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吉朗小姐;蒙女神荫庇,您的容貌还是如玫瑰月露那般纯洁。”
“您也早,愿您一整都能长久保持住这番好心情,领班先生。”
“请随我来,包厢已经预备好了。”
文质彬彬的娇小姐随即掂起衣裙,仪态优雅地倾身垂眼,向着精神焕发的领班道了声早安。
强悍蛮横的魔法气息自周身毛孔喷薄而出,几近是要在她身旁的自然元素一并钝化凝固,作一圈如棉花糖松软的不定形云霭来。
如此毫无遮拦地宣泄着自身力量,当真是叫餐厅内三三两两的旅客们不由得为之驻足观望。
所幸在昨晚上,侍者们已经是在领班几人口中得了消息:知道眼前这位年幼贵女新晋了天赋魔力,昨晚又突然来了月事,在这多方因素之下是控制不好自己天赋力量的;并叫他们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不用大惊小怪地跑去通报宪兵们。
一旦联想到这对同居一室的叔侄之间,那毫不避嫌的亲昵关系,再顺势对比着那差距悬殊的年龄差别来;纵使工作规章上百般强调不许关注客人隐私,但在私下,侍者们仍会忍不住对着那鞍前马后献媚的领班嚼起舌根,或是向着那娇小姐投去难以形容的暧昧目光。
毕竟除了那位发福的老绅士之外,围绕在这位娇小姐身旁的可都是些各具风味的精壮男子汉们——就连那位外务领班的音容笑貌,也是颇受年轻女子们的追捧,搭配上她这千金之躯,可不正是群众们所喜闻乐见的发展倾向嘛?
虽然对着彼此身份心知肚明的两人,并不会在乎这些失礼的注视。
但还是架不住无聊者们那一厢情愿的幻想,将两人这副云淡风轻的恬静模样脑补成是强装镇定,乃至于更加放浪、更加隐讳的粗俗想法来;最终统统化作了灼热视流,打得两人后背是一阵粘糊不适。
面容不快,像是还未从生理之痛中脱身的吉朗小姐,随即便是在领班的热情簇拥下,随着他的脚步一道,不紧不慢地缓步踱进了一间装璜精致的小巧包间当中。
而随着房门轻闭,那股令人难堪的胶着视线才总算是消散开来——如今七时刚过一分,距离吉朗小姐自梦中惊醒已然有整整两小时之久。
若是按照正常作息:在完成每日早课过后,饥肠辘辘的娇小姐必然是在洗漱完毕过后,当即下楼前往餐厅用早餐。只是这样严苛的作息时间,实在是不符合这样一个贪睡的年幼贵族小姐、一个懵懂无知的天生施法者的形象。
最后是捂着空瘪的胃袋在浴缸里泡了有将近一个小时,待到吉朗小姐把整个脑袋都蒸得晕晕乎乎,身体也泡松软下来后,他方才是换好了衣裙,孤身一人乘步进梯下到二楼餐厅;而不是像苏托他们几人一样,早早地找由头离开招待所管自己潇洒去了。
“拉里……”
“您直接称呼我的职位就好。”
领班眨巴了两下眼睛,叫目光长久驻留在了餐桌正中所盛放着的小巧花瓶,似是有所指——如何布置好一间专供贵客的包厢,也是他们这些领班所要操心的。
眉头紧蹙的吉朗小姐当即是心领神会。
只见像是被窗外吹拂来的清风激到了身体,叫猝不及防的娇小姐突然浑身一颤,狠狠地冲桌板连嚏三声;无处安放的纤手更是随之绷紧甩出,无意间将手腕在那花瓶上磕的生疼,径直将花瓶带着一并摔在地上,落了个七零八落。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这略带哭腔的慌乱道歉声,便是这内嵌在瓶身中的录音法阵最后收获。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就算根据领班的指导解决掉了这一窃听录音设施,吉朗小姐还是刻意掐着嗓子,虚指着那滩骨瓷碎片抱怨:“你们布置的也太多了点吧?”
“实在抱歉,这本来就是为了贵客们专门准备的匿音包厢,由法师进行匿音处理后就布置不了窃听法阵,所以只能在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什上动手脚。”
领班快速用皮靴将陶瓷碎片收拢成了一团,手头则是沾着水液在桌面上快速写画起来,显然是对埃利布蒙的去向相当关心:“一号没同您一起吗?”
“一号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待会说不定会过来包间吃饭。”
本来就是借口为自己寻访合适的魔法老师,如今以自己生病的名义留在招待所里吸引他人注意力,刚好叫他可以去自由行动。
“可由他这样单独行动,你能保证不会发生……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情况?”
凝视着饿到心烦意乱正疯狂翻看着菜单的吉朗小姐,作为纳米亚站行动队长的领班还是不免担心起来。毕竟只有在这座间谍之都、冒险家的乐园里切实生活潜伏多时,才能深切直面那其隐藏于繁华衣着之下的污浊脓疮。
“您难道不该去贴身保护一号吗?”
