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河,你装聋作哑多年,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人自然管不着。但是你麾下几十个伺候你的仆从,被你刺聋药哑,何其无辜?
这其中虽然多是西域人士,但也有我大宋子民!
他们都是家中顶梁柱,勤勤恳恳不过能让全家温饱而已。如今被你强逼上山,成为残障人士,必然让他们的家庭雪上加霜!可怜这几家,儿女盼着父亲,妻子盼着丈夫,不知道何时能够团圆哪!”
外面想起了一阵“呜呜”的哭声,那是聋哑仆从们听到贺礼的话,悲从中来。
因为此刻贺礼是元神之躯,说话并非声带震动,而是灵魂波动,所以即使聋哑人,也能清晰地“听见”贺礼的话语。
面对贺礼的质问,苏星河也不答话,闭上双眼,跪在无崖子尸身旁,一动不动。
贺礼冷笑道:“苏星河,有罪就要认,不出声就完了吗?”
他的弟子们齐齐跪下,正想要求情。
只听得苏星河沙哑的声音飘来:“三界如火宅,众生在汤镬。老朽独善其身尚不得,谈何心怀天下人呢?一切罪恶,我悉数承认,感谢太傅屈尊,送我解脱。”
“律法自有量刑标准,又岂是你说的算的?苏星河,你致使多人伤残,按律法,抄没家产,赔偿苦主,流放千里。现在立即执行,把此处的财产统统交出来吧。”贺礼沉声说道。
“如今逍遥派易主,老朽我并无余财,一切财产都是新的逍遥派掌门做主。老朽愿意一死以偿还罪孽!”苏星河已存死志,故而并不惧怕贺礼的威严。
再大的神通,再高的权势,难道能够威胁一个死人吗?
贺礼不以为忤,苏星河的心态他一清二楚,对付不同的人自然用不同的办法。
神通法力并非万能,权势金钱更是纸老虎而已。修行之人如果看不破这一点,很同意沉迷在力量的增长之中,迟早要走入歧途。
“那好,我就跟主人谈一谈。虚竹,你过来。”贺礼微微一笑,对角落的虚竹招手。
虚竹虽然得到了无崖子的身体改造,此时早已是当世绝顶高手,但他还没发现这一点,此时还是一个少林小和尚的心态,见到众多大人物过来,自然而然地就缩到了墙角一声不吭。
虚竹虽然笨笨的,真诚中带点迂腐,但是他可一点都不傻。旁观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贺礼是此时把控全场的核心人物。
此刻虚竹眼看自己被这样的大人物点名呼喊,一时间众多目光汇聚到自己脸上,心下十分紧张,支支吾吾地说道:“无崖子老先生确实给了我掌门指环,不过我没有想要,老先生硬塞给我的,我只是一个少林和尚。。。要不,还是还给苏老先生吧!”
说着,就伸手要把手指上的指环褪下来。
苏星河此时连忙阻止:“掌门不可!师傅既然已经把掌门之位传授与你,从此你自然就是逍遥派掌门,一应逍遥派财产人员,全都由你说了算。你若是不想当,可怜逍遥派众多弟子就要孤苦无依任人欺凌了也!”
苏星河与虚竹下过棋,自然知道这个少年乃是大大的慈悲,以情动之,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实际上他的弟子们已经被他除名,如今在密谍司供职,一众仆从被贺礼定义为受害者,师伯师叔不知道在何处开宗立派,如今逍遥派不过只有自己一个心存死志的老朽而已。
但是师伯师叔应该总会有弟子,理论上也是逍遥派门人,所以自己也不算是欺骗新掌门。
果然虚竹听到此话,期期艾艾地犹豫起来。
他向来慈悲心肠,此时听说自己担负着很多人的生活,不由得类比起来,想到若是少林寺突然没了方丈,自己这样的一众小沙弥会何等的惶恐!要是逍遥派也因为自己而人人惊惶,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了。
正焦躁不安之间,只听得贺礼温声说道:“虚竹,佛经里说,佛祖为了救兔子,割肉喂鹰。若是舍身能救一人,你会救吗?”
