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赵边境,涌动无尽黑水的天堑。有一白袍年轻人,踏着穹顶的风,默默注视着下方的一幕景。自继承了玄商王血开始,打季秋成就了道基之后,那血脉的沸腾与呼唤,便无时无刻不在引导着他。但,当他真正踏足到了那血脉指引之地时。玄商的王血,却又渐渐沉寂了下去。不过季秋无比确定。这无边无尽,染上一片黑色的茫茫大海,正是掩埋了朝歌古城的地点!“到了,就是这里。”他的眸子微凝,与曾经模拟之时的记忆,渐渐重叠。古老的王,沉没在了那千疮百孔的青铜古城,被时代所遗忘,他的四肢被截断,头颅被锁链缠绕,只能困于那张象征王权的宝座上,永生永世,不见天日。象征着图腾的神鸟,羽翼与神性被尽数剥夺,那堆积在祭祀台上的皑皑白骨,便是它仅剩的几分痕迹。玄鸟纵使有不死神性,却也终究被打落神坛。王威镇压九州,亦只能落得个悲凉收场。季秋此时,仰望阴云缭绕,暗自昏沉的穹天。即使未曾踏足,心中仍是没来由的,有了几分沉重。“此方世界,那天上的神圣...”“与古老的天庭,是否会有联系?”如今他的神魂识海之中,尚还有补天至尊遗留下来的一缕印记。那尊曾经如此强大伟岸的人物。却仍旧在纪元之末的厮杀之中落败,被那天外而来的神将一柄战矛,洞穿了补天道躯,神死魂灭。若,此世之神圣神只,与古天庭当真有所联系。那么人若想要伐神,究竟该要有多么强大,才能做到?季秋皱眉,片刻摇了摇头。“想太远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还是踏入朝歌,最为紧要。”目视下方黑海,季秋眸中闪烁着野望。在模拟之中,他知晓,朝歌虽早已沉没腐朽,但其中仍旧存在可夺天地造化之物,能够叫他在短时间内,以补天道体,达到金丹境的巅峰。这很关键。因为,以他如今对于道与法的参悟,只需要达到法相的门槛之前。那最后的真君之位,便可一朝踏破!而当务之急,就是证道真君!也只有成就了真君,法天相地,才能有搏杀古老之主,神血之王的资格!不然,连参与到之后厮杀征伐的资格都没有。心中念头一定,季秋深吸一口气,随即自百丈高空纵身往下!一道流光,尽管渺小。但浩瀚无边的黑色洪流,在见到那身影越来越近时。本来波涛汹涌,浪花不断,一望无尽的无边黑海,却突然从中一份为二,裂开了一条直通深处的浩浩大道!而在那深处最低端的尽头...季秋看到了,一座锈迹斑斑,通体泛着青芒的古老巨城,千疮百孔,就那么屹立在那遥远的彼端。金丹真人,目光可破虚妄,可看清数十里之外的景象。随着季秋将目光投去。迎着黑水拍面而来的寒风,他看清楚了那城池之前,有块巨大的残破石碑伫立。即使被风霜洗礼的看不清楚字迹,但那石碑上面,依旧用着奇特的篆文,深深浅浅,歪歪斜斜的留下了‘朝歌’二字。朝歌!玄商的都!这一刻,季秋呼吸一凝,体内本来平息的血脉,倏忽沸腾了起来,而且要比之以往,更加强烈!不仅如此,随着玄商王血越发纯粹,越发炽热,连带着他那一身庚金不灭体的修行,都已开始变得更加凝练!他的气血迸发,连通天地二桥,近乎勾连天地,一拳一掌,皆涵天地之威!放眼他所见过的武道高人,哪怕是巅峰之时的岳宏图,与眼下的他相比,怕是也只在伯仲之间。想来,也唯有当年那陨了数百年,仍旧尸身不腐、金身不败的大燕太祖,那等半只脚踏入了天人之境的武道大宗师,才能盖压过他吧!季秋落下身来。他走在这滔滔黑水,因他到来这才分开的道路之中,一路前行。脚下的土地,常年经受着腐朽的黑水浸染,因此潮湿松软,坑坑洼洼不断。而在这一条古道之上,季秋抬眼,见到了不少疑似许久之前,残存的古老痕迹。驻足于一柄倒插入地的战矛旁,季秋伸出了手,想要抚摸这柄锈迹斑斑的利刃,却是在手掌触碰的那一瞬间。这战矛便如同纸屑一样,化作了飞灰,从季秋还未握紧的掌间散开,未曾留下分毫痕迹。诸如此类的残兵断戈,一路之上,到处都是。季秋默默的注视着。以他的眼界来看,这些残留的兵戈,都是那种以上等灵材,再辅以神秘的古铜材质,继而锻造而成的兵器。每一柄,都不逊于道基修士使用的灵器,而且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媲美法宝。