“我能怎么保护他?你要记着我可是个法师,在现在这个局势下我去贴身护卫他无异于自|杀!你们也是做地下工作的,难度还不清楚隐藏身份的重要性吗?”
“记好了,我也不知道一号当时启动你们时是怎么说的。总之我是那种到了最后的危险关头、迫不得已才能够启动的最终手段,现在他出门办事,我在远程遥控使魔潜伏侦查,有曾经的风暴突击队长舍身保护他,专业狙击手在制高点上随时待命,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吉朗小姐顿时拉下脸来,将手中写画好的点单牌连带着菜单一道啪嗒丢回了桌上,又顺势抬头白了对方一眼而已,不过他倒也真没有啥责怪对方的意思。
毕竟领班作为一个无法利用魔法力量的普通人,向来是倚靠着自己同部下们的能力智慧来办事的,对于这些一直在往夸张化宣传的天赋力量认知上,可能会有着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
殊不知这看似可以暴力,直接斩除一切困难障碍的魔法伟力,在有时候反而会成为那最令人头疼困扰的拦路顽石——自己堂堂一个大魔法师在外面多么威风,如今在这禁魔之城里却反倒是束手束脚,连个窃听法术都解决不了,还要通过手写来秘密交流,可不就是最好的明证嘛?
“好了,就麻烦领班先生替我准备早餐吧~最好能再选几份近两日的报纸来,叫我这个如今孤苦伶仃的小女子打发下时间可好?”
“唉……我明白了。”见对方态度坚决,愁容满面的领班也只好是长叹一声作罢心中忧虑;转而是俯身抄起菜单来,径自向房门口走去,嘴里还在低声呢喃着:“但愿您是对的。”
而在旋开门把的那一霎,领班便是重新变幻出了一个满是歉意的焦急模样来,伸直身体便是厉声呼唤着远方正闲暇偷懒的几名侍者:
“尤摩!你这该死的,怎么敢在这里偷懒!抓紧去拿扫帚簸箕来,去吉朗小姐的包厢里打扫卫生!两分钟后要是没见包厢打扫干净了,我就拿你是问!”
说罢,他便是火急火燎地自走廊上消失不见了踪迹,将后续的上菜工作,也一并是交给了包厢外匆忙赶来的侍者们负责。
只是又是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吉朗小姐已经请门外的侍者将手中的咖啡续了第三杯,早餐也已经用毕,却仍是没有等来自己心心念念的报纸巻。
正当有些恼了的娇小姐再次抬起手中杯盘,准备将这最后一小杯没加方糖牛奶的苦水一饮而尽之际,原本虚掩着的房门却是被这不速之客推开——原来是换上了一袭正装,外套衬衣里还被使魔尼亚小心保护着的埃利布蒙来了。
“还以为先生不打算回来了呢,需要我替您准备点早餐吗?”
略显哀怨地抬眼瞟了这胖大叔一眼,吉朗小姐丝毫没有半点不妥当的感觉——他只是觉得奇怪,自己刚才这顶多就是小侄女冲叔父闹脾气而已,为什么这帮人看待自己的眼神是一天比一天奇怪了,员工入职前都不做培训的嘛?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没必要,我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自侍者的暧昧眼光中关上房门的埃利布蒙呵呵笑着,随手将一提纸袋丢到了桌上去,叫自己在侄女面前坐下来:“事情已经办妥了,我现在能讲吗?”
“您想讲就讲,我哪能拦得住您呀?”小家伙用指头蘸着咖啡液,在桌布上写写画画着:“除掉了窃听道具,还是不放心,具体的还是回房间再说吧。”
“也没什么大事其实,就是为了你的天赋去问我那位老朋友问过了。他说这个这边也不好搞,给我写了封介绍信,叫我带你去七塔那边去问问情况。”
“又要去七塔呀?可是埃比叔叔,咱们从家里坐火车过来都要好久好累,去那么远的地方又不知道要坐多久的火车。我肚子现在还疼呢,能不能在这里歇几天?”
吉朗小姐立马是虚捂着肚皮,娇声娇气地对着埃利布蒙哀求起来;全然没了昨晚那副虚弱气,反倒活像是个没有在外面耍够,却不得不被家长叫回家吃饭的小孩子那般。
只是同样的,他在餐桌上书写着的速度也是越发快了起来:“好了,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太长,我总感觉这些侍者里面是有人在暗中关注我们;还是抓紧回去谈,或者出门去外面也好。”
屁|股还没坐热的埃利布蒙也只好是点头起身,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滴大声嚷嚷着,一边伸手将那小半杯咖啡完全泼洒在了两人书写出的水渍痕迹上去:“呵,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这哪里是啥肚子疼,你分明是想把功课逃掉,好叫我花钱带你在这里多玩几天!”
说着,面色红润的吉朗小姐便是捉着他那布满老茧的糙手一齐拉开房门,在那侍者的注视之下快步朝着一楼大厅赶去:“啊呀,埃比叔叔你乱讲!我哪里有这么说过啊~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叫佣兵先生们带我去看医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