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小时后,换乘了第四批风暴快速艇的督军殿下便是在十数名近卫的簇拥之下,再度驾临了这座不甚平和的小村落。
而此刻距离佣兵一行人归乡休憩,也不过才堪堪过去了一小时不到。
毕竟到达了黑山界后,他们两人便是换乘了等候已久的特快专列,直接从边界站点赶回了卫戍要塞老巢。
同他们分道扬镳的佣兵们,那可就没法享受这种待遇了。
小家伙软磨硬泡地请准将大人掏光了口袋中为数不多的现金,这才是给他们挤出了部分差旅费来,好叫他们一路买车票换乘,这才从黑山边界磨磨蹭蹭地往新乡城里赶去。
期间为了安置好这些从免税区采购来的大小物什,佣兵们还花了不少钱去租马车,可惜这些钱就没法找两位将军大人报销了——比起在路上浪费掉的时间,车马费不能给开发票报销了,才是叫佣兵们最为诟病的。
不然这些花钱大手大脚的家伙们一下火车,怕是当场就给每人包一辆沙发马车坐了;哪里还用得着要六个人,跟着行李一道挤在辆板车上回村呢?
虽然坐板车上也有着意想不到的优点就是了……
拉西亚在板车斗上站直了身体,从那些堆积如山的杂物当中,给布洛姆搬下了一箱当地特产苹果酒。
只可惜这块木头对美人媚眼当中所投来的万千柔情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地打了个哈欠,准备稍微舒张下酸涩的腰肢。
怎料他刚一抬头,便是远远望见了围墙大门方向,骤然闪出三个身着厚实武装的壮硕身影来。
这些个仅能从围墙口中并肩通行的武装士兵,将全身上下包裹个严实,没有露出半点的肌肤;全然好似一只只深绿色的活体茧,在大地上直立蠕动着那般夸张。
尤其是那些个花花绿绿、像是穷人家拿碎布片给拼凑出来的衣服,在阳光下更是格外晃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逃难来的。
不过那些个在他们胸口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条格,居然像极了萨塔小家伙一直向团里大伙推销的所谓战术胸挂,倒是叫佣兵不由得定睛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不要紧,搭眼细致端详着他们在围墙口破门时的暴烈模样,居然是有些许似曾相识?
拉西亚不由得回想起了他曾所为之奋斗的风暴突击队生涯:他当年所隶属的破坏小组,在配合进攻小组作战需要拆门破墙时,也是如他们这般的窘迫、束手。
只不过他们当年的装备还要差——除了工兵铲就是那些个粗制滥造的爆破筒,根本就没见过这种能冒着精细火焰束的手持切割装备。
而现在看来,这些人的手艺看来确实是糙得厉害。到现在都快半分钟了,居然连个门锁都没能锯开,这要换作是当年他们搞敌后破袭的时候……
“卧|槽!?有敌人进犯,迅速散开!”
不自觉沉浸在了往日岁月峥嵘的拉西亚队长猛然惊醒,当即是惊惶失措地翻身跳下车来:一边推搡着反应不及的战友尽快离散,一边抄起车座上斜着的一只木工盒子,从工具伪装里面翻出了一只造型朴素的手提机关枪来,插上弹鼓就没了命地朝着事务所方向冲去。
作为当初的反击预案之一,拉西亚没能把弹雨倾泄在那座装潢考究的典雅公馆当中,如今反倒是在自己地盘给用上了。
只是他没这个心思去感慨世事无常,只一个翻滚前冲,便是叫臂膀猛地撞在了那条外置楼梯上。
眼看着那一挂门锁就要坚持不住,通亮的钢水止不住地打落在地,即将在这泛着浅蓝光亮的火炎高温之下被野蛮切割开来;龇牙咧嘴的佣兵便顾不上疼痛,赶忙是用力扳下保险并毫不迟疑地朝天连开了三枪。
随后他又立马将眯着眼睛,将小半张脸搭在栏杆缝隙上向外探去,在尽力稳住自己心神的同时,对着这些不速之客大声盘道:
“前面的同袍!敢问是从哪口镇出发,吃的谁家米粮?”
