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一的意思,赶紧让二萧和二慕容接着打,打个两败俱伤后赶快滚蛋。可越是如此,四个绝世高手却越不敢再轻举妄动。
四个人不由自主分两边拉开,与羊一呈犄角之势。
萧远山问到:“前辈,你是何人?在少林寺多久了?为何我……江湖上未曾听说前辈?”
他本来想说‘为啥我躲进藏经阁看书三十年没见过你’。
羊一继续高深莫测地回答:“我是谁?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当初刚来少林寺时,灵门和尚还不满九岁。从那时起,我就在这藏经阁里扫地。”
所有人头皮发麻,萧远山麻得像被雷劈过。
别看刚死了的玄慈方丈在武术方面稍逊二萧二慕容,可少林寺威震中原的威望,正是当年灵门方丈打出来的,没有人敢不服。
灵门不满九岁时?灵门方丈圆寂都快四十年了,这位前辈是个百岁的老妖僧啊!实际上,灵秀和尚杨五郎若是活到现在,得有135岁了。
羊一一边回忆着杨五郎的情况,一边快速心算。然后对萧远山说:“我记得在这里扫地的第四十九个年头上,你第一次潜入藏经阁看书。那一天你看的是《无相劫指谱》,没错吧?”
萧远山全身都麻了:“你……你……你……”
“三天后第二次来,是一本《般若掌法》……”
接下来,羊一逐一指出蒙一萧远山在哪一天进来看了什么书。实际上他也记得不是很准确,但关键萧远山自己也不可能记住。
萧远山麻得气血乱窜。
羊一又一指蒙二鸠智摩:“还有你,啪啦啪啦……。你倒是来的少,但每一次来都把书翻得乱七八糟不知道放回原处。等下走时你给少林寺留下五千两银子的图书管理费。”
鸠摩智傻了:“……”
一指蒙三慕容博:“你来得最晚,但就属你看书最认真,有几次我就站在你背后,你却看得入迷不曾知晓。那一次你看的是《拈花指法》,我趁你出去溺尿的时候,把书藏了起来,尿完回来你就找不见了。”
慕容博强忍着把涌到嗓子眼的血又咽了回去,连咽了三口。
蒙一二三心惊肉跳,少林寺众僧也无不吃惊。藏经阁被人潜入窥书近三十年,自己等人却一无所知,我们是废物吗?幸亏有师伯暗中坐镇,要不然藏经阁被搬空了我们就只有上吊集体去见佛祖。
现场没有人敢妄动,就连呼吸都是轻柔的,四周中只听见飞虫扑火后‘噼里啪啦’的不断脆响,空气中弥漫着烤肉芳香。
藏经阁院子里陷入到惊心动魄的冷场之中。
这样下去对于羊一的高深莫测很不利,他必须趁热打铁。于是,羊一又对萧远山说:“居士沉迷于武术,于正宗佛法却置之不理。唉,沉迷苦海,不知何日方能回头?”
当今世上,论起看的书之多之杂,绝对无人能超过羊一,虽然他绝大多数都完全看不懂,能看懂的也都没什么用,可看得多记得多是事实。
羊一逐步指出萧远山和慕容博练武中的不妥和悖逆之处,有一小部分很有道理,因为在武术的见识上,他有四百年。但还有大部分就纯粹是胡说八道了。名词堆砌,糅杂着佛学武学道学儒学,还有拜占庭哲学数学天文学,希腊神话、直角等腰三角形……
真的假的掺在一起最害人,因为根本无从分辨哪些是对哪些又是错。滔滔不绝,没有任何人能听懂,包括羊一自己。
但人总是这样,尤其是喜欢未知和神秘的人,对于越是晦涩难懂的知识,越感觉高深精辟,越是热衷于追捧且深信不疑。
听不懂没关系,但坚决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听不懂。
没有人会当众承认自己不行,男人尤其嘴硬,所以在场所有人都在不断做出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的表情。
萧远山和慕容博是所有人里求知欲最强烈的,否则不可能做贼一样看几十年书,把眼睛都看成近视叠加老花了,资深大武术家硬是朝着迂腐老学究方向堕落。
他俩没有强行装听懂了,而是心灰意冷,远比梦姑的冰窖还冷,而且随着羊一的话语继续往深卖弄,他们的心也不断往下沉。
原本以为在少林寺藏经阁偷学了武术高级教材,又根据此苦练了三十年,想着一双拳头足以扫荡天下了,因为三十年前就只差一点点。
可这老前辈……,别的先不说,在一旁观察了近三十年,自己却一无所知,就这一点就把我甩出了一条黄河加一座太行。
还有如此玄奥深邃的武术理论,这让他俩感觉练了一辈子,却纯粹是浩渺宇宙之下两只无知愚蠢的蚂蚁打架。
什么是天下无敌?狗屁!
习武还有什么用处?下贱!
家恨国仇还有何意义?无聊!
萧远山和慕容博已经恶斗了两个多时辰,即便精钢打造的身子此时也遍体鳞伤了,内中气血也早已紊乱不堪,之前全凭一股心气吊着。
现在心气被羊一浩瀚无垠的武术理论瞬间摧毁掉,他们便不由自主、不约而同地喷出一口血来。
“噗——”
羊一:“看看看,我说对了吧?”
二人又是连喷三口,场面相当动人。
羊一:“看,看看,我说啥了?”
萧远山和慕容博垮掉了,推金山倒玉柱跪在羊一面前:“大师,我错了,求指点迷津。”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自然也会度你们。”
“晚辈萧远山愿拜前辈高僧为师,一心皈依我佛,不再留恋凡尘俗世,还求大师成全。”
羊一松了一口气:“好说好说,佛前早晚一炷香,梵……那什么,心诚则灵,好说好……阿弥陀佛~。”
四周僧人赶紧一起:“阿弥陀佛~”。气氛烘托非常成功。
羊一心说:加夫拉斯老夫子说得太对了,知识果然就是力量。
然后又看向萧峰和慕容复:“你们二位呢?要不要一起来做个师兄弟?”
北萧峰和南慕容已经傻了。
好不容易爹没死,更加不容易地找见了,这还没好好团聚呢,还没开始复仇大业,怎么就出家了呢?
他们实在很难想像出自己老爸剃个光葫芦脑袋上烫六个疤的样子。
二位南北英雄‘哇’地放声大哭。“爹呀,你咋要当和尚呢?你不要儿子了……”
心若止水的萧远山和慕容博跪在那里充耳不闻,仿佛完全不认识。此时正是他们出家心情最冲动也是最坚定的时刻,撼山易,撼佛心难,小萧和小慕容立时自尽也撼不动。
羊一杵着扫把亲切地看着萧峰和慕容复,腹中酝酿起另外的胡说八道,他打算这一段从柏拉图的客观唯心主义和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讲起。
萧峰和慕容复毕竟年轻气盛,而且没有夜钻藏经阁的经历,他们对羊一的鬼魅没有感知上的切身体会,所以面对扫地僧时没有老爹那么敬畏。
“世界是由理念和现实……”
慕容复咬牙切齿红着眼站起来:“妖僧,你为何用妖言蛊惑我父亲放弃理想遁入空门?今天我跟你拼了,老秃驴,纳命来~~!”
羊一:“……”
慕容复挥剑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