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我偷来的可乐就欠我人情啰,以后多帮忙。”夏弥说。
三个人正拖着行李往外走。
路明非拍着胸脯,打包票道:“那还用说?师兄肯定照顾你,不照顾你照顾谁?”
他故意落后一步,看着师兄和师妹并肩而行的身影,眯眼抬头。
今天天气大好,阳光炽烈,温暖的阳光让人懒洋洋的。
时值此际,一切都还尚未正式开始,又都已沿着既定的轨道缓缓拉开序幕。
他站在这里,站在了命运的节点上,势必将以强权和暴力逼迫命运女神扭转那既定的未来。
所谓的命运,从来都他娘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
……
HyattRegencyChicago酒店客房内。
路明非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右脚搭左脚,坐相极其放飞自我。
这间著名的酒店位于在芝加哥河的河边,眺望出去可见白色游轮在水中缓缓经过,船头热情洋溢的黑胖导游正跟一帮外国游客渲染这座城市奠基的黄金岁月。
“师兄,自由一日又要到了吧?”路明非不停调换着频道,随口问道。
算算时间,又是一年新生入学,自然少不了卡塞尔学院的优良传统——“自由一日”。
作为从“自由一日”中成功出道,出道即巅峰的路明非同学,对此表示很关心。
“嗯,曼施坦因教授已经在为自由一日布防了,据说今年很严厉,宣称我们别想再拿到弗丽嘉子弹。”楚子航低头说道。
他正贴墙而立,翻着一本注释《翠玉录》的古籍,“炼金化学三级”的参考书。
所谓《翠玉录》是公元前1900年一部刻在绿宝石板上的书,作者自称是埃及神话中三位一体的赫尔墨斯神,它是流传下来的最古老的炼金术典籍之一,一共只有13句,却包含了炼金术的一切真理。卡塞尔学院的教授们则认为这事实上是一部龙族典籍的残章。
路明非瞥了眼书的封面就没兴趣了。
炼金术的极致亦是龙族力量的极致,其本质是以自身意志控制天地元素,进而改写规则。
人类可以从古籍中偷学到部分,但永远也得不到其精髓,因为最珍贵最精髓的那部分只随血脉流传,不可学习。
“可曼施坦因教授每年都这么宣称的吧?”
“嗯,主要学校内除了曼施坦因教授外,大家都很喜欢自由一日,包括部分教授和装备部。”
“曼施坦因教授真可怜,被排挤了呢。”
“算不上排挤,主要每年战后处理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曼施坦因教授是学校管账的,各司其职。”
“我懂,管家婆嘛!”
“嗯……这个称呼也没错。”
“师兄今年自由一日你会参加吗?”
听到这个问题,楚子航抬起头,沉吟道:“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会分成学生会和狮心会两派,怎么,师弟你也想参加?”
他心想着如果师弟你也要参加,那狮心会今年还是直接投了吧,不丢人。
路明非呆了下,回忆了下上一世大二那年的自由一日。
自己当时干啥去了?
哦……好像被芬狗拉着去和新闻部的狗仔兄弟们喝酒去了。
不得不说,新闻部的兄弟们个个是人才,说话诙谐风趣,做事一个顶俩,就是结账时醉倒的一个比一个快。
“应该不参加吧。”路明非讪讪道。
“那就好……”楚子航说完又低下头,研究古籍。
隔壁传来哗哗的水声,夏弥在卫生间洗澡。
本来他们应该分成两个房间,但可爱的师妹表示让师兄付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单独住一间房的人情太大了,她宁愿去公园打帐篷。
于是愉快的合租日子就这么突然降临了。
“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黑暗蒙昧。”
楚子航低声念着《翠玉录》中晦涩的两句,随手做着笔记。
路明非掏了掏耳朵,就当没听见。
如果是上一次,他不会有什么感觉,只觉得师兄脑瓜有问题,漂亮的小师妹在隔壁洗澡,他却在抱着枯燥的参考书啃了半个多小时,就这禅定功夫,果然不愧是贫僧贵公子!