可不成想对面的武装分子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切口?
他们仿佛确实是那种山崩面前亦岿然不动的坚毅军人,刚才那三声枪响对他们完全没有丝毫影响;更是连半点的隐蔽动作也不做,依旧是紧握着手头的奇怪道具,对着萨塔出品的大型门锁来回捣鼓,仅顺势加快了些许动作而已。
可怜自己鸣枪示警不仅起不到作用,反而是把那些在空地上玩耍的小屁孩们给吓坏了,不由得鬼哭狼嚎着胡乱奔走起来!
叫几名被催促着躲藏起来的佣兵不得不冒着风险,抓紧跑去把这些孩子抓回来保护好。估计他们当时心里已经是把拉西亚,以及他全家女性给热烈问候了无数遍。
再加上身后事务所里声噪骤起,过度的噪音嘈杂和眼下无人可助阵的混乱局面,严重干扰了仓管员的判断力与冷静:毕竟他不是侦察斥候或狙击兵出身,哪有他们那种耐心?
拉西亚干脆是心里发了狠——既然对面敢不应话,那自己也就没必要留情面了!
只见伴随着火炎熔融,那挂失了锁梁的合金大锁笔直坠落地面瞬间,架好了枪口方位的佣兵便是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趁其不备,当即便是将一连串赤黄火舌,向着三十米开外那些不速之客喷涂而去。
可就在子弹裹挟烟气自枪口呼啸而出,将要洞穿那些奇装异服之际:一阵没由来的清亮蓝光骤然爆出,幻化出了有型壁障,将那道有着格栅大门阻隔着的砖木门廊笼罩其中;犹如化作了一泼刺骨冰水,彻底浇熄了佣兵心中仅有的喜悦。
怎么会有比子弹速度还快的人?!
而下一瞬,佣兵面前好似玻璃碎裂般突然爆出一道裂隙!拉西亚眼中只见着一个全身晕染着诡异黑紫光芒的士兵,从那道黑色裂痕当中闪身而出,连半句话也不说,只一记凶狠刺拳就朝着他喉咙打来。
拉西亚本能抬手格挡,却怎料这士兵本就是做假动作:转而是叫他遮挡住咽喉的瞬间,直接是叫拳掌蛮力在他肩关节上打了个结实,当场便打得肩周脱臼开来,剧痛瞬间冲垮了佣兵猝不及防的心里防线。
但那士兵仍未停下动作,登时又飞起一脚猛踹拉西亚胸口,硬生生叫这已无反击能力的佣兵笔直倒飞出去。那如虾般蜷缩起的脊背更是被廊柱上的毛刺、锈钉划地一塌糊涂,拉西亚都没来得及挣扎呼嚎两下,就只得倚在柱脚下淌着血昏死了过去。
从他发现敌人到他失去意识,仅仅只过去了两分钟……
但就算是拉西亚已经昏死过去,这士兵却仍是不肯放过他!这人又顺势从左臂上抽出锋利匕首一柄,当即叫双脚猛地往前一蹬,恍若猛虎飞扑,向着拉西亚再无防备的脖颈处袭杀而去!
而就在他准备将佣兵除之而后快的当口,一阵犹如女妖尖啸的高频音爆,却毫无征兆地将他的耳膜,同周围的玻璃窗通体齐整震了个粉碎。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一道同样摧毁了周边空气,展露出了其黑暗本质的幽邃裂隙,则是在其头颅的正上方赫然炸裂开来!
