借的。理由就是放出去的款项还没收回来,下面人急着找自己讨薪才想请他救急;博凯尔同意借了,但他当时不在新乡城,就托人直接汇到他的户头里去了。”
奥兰多拿过萨塔身前的纸档仔细查看,博凯尔确实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情报全部托出,并夹带上了对方所签发的借据以及双方的往来电文信。花了一德林的加急电报得到的回信时间,也是在7月9号傍晚,看来理查少尉停止活动的时间段再度得到了稳固的证据。
只不过如果这笔大额现金汇入他的户头,只是找博凯尔借钱发遣散费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停留在新乡近一个月之久?理查和大赤塔只是合作关系而已,不可能有什么忠诚于长官、要于他同进退之类的荒唐笑话,更何况他这个民兵少尉也只是个挂名而已。
“萨塔,你怎么看?”
思维陷入僵持的冰美人扭头看向他,似乎是希望这个必然对大伙有所保留的小家伙,能再度透露点什么有关情报出来。就算你是想摘清楚自己和逐风者团的关系,也好赖给点情报出来呀?
只可惜的是,她的想法这次还是落空了。
萨塔并不知道更多有关于此事件的情报了——在临行前伊萨卡就特意嘱咐过自己,这次任务不是随便把责任和黑锅扣到某一个参与者的头上,就能够在军事法庭上简单了事的。
要想得到卫戍部的部分协助与支持,自己就不能诬告或捏造事件,只能是按照他指定的方向、要求一点点收集线索,逐步拼凑、搞清楚这一整条残破不堪的事件脉络。
至少在督军制止住这场突然爆发的战争,腾出足够力量对付那些阴谋集团之前,萨塔在新乡领区绝不能给他以及卫戍部添乱。
而同样的,他也需要在当地的多方势力之间做好制衡措施,以维持新乡稳定;如果不是博凯尔提到这个人贩子形迹可疑,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找突破口。
只是萨塔习惯了用虐打及酷刑等手段,逼着对方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如今却是要用同样的手段,逼着对方说出真话来,对他而言反倒是一场难度不小的考验……
“我们还是先作有罪推定吧?既然他敢留在这里,肯定是有接受到什么命令要求的。以7月10号为起点,我们分头去调查下他在七至八月以来的人际关系以及活动范围,从这边先着手开始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