“阿弥陀佛,小僧自然要救。”说起佛门慈悲之事,虚竹仿佛不再是刚才犹犹豫豫的小孩子,变得坚定无比。因为这就是他的信念,出自本心,丝毫不需要犹疑。
“那好,如今若是有逍遥派弟子即将惨遭杀戮,你要救吗?”贺礼又追问道。
“当然要救。”
“现在你面前的苏星河就是逍遥派弟子,听你管辖。本来可以罚金赎罪,流放边疆,但是若逍遥派掌门不舍得金银珠玉,不肯赔偿受害者,他就要以死谢罪,你这个逍遥派掌门会怎么做呢?”
“生命最重要,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苏施主,你万万不可心存死志,逍遥派的人靠我的话,我怕是不行的,你可千万要活着啊!”虚竹急切地劝苏星河。
“唉,掌门有命,我本来不敢不听。但是我苟活多年,皆是因为师尊愿望未成,没能找到逍遥派的传人。如今掌门已有,师尊仙去,我早有死志,惟愿从此解脱,随师尊而去也。”苏星河落寞地说道。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佛说一人的生命,与须弥山等重。若是自我放弃生命,那是莫大的罪了,我若是让你放弃生命,那也是莫大的罪。要知道,人身难生,佛说生而为人,如同盲龟浮木,又如须弥穿针,乃是莫大福源,一定要百般珍惜才对啊!”虚竹苦口婆心地劝慰。
贺礼笑道:“苏星河,新任掌门的话你不听,莫非是不服你师傅的安排,或者说你根本不愿意听从这位虚竹大师的命令,情愿一死了之呢?”
虚竹紧接着劝道:“小僧自知愚钝,不敢做这个掌门,只是无崖子老先生当时执意如此,这样吧,我现在把掌门之位再传给你,你可万万不要想不开啊!”
苏星河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虽然明知道这是贺礼的激将法,但是却不得不为自己分辩:“掌门,万万不可如此说,苏星河一心为了逍遥派的传承,岂有私念?若有一丝虚言,叫我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虚竹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也没有怀疑老先生,只是。。。只是。。。希望老先生切不可再提死字,一定要好好活着。”
“既然掌门有命,苏星河自然一切听从掌门指示。只是师尊尸骨未寒,还请太傅宽限几日,让老朽为师尊造墓守灵。”
虚竹也眼巴巴看着贺礼。这样的朝廷大官,他哪里见过,知道自己笨嘴拙舌,也不敢开口求情。
贺礼点头道:“此乃人之常情,你若是肯赔偿受害者,自然只是个流放之罪。历来流放的犯人,也会给时间与家属告别。此处就是你的家,你又情况特殊,我做主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你去往西域,广收弟子,传下一支道统,与星宿派作对,切不可让星宿派在西域一家独大。”
苏星河知道贺礼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目的,原来是要自己为朝廷效力。看来朝廷志在西域,怕不是想要回复盛唐荣光。他一定也会让丁春秋继续在西域搅动风雨,但是为防止其一家独大,自然要用自己去制衡。如此算计,不愧是皇帝心腹。
苏星河看往虚竹,只见虚竹一脸喜色道:“阿弥陀佛,苏施主这样再好不过了,苏施主武功卓绝,在西域自然也能生活的很好。我听说当年玄奘法师也是远赴西域取得真经,若是苏施主能在西域看到正宗的佛经,不知道能否。。。能否。。。嘿嘿,给小僧抄录几本。”
苏星河有点郁闷,这个掌门如今年纪太轻,又是少林和尚出身,还一心想着佛经呢,不知道何时能够挑起逍遥派的大梁。不过师父安排让他去找师伯学武功,希望师伯能够让他早点成熟起来吧。
不管苏星河心里怎么想,面对掌门的请求,他还是认真回答道:“掌门放心,若是我能有缘,必然会派人把经书送回交予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