但在经历高速公路上的事后,师兄还特意在他耳边念叨叨,那就有问题了。
这是在试探自己?
师兄真可爱。
一想到师兄至今没有因为高速公路上的事跟自己开口半句,沉默地像根木头,路明非就忍不住低笑出声。
师兄还是这样,总是仗义的没话说。
“怎么了?”楚子航抬头,看着在那抱着靠枕傻笑的师弟,茫然问道。
“咳,想到了点好笑的事情,没忍住。”路明非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你的中文翻译缺失主语,从前后文来说牛顿的‘it’指的是他在前面提到的‘唯一奇迹’,或者说‘太一’。这句话也可以翻译成‘太一从大地升入天空,而后重新降落到地面,从而吸收了上界与下界的力量,如此你将拥有整个世界的光荣,远离蒙昧。”
夏弥从洗手间里出来,拿浴巾擦着一头长发,
“关键在于‘it’指代的到底是什么,我认为是精神。”
“‘太一’指精神的话,那么上界和下界指的是龙类和人类不同的精神世界?”楚子航埋头沉思许久之后抬起头来,以非常学术的口气和师妹开始讨论。
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他原本是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师弟口中套出什么,但没想到师弟没啥反应,反而是刚见面不久的小师妹与他玩起了你问我答的小游戏,而且交流顺畅,思路清晰。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啊,描述了一个从人类进化为龙类从而自我圆满的过程。也许混血种可以试图进入龙类的精神领域,而后返回人类的世界,从而获得完整的力量。”
“人类可能进化为龙类么?”楚子航怀疑道。
当然可以,师兄你的大仇人奥丁就是个例子。
路明非懒散地换了个姿势趴在沙发上,心中吐槽道。
“中世纪《翠玉录》的研究者中曾经有人认为,这是本假托神名的作品,但是作者‘无限逼近于神’,是‘窃取神的法则’,因为畏惧这种法则被普通人洞悉,所以使用了密语。”夏弥缓缓说道。
“古埃及中的祭祀体?”
“对啊,祭祀体只被僧侣掌握,公元七世纪阿拉伯文就取代埃及文成为埃及的通用语了,所以祭祀体很难解读,你用的牛顿译本可能错误百出……”
小师妹咳了咳嗓子,一脸看破不说破。
“是。破解古埃及文则是从拿破仑时代的法国人商博良开始。”楚子航点头道。
“是啊,你想象一下,一份祭祀体的文书中,神名‘赫尔墨斯’会用什么记号来表示呢?”
楚子航沉思了一会儿,“动物,埃及神多半都有动物象征,他们在壁画中以人身动物头的形象出现,他们又特别地崇拜鸟类,譬如鹰,以赫尔墨斯作为信使之神的身份。他的象征很可能是某种鸟类。”
“对啊,象形文字的翻译中,一旦出现了某个难以解释的标记,往往都被翻译为神名或者某种图腾……”
“你的意思是最初的译者可能因为不懂全部的祭祀体,而把某个标记翻译为‘赫尔墨斯’,从而认定此本书的作者是赫尔墨斯,其实原文并非这个意思?我明白了!”
路明非不禁开始以头抢沙发。
他心中吐槽师兄你明白个锤锤,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师妹在引导你吗?
而且还是真中掺假的把戏!
楚子航奇怪地发现师弟开始用头撞沙发。
是太无聊了吗?
