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们说了。”
刚在心里琢磨好自己和弟弟未来的安排,仍然保持着防御姿态而没有改变的米尔纳,忽然回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有一个皮萨罗没有处理掉:
“这个人我还有用处,暂时不能交给你们。”
作为自己这一计划的赞助者和庇护者,虽然米尔纳对于他并没有多大好感,也不知道他为啥要突然翻脸;但目前还是需要他活着,才能为自己行动提供方便,只是得是表面活着。
但心有余悸的萨塔可不敢托大,免得再出现今天这样不可预料的意外情况,还是直接将其灭口要更为妥当:“大姨子你就不怕惹祸上身吗?留他活着不是更加麻烦?”
“那是因为我死了,她的处境只会比之前要更加艰难。如果不是靠着村里的支持,她和她的弟弟早就死在了半年前,哪里还撑得到现在?”
正当米尔纳准备开口解释之际,被她护在身后的长椅上,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清脆的掌声。皮萨罗不知道何时清醒了过来,现在正端坐在长椅上,不慌不忙地鼓起掌来。
“皮萨罗?!你怎么可能会!”米尔纳心中一惊,连忙闭上双眼开始检查着自己的荆棘束状况;而皮萨罗却挑了挑眉毛,幽幽地反问了一句:“小姑娘~你是在找这个吗?”
只见他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将自己那被打断的左手向背后探去,伸入那被割裂开来的外翻血肉开始不停搅弄摸索着什么。
“哈!找到了。”
皮萨罗的五官顿时狰狞起来,只见他的左手突然发力向外一抽;随即便在众人那错愕恶心的注视之中,直接将那完全根取代了他脊柱的粗大荆棘,给硬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而他似乎是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是将这根沾染着血肉的蠕动荆棘放到鼻前,满脸陶醉的嗅了起来:“不愧是圣处|女的神官~这处子血肉的味道,果然比那些凡俗女子要过瘾得多~”
说完他的下颚突然钻出了两条金黄的荆棘,伴随着一阵足以令人晕厥的血肉撕扯声后,直接在自己下颚及脖颈上,撕扯出了一道无比巨大的豁口来!
皮萨罗仿佛是已经习惯了似的,直接是掐着那根蠕动挣扎着的红色荆棘,通过咽喉给囫囵吞了下去。
而背后那道深可见肋骨的血肉裂口,便开始一种以极快的速度,由肌肉中生长而出的细密金色荆棘所迅速缝合。甚至比萨塔靠着许愿术才开发出的魔药,要来得更加夸张与迅速!
不过他还是在保持着自己那副狰狞的五官,冷不丁啧了一声,居然还在对自己的恢复速度感到极为不满:
“啧!我家的种怎么都弱成了这副鸟样……让我看看……C!还给德德斯坦家当狗?真tm是个废物。”
趁着皮萨罗喃喃自语走神的瞬间,缠绕于米尔纳身体上的复数荆棘骤然暴起,如同铺天盖地的箭雨一般,朝着他疯狂袭去,誓要将其当场击毙!
蕾希和米尔纳她们俩,不愧是一对不同父异母的‘亲姐妹’,都是将‘先砍人,再问话’这一优良传统,给发挥的淋漓尽致。
但这突兀醒来的皮萨罗却没有丝毫的惧色,只是对着空气略一挥手——一道深邃的灰色雾霭便悠然横亘在了他的身前,将那些凌厉刺击悉数格挡在了屏障之外:
“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藤主的契奴,还以为你身上那些只是装饰呢~这可真是太巧了,要按辈分,你可得管我叫长老哩~”
不过米尔纳并没有理会他的喜悦,而是倍感不安地咬牙加大了攻击力度,试图尽快抹消灭掉这个极为陌生古怪的皮萨罗。
而那道同出一源的浓郁雾霭,向比起米尔纳自己的薄雾来,却是要更加的顽强坚固;不论她从何种角度发起攻击,却依然是不痛不痒。
甚至连坐在长椅上的皮萨罗都看得倦了,闲到不停地搔弄着自己稀疏的毛发来,只觉得是十分无趣:
“你的能力未免也太弱小了,新生代的契奴都已经是堕落到了这种水平了?别开玩笑?不是我吹牛,就我当年养的狗咬人,那也比你的攻击要来得凶残小姑娘。”
“吵死了!你这个怪东西给我闭嘴!”
