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狗满心欢喜,拽着谢长渊走进院子,一路穿廊过道,从第一座庭院走到尽头,果然有一堵墙被打通,直接通往下一个院子。
一进门,谢长渊就闻到一股很不好闻的味道,而且还能听到旁边的几座园子里的猪叫声,鸭叫声之类的。
显然大宋皇帝颁布牛肉政策之后,汴梁城内所有的鸡鸭鹅狗猫全被拉去城外填埋,唯有这座神秘的连锁宅院私下饲养,背地里做着抗旨的买卖。
阿狗是这座院子的老人,虽说没能混上总管的位置,可毕竟经历在此,偶尔碰上几个院内的伙计,对方都会对他点头致意。
偶尔碰上几个熟面孔,对方也会笑着喊谢长渊一声谢爷。
当年南下,谢长渊单骑行走江湖,在宋国结交过许多江湖豪杰,其中有一位女中豪杰就是这座宅院的女主人关素枝。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关素枝还是北境西川道绿林总头人关植的亲姐姐。
姐弟俩一人在西川道绿林发迹,另一个则隐匿在大宋皇城做地下皇帝,皆不是省油的灯。
当然,比较起关植,关素枝身为女子却更加豪迈大气,对待谢长渊就跟亲兄弟一样,对方的热情也是谢长渊为数不多的暖心之处。
深庭,一个四合大院正厅上摆着一张正圆大桌,桌上摆满了酒肉。
一名身子肥胖,相貌丑陋的中年悍妇以一种近乎趴着的姿态坐在凳子上,囫囵吞枣似的抓起一根鸡腿,塞进嘴里吭哧几下就剃的干干净净。
妇人衣着打扮普通,吃饭毫不顾及形象,衣袖衣领上都沾染了点点油污也不知觉,仿佛饿了许久一般。
但是,从旁边伺候她的几名婢女脸上那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能够看出,这位妇人的吃相就是如此,并不是饿着了。
妇人正吃的开心,突然门外传来了阿狗的声音。
“大姐大姐!快看看谁来了!”
妇人蓦然抬起头,浑圆的一对大眼睛望向门口,远远看见阿狗拉着一道高大且熟悉的身影跨过门槛,朝她这边走来。
看清来人的面目时,妇人显然愣了一愣,旋即一股由心而生的喜悦涌上面颊,嘴里的肉都来不及咽下就一声惊呼。
“哎呀,兄弟呀!”
关素枝站起来就要迎上去,可却差点把身前的大桌子撞翻,幸好几名眼疾手快的侍女扶住了桌子。
关素枝赶紧丢下碗筷,兴冲冲的绕过,拖着肥胖的身躯健步如飞,朝谢长渊迎面而来。
“大姐!”
谢长渊哈哈大笑,单手揽起近三百斤的关素枝,想逗弄孩童一般抱着她转了几圈,然后才把她放下。
二人相视而笑,一股亲切流露于面颊上。
关素枝一脸喜色,身边的阿狗也是笑呵呵的样子,显然谢长渊的来访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你这个弟弟的当真没心肝,整整五年了才舍得来看姐姐一眼。”
关素枝像是在嗔怒,伸出手在谢长渊胳膊上掐了一下,可惜如今的谢长渊铜皮铁骨,一手下去不痛不痒。
平日里,这位大宋地下的女皇帝向来不苟言笑,丑陋的脸庞自带凶神恶煞,别说跟别人好好说话,就是露个笑脸都是罕见。
更别提如今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欣喜,甚至还露出罕见的亲切的神色。
看外表,这位关素枝实在不好看,若非穿着妇人衣裳,贴上胡子那就是一个彪形大汉。
谢长渊瞥见旁边一桌酒菜,当即一屁股坐下去。
“大姐恕罪,咱们边吃边聊!”
关素枝赶紧张罗手下人撤掉旧席,重新换上一桌热乎饭菜。
但是谢长渊却觉得不用,浪费了一桌酒肉实在不太好。
闻言,关素枝嗔怪的白了谢长渊一眼,伸出肥胖的手拍在谢长渊的背上。
“知道你小子爱惜粮食,可还让你吃姐姐的口水不成!”
谢长渊笑着挠了挠头,当下也不在说什么,看着侍女们把冷席撤下。
趁着这个空档,关素枝坐在谢长渊身边,就像亲姐姐神色慈蔼,话音轻细,跟谢长渊唠起了嗑。
见到故人,谢长渊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就把过去五年游走北境斩金丹,空明山上一人独战五大宗门等一系列的事和盘托出。
说者平静,可在听者耳中却是一次次惊涛骇浪,知晓过去五年谢长渊一直在和仙门搏命,关素枝眉头不禁皱起,满脸忧忡。
突然,她抬手猛拍桌子,啪的一声直接把守在旁边的阿狗吓了一跳。
“这个老二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任由你一个人去闯山头,他就轻轻松松带着一群喽罗去掏老巢,下回见到他我不得扒了他的皮!”关素枝气的牙痒痒。
比较之下,似乎谢长渊才是她的亲弟弟,如此的区别对待,就连阿狗听了都在一旁偷笑。
谢长渊笑着摆摆手,为那位关老二说了几句好话,关素枝这才面色稍缓。
再后来,谢长渊就说到了精铁炼体,然后孤身南下的种种历程。
其中,他有意避开了体内有神宫魂珠的事情,这玩意终究是十二神宫的东西,不让关素枝知道,也是为她避免一些麻烦。
关素枝猛然站起,伸手在谢长渊肩膀上捏了几下,脸色刷的就白了。
她颓然坐下,掩面而泣。
“烧红的铁水就往自个身上浇,你这小子到底多狠的心肠啊,我这个做姐姐的听着都觉得疼,你究竟怎么熬下来的……”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关素枝的呜咽声还在传出。
谢长渊和阿狗都安静了下来,当真是男默女泪。
精铁炼体的过程究竟有多痛苦,只有谢长渊自己才知道,这个变强的极端途径无异于一场酷刑,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道消。
而阿狗虽然无法体会其中痛苦,可仅仅通过想象就能知晓那般痛苦究竟如何。
多年混迹街头,他也不是没见过那些被仇家泼上火油活活烧死的可怜虫,但相比起铁水锻打两个时辰,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谢长渊沉默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关素枝的后背以做宽慰。
未及,关素枝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虽然还红着眼,可却换上了一副坚毅的神色。
“兄弟呀,这王八操的十二神宫将你连累的这么惨,就算你不言语,姐姐我也咽不下这口气,如今这汴梁城就有这群西方蛮子的人,有啥需要的跟姐姐说一声,姐姐给你出气!”
谢长渊一笑。
“不瞒大姐,我正是为此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