像是这些残有灵韵的物件,一路上也是没有少见。只可惜。这些曾绽放过辉煌,伴随着他们主人搏杀的百战锐器。随着千百年的光阴逝去,早已连最后一抹灵光,都已消耗殆尽。只余下徒有其表的外形,还在无声诉说着遥远之前,那一场席卷天地,动乱九州的大战。无声的大道,只有海风与寂静。季秋一路前行,不曾为任何事物驻足。前方的朝歌越来越近,而一路遗留的事物,也越来越多。不仅有散乱的矛戈,同时还有残破的战旗、腐朽的古铜甲胃、以及...越来越多,连骨骼都不完整,掩埋在松软黑土之下的断肢残骸。那些...应该就是曾经玄商时代,隶属于人族的战士了。而如今,只需一阵轻轻的微风,他们存在过的最后一抹痕迹,就将被彻底抹去。季秋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但只需要稍稍感受一二,便不免得有些触动。他们的敌人,是如此的强大。但为了那尽头的青铜古城,为了所谓的王,哪怕奋战到了最后一刻,甲胃破损,兵戈断裂,他们也未曾俯首后退。属于人的荣光,总有些东西,是无法抛却遗忘的。直到,季秋走到了那巨大的青铜古城面前。他抬头。看着这座死寂的城。以及...那道隐于黑袍之下,盘膝于城门之前的渺小身影。干瘦枯藁的身影,就好似一具死尸与石像一般,在那破旧古老的城门之前,盘膝入定,一动不动。在此人的身上,感知不到任何气息,就好像与之前所见的那一堆尸骸,没有什么区别。但,季秋却知道。若是自己想要进去朝歌。那么,此人就必须让开。因为这座掩埋于无边黑水之中的玄商古城,本来...就应该是由他这一脉前来镇守的。可事到如今啊。风水早已变迁。最初,也是最古老的,曾与周天子同代并肩,亲自颠覆了玄商的神血之王——初代晋主,因神血燃尽,早已陨落而终。至于他的继任者,本应该继续统御这片三晋大地。但在他继承神血,继承权柄,继承晋掳掠而来的‘鼎’时,如今占据这片土地的三王,却是一同出手,发动了隐于史书背后的——‘黑夜之变’。他们取缔了晋主的统治,夺取了他的权柄,自行加冕为王,而那位可怜的继承者,一切的一切都被剥夺,相传早已陨落。但,季秋模拟之时来过朝歌,是以有过那段时间的记忆。因此,他知晓那位继任的晋主未陨。而且,就在眼前。他的眸子,注视着眼前之人。【晋主】【生于神血王族,为最古老的神血之王——初代晋主的唯一嫡系,他继承了王的血统,神圣的权柄,为地上最为顶尖耀眼的存在。】【他曾见证了他的父王雄踞三晋,虎视九州,足以与神圣的周媲美,超然于诸国之上。】【他曾追随他的父王,覆灭过大大小小的王国,以添入晋的薪火,延续王血的统治与这片古老的国度。】【但再是强盛的存在,也终归会有腐朽之日。】【晋主不似周天子一般,有着天上神圣的加持,作为最古老的源头诸王,他的神血连年征战,终究还是到了枯竭之时。】【在最后一次延续寿元失败之后,初代晋主祭祀神圣无果,无奈神血燃尽,终归消亡,而后他的嫡子秉承荣光,加冕为王。】【那一日,晋地的十余位古老者,站在那三尊青铜大鼎之前,与诸卿士族共同宣誓,见证了新王当立。】【可却在加冕的当晚,晋主祭炼‘晋’的权柄,与那象征气运的九鼎之时,却被三王大公一齐杀来,群起而攻之。】【那一日的黑夜,染上了无边血色,有神血咆孝,古老者含恨。】【那一日之后,晋主神血萎靡,三鼎被夺,险些陨落,后以大秘之术,避于无边黑水,朝歌古迹之前。】【等待着,颠覆这三晋统治的机会。】【模拟评价:古老的神血之王,本应显赫当世,却落入无边算计,终为他人,作了嫁衣。】以推演之法,默默窥视着眼前之人的人生轨迹。季秋赫然便见到了。这片古老的三晋之地,曾经的主人。也就是曾经周取代玄商后,镇压朝歌与那位人王的...狱卒。不过随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曾经的狱卒,早已失了封地,与囚徒没有了多少区别。若不是这无边黑水,与这朝歌古迹,只有流淌着玄商血液,以及执掌‘钥匙’的晋氏王选,才能踏入。三王虎视,数遍这天下九州,恐怕都未必能够有他一席容身之地。感受到了眼前生灵的气息。