“喔喔~还真凶啊,这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家里的那对姐妹花,可惜没能做成种奴留下来~而且小姑娘啊,你真的是很没有家教!不知道要在说话时尊重长辈吗?”
从回忆中苏醒过来的皮萨罗,眉头只是微微一舒:那团浓郁的雾气便骤然变换了形状,化作了一柄长满荆棘的巨型军刀,将那些袭来的荆棘鞭条,轻而易举地统统斩断成了碎渣。
吃痛的米尔纳连忙收起荆棘向后退却,开始思考着破敌之法。
等到这时,‘皮萨罗’方才从长椅上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活动起自己的身体来,顺带将那支孱弱白皙的手臂,转换成了一条长满结晶尖刺的藤团来。
而当那些结晶状荆棘出现的瞬间,米尔纳的面庞随之扭曲了起来,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靠着声嘶力竭的大吼来缓解心中的恐慌:
“你不是皮萨罗!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皮萨罗嘛,要按辈分来说应该是我的第六代孙子。”
望着自己那根粗壮的荆棘手臂仔细分析了片刻,‘皮萨罗’耸了耸肩随后正色道:“至于我的名讳,我允许你们尊称我为克莱奥大君,或是费福男爵。”
“你就是那个两百年前消失的费福·德·克莱奥?!”
“当然了。”‘皮萨罗’或者说是克莱奥大君,对她的惊呼声颇为满意,忍不住对她多增添了几分好感:“你很聪明小修女,看来你的确是掌握了那本秘典笔记。果然把这宝物藏在教堂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似乎是这一冲击性的事实来得太过突然,被骇到失魂落魄的米尔纳一个踉跄,一头扎在了萨塔的怀中,嘴中还在止不住地哆嗦着:“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你不会没和男人做过吧?哦也对,圣处|女座下的雏儿神官嘛,也难怪会不知道藤主的转生恩赐~”
无比戏谑地用那堪比剃刀的毒辣视线,在她的身体上来回扫视了片刻后;自称为克莱奥大君的怪物突然咋舌几声,不自觉地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了起来:
“这身材虽然是寒酸了点,也不知道这样结合诞下的后代,究竟能与主君产生多大的契合度……不过同是藤主的契奴,来都来了,那还是将就一下得了。”
只不过当他抬起自己的大手,正准备将斩断无心逃跑的两人四肢,将其留下之际改造成妙床时,怪物那已经完全混沌化的絮状脑组织,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地方:
‘那个神官老头跑哪里去了?’
怪物的身后传来一道悠长的叹息,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些护卫着身体的雾障与荆棘突然集体失效,无法做出任何的防御动态。
而等它反应过来时,一只笼罩于黑光之下的铁手,便轻而易举地击碎了那结晶化的颅骨。老教长本以为是场恶战,没想到只是个不知设防的弱鸡而已。
伴随着黑色光芒再次照亮整间大厅,皮萨罗的无头尸骸再无身体的支持,缓缓倒在了地上,从脖颈处的断开肆意泼洒着已完全结晶化的腥臭血沫。
而那些寄生于怪物体内、未曾被消灭干净的金色荆棘顿时作鸟兽散:或是寻求米尔纳的庇护,或是蛰伏于阴影当中;唯恐慢了一步,便会被老教长手中的神圣黑光彻底湮灭。
但这一次老教长却没有再度出手斩草除根,相反的:他在发起突袭将怪物一举粉碎之后,却只是握着手中那团半血肉、半纤维、其中又掺杂着些许结晶的肉瘤组织,一言不发。
同时在那些活体化的荆棘子体,粗暴地撞开了少女身旁碍事的法师,迫切地尝试着与新的宿主完成融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荆棘即将吞噬少女,而不做出任何回应。
但这些荆棘却并没有依照着契约,主动完成与母体的同化:在缠绕在少女脚踝上的那一刹那,这些子体便当即撕下了伪装的外衣,开始疯狂袭击吞噬那些同出一源的猩红荆棘来。
而在深渊契约的强力压迫之下,少女的状况反倒是更加糟糕:她甚至连身体都控制不了,除了骂两句外,也只能被迫敞开自己的怀抱,痛苦地接纳这些子体完成对自己的寄生。
“该死的!你们不能!”