一个由万千触手所包裹着的胶质锥体如陨星直坠,那些个绵密触手亦是在穿遁而出的瞬息,漂染上了一层无法直视的纯粹之暗;更是有着数不尽的浩瀚魔力,如江流翻涌般灌注触手其中,而后凝聚作了一柄薄若纤纸的活体锋刃当头斩下。
同样的突击战法,在这啸叫着塞壬魔音的自由人手中却是全然变了模样。曾经还需要主动逆转化形的负能量大剑,如今更进一步——直接是同那凝聚成刃的万千触须合而为一,再也不受施法者的孱弱身躯所限制,足以肆无忌惮地将那负能量的狂暴洪流向周身宣泄而出。
士兵已是被音爆震慑住了心神,叫手脚神魂动弹不得,此刻有如此威压之下更是无处逃遁。
那叫他引以为傲的强大法术护盾,在这恐惧之锋的狂暴力量之下不过土鸡瓦狗。它们的魔剑士主子更是一触即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锋刃当头斩下,将自己久经锻炼的壮硕身躯如柴薪样劈开,叫其间那肉糜状的灰白浆质暴露在烈阳之下。
而事实上早在触手之刃将其割裂之前,此人早已是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负能量侵蚀,而被强行腐蚀成了一具腐|败僵尸。不过如此看来,这具怪物本身的存在,或许在其生前就已经是被改造得不成模样了。
自半空坠落的小家伙可不会对差点杀了自己朋友的家伙产生半点同情。
紧密包裹着全身上下的细密触手,在其平稳落地之瞬息,便迅速是舒张作了羽翼模样;随后更是噗呲一声,如针般笔直刺入两截半尸当中疯狂蠕动着。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要施展何种法术,只见得那些无故灰白化的触手簇,突然从小家伙那裸|露着的脊背上自行剥离开来;转而是分化作了两只利箭,裹挟着那几乎干瘪的尸骸径自朝着门房方向呼啸袭去。
不一会,那门房方向便是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活物惨嚎,但紧接着便又失了声响。看来那些来犯者已经是被彻底解决掉了。
可萨塔并没有作任何停留,他只是对着昏死过去的拉西亚身上甩了一发简易治疗术;随即便是在佣兵们难以置信的注视当中,再度潜入裂隙当中消失不见了踪影。
而这一次的目标,就是在码头上那些个同样装束,显然是被刚才那番爆炸声响给吓到进入战备状态的士兵们发起冲击。
一枚通体银灰的金属罐体自半空极速坠落,径直是在那艘人群最为密集的风暴艇甲板上砸出了个坑洞,叫碎屑猝不及防地溅了周围人一身。所幸他们终究是久经阵战的军人,仍然是保持住了相当程度的克制没有轻举妄动。
而作为回礼:那附魔罐体上所蚀刻着的金属髅骷,也仅是爆出了璀璨的黄绿色光亮,叫那魔法能量充盈,自纹路循环当中不断地满溢游移着罢了。
可那猩红色的气密阀门一旦启动,自罐体当中倾泄而出的甜橙香气,便是要将其所覆盖的一切活物肉体尽数还原成那原初之汤。
“放下武器投降!你们这些长耳朵的杂碎!”
萨塔的语气非常气愤,换作是谁碰见自己亲友险些惨遭杀害的情况,面对这些同谋者也不可能会给多少好脸色。如果不是为了抓活口带路,小家伙早就启动这瓶实验版毒气剂把他们全部还原了。
况且这些长耳朵精灵身上的气息太过明显,小家伙都不用认真猜,就能大致想到这群人的目的。不过他忘记考虑了一个情况,他如今是处在元素同化的隐形状态,除了那突然出现的诡异妙音之外,这些人根本就没法发现他的存在。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情况了。”
而就在这群士兵对着砸伤了同伴的天降之物面面相觑之时,被强行按回来船舱里保护起来的督军殿下,实在是忍受不住其间的焦躁气氛;全然不顾行动队长的劝阻强行跑到了甲板上,想要亲自对部队靠岸时所发生的爆炸情况一探究竟。
可他刚一走出船舱,便是清楚看见了那只砸穿了甲板的毒气罐体,不由得仰天暴喝一声:“艾丽希斯?!卡略家的小鬼!你TMD到底在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