晋主...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闪烁着血与火的颜色,直视着眼前的季秋。当晋主看到了季秋那一身毫不遮掩,隐约与身后被封存的朝歌古地有所共鸣的血脉时。终于不再如泥塑一般,而是稍稍抖动,继而站起了身来:“玄商的后裔...”晋主嘶哑的声音,缓缓在这青铜古城前响起:“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他将自己的黑袍兜帽摘下。露出了底下藏匿着的枯萎赤发,惨白容颜。如今距离那三王之乱,已经过去了近千年。这位曾经的神血之王,被连续剥夺权柄与王血之后,早已在这个境界之上,及及可危。他虽还未到疯癫与自燃的程度,但实力早已衰弱到了极点。但,他的手里仍然还执掌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奥秘。那就是...晋主的手里,握着连那镐京之中的周天子,都不曾拥有的东西——曾经被天上神圣亲自封印的朝歌,开启的钥匙!季秋看着这道人影缓缓起身,并没有拒绝,而是露出了笑容:“阁下,可是三晋之土的末代神血之主,晋王冕下?”随着他的话语落下。那对面赤发丑陋的身影,面上微变,隐约有了些痛苦的表情浮现。直到片刻后,方才缓缓平复下来,稳定了心神。即使在这黑水底下,孤寂王城门前憋了一千年!他,依旧没有忘却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玄商的后裔,你是如何知晓,孤之来历的?”默了半晌,沉闷的声音,自晋主口中道出。不过片刻,他却是讽刺一笑:“算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孤确为曾经这片土地永恒的王,但,那已是黑夜之变前的历史了。”“现在,这里应该是叫做魏,而北边的,则是赵!”“魏氏和赵氏,蝇营狗苟之辈,篡我权柄,夺我晋之神血,可他们却不知我晋之一脉,到底世代镇压着什么!”“天上的神圣不回应孤,周天子不投来目光止戈,任由孤落得今日局面。”“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们这些曾经觉醒了玄商血脉的人,到这里来!”“只是可惜,曾经岁月里的玄商后裔,都已基本上被斩尽杀绝,即使尚且存在,也是稀薄无比,难以回应你们血脉的呼唤,寻到这失落古城。”“但,孤终究还是等到了。”晋主目视着季秋。“失落岁月之前,名为玄商的时代,最后一尊人王。”“即使被神圣分尸,可却依旧未曾陨落,不过是被永恒的囚禁了。”“而晋,则是为了镇压朝歌,而建立的古老国度!”“这是天上的神圣,亲赐的分封!”“孤手里执掌着通往朝歌的钥匙,只可惜...”“孤虽有‘钥匙’,但却无法踏入这座古城,更无法与那人对话。”“不过,你却可以。”“因此...”“我要与你做笔交易,玄商后裔。”他伸出了干瘦的手掌,随后于虚空之中缓缓握紧:“孤执掌了‘初火’的权柄,只要能够...我便能再度归来!”“而这古城之中,有天命玄鸟的传承馈赠,那是只有你们人,才能获得的东西。”“孤给你进去朝歌的钥匙。”“你,也并不需要给我什么传承!”“孤只需要一滴神鸟之血,那对于里面的古城,并不算珍贵!”说着说着,晋主的眼神中,透露着疯狂:“我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什么神圣,什么周天子,什么古老诸王,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疯子,是该千刀万剐的猪狗!”“孤今日等到了你,自是孤命中有所转机!”“孤要让你继承玄商的传承,与孤一起,颠覆这个世道!”“朝歌里面的东西,即使被神圣摧毁,但遗留下来的,依旧能让你一步登天,甚至媲美神圣!”“玄商后裔,告诉孤,你的选择!”“愿不愿意,做这一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