在金色荆棘侵蚀着她身体的同时,所有潜藏于子体内的记忆也被米尔纳所吸收;此刻她终于是明白了:所谓的救治仪式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那个恶魔打从一开始,就是准备将他们转化为自己在物质界行动的凭依躯壳!
哪怕没有今天的意外,仪式的阵法照样会自行完成不可逆的篡改。而完全堕落的自己则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作为凭依主体将所有的村民吞噬殆尽。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些子体的真实意图,跪倒在地的少女拼命地挣扎起来,几近癫狂地组织起自己的荆棘束鞭,没了命地朝着大厅周围发起攻击,试图摧毁几处不起眼的小装饰。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那些散落于大厅各地的细小装置,早已被刚才蛰伏起来的金色荆棘所占据:术式已经完成了修改,只待作为仪式核心的米尔纳完成激活,它们便成功了。
而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了:萨塔无法施法、废老头也解决不了;目前想要拯救所有人的唯一方法,只能是把自己这个核心宿体给杀了,从根源上破坏仪式的存续才行:
抢在蜿蜒而上的金色荆棘刺穿自己的喉咙,彻底侵蚀自己的大脑之前;即将彻底失去控制,连自|杀都做不到的少女面带愧色,果断拉起萨塔的手,希望他能替自己了结:
“快!杀了我!”
失去了所有施法能力的萨塔又无可奈何,只得是在大姨子的催促下,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随即握紧欧仁塞给他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米尔纳那刻意不设防的心脏刺去。
如释重负的米尔纳则是露出了一副解脱笑容,平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甚至还有闲心在临死前对他说上最后一句遗言:“记得你们俩要幸福,帮我照顾好小弟!”
但就在那柄不情不愿的利刃,即将刺穿少女心脏的前夕;一记突如其来的漆黑光弹呼啸袭来,径直将萨塔连人带匕首一并给打落在地。
失去了最后的机会,那团金色荆棘也在光弹到达的同一瞬间炸裂开来,爆发出了一道堪比太阳的耀眼光芒,彻底取代了米尔纳双眼中那最后的一丝光彩。
,被击倒在地的萨塔能清楚察觉到:一位强大的下层界存在,彻底摆脱了位面与时空的束缚,亲自降临凭依在了这具瘦弱的身躯之中。
足以遮天蔽日的浓郁雾霭随之散去:浑身赤|裸的少女被四条粗壮的荆棘束捉着四肢,稳当地停滞在了半空中,如同一只牵线木偶般,任凭她身后的那模糊虚影尽情玩弄。
而那尊虚影似乎非常喜爱少女的贫瘠娇躯,不仅是没用荆棘与雾霭为她成衣遮羞;反倒是驱使着赤金荆棘缠绕其上,妆点出一副极尽妩媚的妖艳模样。
伴随着少女的微弱呼吸声响起,浩瀚如海的威压陡然袭来:叫萨塔再也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只得满载着屈辱与恐惧,向着面前这位恶魔领主匍匐跪拜。
那团虚影倒也没有在意这只小小的蝼蚁,似乎只是被宿体所影响,稍稍收起多余的威压;在保住了他性命的同时,顺带将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位岿然不动的老人身上。
“好久不见了,该死的休伊。没想到你都老成这样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永远都不会变老了呢!”
似是故人相遇,老人对它的嘲讽却没有产生半点的反应,依然是淡漠地站在原地没有言语。
但无论他怎么掩藏着心中的情绪,那道足以焚灭火元素位面的灼热视线,是怎么也隐藏不住的。何况他阻止萨塔杀死米尔纳,也是有自己的意义的:
“别说废话了,伊丕尼斯。我给你一个选择,马上把这位小姑娘的灵魂和身体交出来;然后带着你复活后的新力量,滚回九狱里去;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哇哦~想击杀一名恶魔领主?就凭你?堕落者,你怕不是人老了脑子也跟着糊涂了。我承认,你这人类确实是很强,但当年你也不过是得了好远,勉强放逐了我而已。”
“当年我只是执行任务有需要而已。”老人冷冰冰地凝视着这团虚影,突然在举起手指在自己的脖颈上用力一划:“要杀掉你这个垃圾,不比踩死一只蚂蚁要难!”