“对,《翠玉录》被认为是赫尔墨斯神的作品,因为它在译文的开头就说,‘我看到了一块翠玉,上面写着字,那是从赫尔墨斯的双手间被书写出来。从那里我发现了以下这些文字……’。但是这个翻译可能根本就是错误的,在那块玉石板还存于世的时候,‘赫尔墨斯’只是上面的一个鸟形徽记,它可能代表的并非赫尔墨斯。后来的翻译者们认为那是赫尔墨斯,可能的原因是,赫尔墨斯作为神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有恶作剧和信使的象征,所以把一个象征神的鸟形标志解释为赫尔墨斯,说明这本书的秘密来自一位神界的信使,听起来很有道理罢了。”
“不,翻译错误的可能性并不大,你说的没错,古埃及文是一种死文字,但是记有《翠玉录》的玉石板发现于公元前13世纪,那时候整个埃及懂得祭祀体的僧侣还很多,在中世纪炼金术极盛的时候,《翠玉录》有各种文字的译文,其中势必有基于早期译文的。牛顿的译文出现得很晚,但是他必然参考了各种译文,最后求得他心目中完美的翻译。如果赫尔墨斯的神名可能是翻译中的错误,以牛顿的学识辨识不出来的可能性很小。他生活的年代远比我们早,那时候炼金术的留存远比现在多。”楚子航笃定道,“作者应该是‘赫尔墨斯’无疑。”
“唔……你说的有道理……师兄你很强诶。”夏弥用手撑着下巴,望着天花板思索。
楚子航拿出他的ipad,开始调取本部图书馆的文献,客房内一瞬间进入寂静。
路明非翻了个身,双手捂脸。
喂喂喂,师妹你在思索个啥?
寂寞吗?
还是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忽悠瘸师兄?
不愧是你,演技一如既往,和当年一样鬼灵精怪。
“我想到了!”夏弥突然大声说,“还有一种理解方式!说明《翠玉录》的作者不是一名纯血龙族!”
“我也想到了,”楚子航说,“赫尔墨斯的身份……”
夏弥蹦起来和楚子航击掌,“对!赫尔墨斯的身份!”
“赫尔墨斯在被称为神之前是一位埃及法老,只是因为埃及历史没有明确纪年,无法确定他在何时何地担任法老,他以肉体的形式生活了300年后领悟了真理而成神,那么另一种解释是,赫尔墨斯并非一个纯血龙族,而是一个混血种!”
“他长久的生命是因为血统的缘故,他在300年里领会的东西并非什么真理,而是突破血统差异的办法,他可以纯化自己的血统成为纯血的龙类!所以《翠玉录》讲述的是……”
楚子航难得罕见地激动起来!
“一个混血种如何进化为纯血龙族!”夏弥大声抢答,小脸激动的通红。
“就是说确实存在某种可能……”楚子航的声音低了下去。
路明非和蔼可亲地看着龙王·夏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师兄。
辛苦你了师妹,真是不容易,引导师兄走到这一步很辛苦吧?
你这是想把师兄变成一头纯血龙族和你比翼双飞吗?
可相比两条龙一同掠过天空这般充满奇幻色彩的画面,我还是想看你们踩着细腻的沙子,牵手漫步在涨潮的浪花中啊。
如果你担心海边阳光太强烈的话,我知道有个人专业卖防晒油,师妹你需要我介绍给你啊,那人还是我未来的大舅哥呢,大家都是一家人!
路明非忽然叹了口气。
想想还真是滑稽啊。
这是一个人类主宰的世界,可这个屋子里除了纯人类什么都有。
有这世间最大的怪物,也有一头龙王级的小母龙,还有一位在未来将以混血之身逼近龙王战力的混血种。
这世界可真是荒诞。
他侧头望向窗外,芝加哥河面上游船来来往往,电视里重播着《辛普森一家》,午后阳光明媚,洒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他躺在沙发上,旁边两个未来注定会相爱的人兴致盎然地讨论着严谨的学术问题……
曾经的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这样的小美好?
这样闲适有趣的午后,真是怎么也不嫌多,越漫长越好,永远不要结束。
所以啊,路明非……这一次,可千万不要再后悔了。
他在心中轻声说道。
……
楚子航从和师妹的交谈中抬起头,看向师弟,发现师弟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侧歪着头看向窗外的湖面。
他的背影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阳光,没有落寞与孤单,反而给自己一种朝阳初升之感。
很多年后楚子航偶然回忆起这个午后,他才明白原来师弟自这一天起,就做好了独自拯救世界,与命运相抗衡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