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容悠然响起,被|操控着的少女翩翩起舞的舞蝶,缓缓飘浮到了老人的身前;开始肆无忌惮利用自己那娇柔的身体,不停诱惑着这位怒发冲冠的老人:
“如果不是被偷袭,我也不会……算了,不聊那段伤心往事~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对你和那只小人类很重要?让我猜猜,她是你的私生女?还是你队友托付给你的女儿?”
“死臭虫tmd把你嘴给老子闭上!给你最后半分钟考虑,是放人活命,还是马上跟着你那婊|子老婆去死?!”
不得不说虚影的挑衅非常有效,老教长才满脸嫌恶地拍开了少女勾魂的手,准备反骂回来;被他这么一激,直接是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出来。
“哦,你果然是老糊涂了堕落者~她是只魅魔,对你们这些无毛猴子来说,她生来就是要去当婊|子的~”
“遗言说完了?tmd想死就直说!”
“遗言可不是由你来定夺的,人类。既然我都这么有耐心陪你聊天了,你们人类最喜欢的叙旧环节也结束了,和那个小人类一起去死吧!”
说完,漂浮在半空中侃侃而谈的少女突然变了脸色:只见她双手向下一砸,无数条粗糙的荆棘刺条突然撕裂开了虚空,疯狂朝着他的位置挤压,大有将老教长活埋之势。
但怒目圆睁的教长什么都没做,只是抬头朝着袭来的荆棘用力一瞪:转瞬之间,犹如漫天箭雨的荆棘之刺还未靠近他半步,便被一道横空出世的无形威压,当即碾成了碎末。
这可完全出乎了恶魔的意料;那团虚影先是一愣,甚至都忘了操控少女的身体。随即在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便如同失心疯了一般,只顾着在原地不停翻腾着、尖叫着:
“这不可能!你明明就是一个凡人,一个堕落的圣武士而已!这不可能!”
“我已经说过了,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没有过多理会它的叫嚷,老教长向着腰后伸手一模:直接是抽出了那柄不离身的圣物宝剑,裹挟着无边无尽的滔天|怒意,朝不停尖叫着退却的虚影大步逼去。
在这一瞬间,两人的身份完成了根本性的逆转。
手提圣物的凡人黑武士,是凶狠的猎人;而此刻的恶魔领主,才是那只外强中干的猎物;看似是靠着尖牙利齿发出威胁,实则却是早已吓破了胆子,不停地讨饶买命。
“听着休伊!你又不知道我的真名,在主物质界杀了我,也不过是将我放逐回去罢了!你不是想保住这小女孩的命吗?你现在杀了我她肯定会死,不如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
“停下!你再过来一步,我就直接把这个宿体杀了!停下来堕落者!你难道还想再次背弃你的神圣誓言吗?你不想救人了吗?你要知道,你杀不死我的!”
“老子给过了你选择,你是自己找死!”
望着那根即将彻底吞噬少女的巨大荆条,也不知是不是虚张声势被看穿了,提着圣物的老教长果真停下了脚步。至少在伊丕尼斯看来,手头的人质对这个人类而言,可能真的很重要。
“而且你凭什么认为,不知道真名就杀不死你们这些恶魔和魔鬼了?”
但还没等伊丕尼斯从狂喜当中回过神来,站在它现界本体面前的老教长突然暴起,举起手中的那柄黄金之剑,没了命地朝着前方用力斩去。
剑芒斩下的那一瞬间,在恶魔那疯狂的叫嚣与诅咒之中,整颗星球仿佛都被剥夺去了全部的色彩,被一股了无边际的深邃黑暗吞噬掉了所有的光芒。
但仅在千分之一秒后,万物生灵眼中的事物,便再度恢复了往日色彩;他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似乎只是活物们集体眨了眼皮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个世界依然是充满了光明与活力,太阳也从不会吝惜自己的光热,将温暖和煦的光芒尽数播洒在万物身上。那道压迫着众人的无形威压,也悄然失去了它的踪迹。
至于那尊几乎占满了整间大厅的恶魔虚影,等萨塔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也早就伴随着被斩断的半截教堂一起,不知消散于哪处虚空之中。
斩下了惊世一剑的老教长突然咳嗽了两声,身形不再如之前的那般挺拔,反倒是比起过去双方初见之时,还要佝偻上了几分。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随即为有气无力的赤|裸少女披上了外套,又双手捧起了那柄黄金制成圣物宝剑,将其虔诚地敬献于尚且完好的女神像面前。
在做完这一切后,老人方才默默擦去嘴角的血渍,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那串橡木念珠,开始低声吟诵着为逝者送行的经文诗篇。
见萨塔恢复了行动能力,停止诵经的老教长唯一抬头,然后又头也不回地凝视着正前方的神像,指着躺在身旁的少女喃喃自语着:
“体内恶契寄主已除,一切皆以尘埃落定。鄙人的唐突之举,还望您谅解。”
只要能保住自己大姨子的命,让蕾希不要伤心就已经很好了,还能要求些什么呢。难道翻脸和这个杀神干上一架?怕是全团都不够他杀的!
“宗师大人义举,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怎敢同阁下恩将仇报?”
对着面露倦意的老教长鞠躬道谢后,见老人没有啥要说的,心急火燎的萨塔便连忙跑到了米尔纳的身前,开始认真检查着她的伤势。
在确定她的身体状况稳定后,长舒了一口气的萨塔总算是安下心来,低头在挎包里翻找着为数不多的精力药剂,同时还不忘抱怨着大姨子的冲动行事:
“大姨子呀……你……唉,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去和希儿交代呀?得亏是有我和宗师大人在,不然你真把我们赶走了,怕是连后悔都来不及!这种恶魔的话也是能信的?”
“后悔嘛……那倒是有那么一点点。”
救治师殿下果然是爱笑的,哪怕神像但碎裂成渣了,依然还不肯放弃自己的笑容。
神情凝重地注视着身旁,那张满是笑意的残破石像。不知怎么的,米尔纳竟也突然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不过只要能拯救病人的性命,这就足够了。在这一点上它没有骗我,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它能够治疗的疾病,骚……救治师殿下却是治不了。”
“救治圣教会自己都说了,现在已经不是圣者临界的时代了。疑难杂病先去医院找专业医生治,小病和临终关怀再去找教会;你这病急了乱找医生,和那些蠢人有啥区别?”
虽然不知道如此粗暴地毁灭了寄主,她的身体会不会产生后遗症;但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其他的东西还是交给医生们去头疼吧。
但往好了想,或许再休息上一段时间,她的身体说不定就能比之前更加健康呢。
扶着脖子为她灌下去一瓶精力剂后,看着米尔纳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说话也有力了起来;萨塔似乎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周围这破砖烂瓦,实在不是什么修养的好地方。更抵挡不住暴民们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毕竟刚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没理由不发现……这教堂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不过在转移之前,萨塔还得先探探伦纳德区主教的口风才行;免得危机一过,这老头就又翻脸不认账了:“宗师大人?我想问……”
“这里没有什么恶魔,也没有什么亵渎之举。只有一个图谋不轨的堕落贵族,在暗地勾结魔族,欲图加害于我等良善之民。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请佣兵出手,格毙此等恶徒。”
老教长连想都没想,直接是抛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为萨塔的后续安排铺平了道路,萨塔也是心中暗喜,忙不迭地向着老教长报以感激的目光。
但还未等萨塔说出什么感谢的话,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便突然插入进了两人的交谈之中。
“这不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的少女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不知为何突然犟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反驳着两人的龌龊:“村中的危机是由我一手造成的,我必须负起责任来。”
萨塔顿时急了,拼了命地冲着她挤眉弄眼,要她赶紧把嘴给闭上:“大姨子你累了大姨子!赶紧躺地上休息吧,这事已经结束了,你就不要多想了。”
“人是我和萨莫拉一起杀的,皮萨罗为我提供场地与掩护;抽出来的血液感染后被制成了续命用的治疗药剂;剩下的尸体一般会被我用法术制成僵尸,将尸体藏匿于森林里则是皮萨罗的命令,后面他突然翻脸我也是没有想到的……”
萨塔试图直接上去捂住她的嘴,但又担心害她再次受伤而不敢上手。结果自然是被她给一把推开,无奈之下,他也只得用力挥舞着手挡在她的身前,焦急地劝阻着米尔纳:
“别说了!别说了!”
大姨子却是瞟了他一眼,并没有理睬他。而是搜肠刮肚地回忆着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厉声将其和盘托出,没有做任何一丝一毫的保留:
“说来惭愧,我曾经还考虑过抽出你的血液作为素材;但最后还是下不去手,所幸是抓到了一个魔族的施法者,方便我抽取充盈着魔力的附魔血液,完成最终解药的制作。所有的证据都放在书房的地下密室里,你们可以去自行搜查。”
“为什么?!”
似乎是将其中的含义理解错了,以为抓狂了的萨塔是在责骂自己的毒辣想法;米尔纳神情一怔,随即面带愧色地向着他解释起来:
“我只是不想让希儿也成为一名单亲妈妈……不想让她伤心。”
“我tm没问这个!你既然不想她伤心,那直接闭嘴跟我们走就好了!非要在这里说些什么怪话,这里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好我也好,没有人想听这些有的没的!”
萨塔脸上的痛苦神色又增添了些许,垂在眼角上的热泪也不自觉流淌了下来,带着哭腔朝着她哀求了起来:
“算我求求你了西兰姐,我们是一家人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商量?你就算是不肯体谅我的难处,也总得想想你的好妹妹吧!还有西兰小弟!他现在正是塑造三观的关键时期,可千万不能没有家人在他身旁照顾、教育他啊!”
而米尔纳依然是挂着固执的笑容,只是悄然抬起手来,温柔擦去萨塔急出来的泪水,突然趁他没注意,捧起他的额头献上了诀别之吻:
“所以,我才更不能让他们的名誉受损呀~要是让人知道他们有一个杀人犯、邪教|徒姐妹,替我背上了一辈子的骂名;那才是真正害了他俩,害了你们未来的家庭。”
“可tm改名换姓了有谁会知道!我帮你们换张脸都成!我有人脉、有能力做到的,姐你相信我啊!而且你当年都没有坚持下来的原则,为什么现在就非要重新捡起来不可!?”
“因为我活下来了,而那些村民们不仅没有得到拯救,还得因我的恶念而死。这些都是我的罪孽。”说着,米尔纳便唉声叹气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呢喃道:“有时候人得听从良心的规劝。”
“你的那点良心,就非得拿出来这样招摇?!”
见自己的劝说完全没有起到效果,萨塔的情绪终于是失去控了,开始歇斯底里地对着米尔纳的面庞用力嘶吼着,试图用自己的唾沫将她那点良心给彻底淹死:
“你是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没有良心是吗?还是你觉得村里那帮刁民有良心?!那他们这帮狗|杂|种,又是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付岳父岳母,来对待我们这些客人的!?”
“希儿她好不容易有了新家人,还一直在想着给你的伴娘服,做成什么款式。我们都要结婚了你知道吗!她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你知道吗!她还等着你去为她祝福,你就这么无情,就这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再少一个深爱着她的家人嘛!”
“……我也爱着你们……但是对不起,这是我必须去赎清的罪孽,我很抱歉。”
气得在地上不停跺脚,彻底失望了的萨塔不打算再和她辩经了,直接是心一狠请求老教长出手帮忙:
“真tm是被邪气侵蚀了!宗师大人,麻烦您把这个傻女人给敲晕,我好把她给扛……”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枪响便穿透了米尔纳的心房,如同魔术师的谢幕演出:一朵腥红玫瑰自少女的胸口悄然绽放,将体内最后的片刻温暖,无情地泼洒在萨塔那已然失神的面孔之上。
伴随着《救赎圣叹经》的最后一个音节结束,伴随着老教长的哀息与萨塔的哭号;那柄缠绕着猩红荆条的手枪,沿着她的脊背缓缓坠落,为这场乡村闹剧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少女如释重负的脸上,没有露出没有丝毫痛苦,她似乎又只是困倦了而已,想要闭上自己的笑眼,搭在少年的肩头小憩片刻而已。
在这一刻,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她们的笑容竟是那么的相似:仿佛她们真的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妹,令少年难以明辨。
那温软的甜美笑容,一如他们在火车上的初遇:只不过在那个凉爽的夏夜里,她眼中的洋溢着的幸福光芒,却是要比现在来得更加璀璨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