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水江河奔涌,舟楫顺流而过。一身粗布衣却难掩贵气的少年,与那两名儒家大贤碰面,并不意外。按照之前的模拟轨迹,这本就该是命定的碰面。【孔夫子】【出身齐地,祖上为流淌稀薄神血的士族出身,但传承许久,血脉早已彻底断绝,时至如今,更是沦为凡民。】【幼时的夫子父母早亡,生活清贫,为了努力适应这个世道,几乎所有的底层工作,他都一一做过,由此度过了最为艰辛的时间。】【因目睹所谓阶级之差,与社会的礼乐崩坏,待到及冠之后,年轻的夫子意识到,这个时代,可能并非像是周天子所描绘的那般美好。】【为此,他开始寻觅出路,与最初的大贤们交流探讨,确定了以人之精神,穷就天地之学问的文道超凡。】【他以自己的学说,在齐地的北海、东来、即墨等大城来回宣讲,以儒学之仁,儒道之礼,描绘出了最初天地大同的雏形。】【也因此,他被一批素有智慧的凡民拥戴,奉为夫子先生,在齐地声名鹊起,逐渐受人尊敬。】【后诸子传道,百家争鸣,夫子与诸子论法,辩驳学术,以德行之风折服四方,使得儒脉列为了当世显学。】【凡民的超凡,震动了齐地之主,那位姜齐的神血之王力排众议,于稷下开设学宫,想要请夫子前去,为学宫祭酒,统掌事物。】【不料,却被其开口拒绝,后飘然而去,带领门下弟子,践行学说,周游列国。】【一路之上,他出了齐地,走遍六国,读万卷书后而行万里路,看清了这个世界,此时的他学说大成,回至齐地,于桑榆树下心生感悟,坐而悟道。】【立地,封亚圣名。】【后续:???】【模拟评价:古往今来,九州天下,儒家一脉,可称至圣先师,天纵之圣也!】看着这哪怕只有前半生经历,便已是足足推演半晌的人生轨迹。季秋心中不乏敬意。站在他眼前的人。如果季秋没有猜错。正是他第二世轮回,所参悟的文道源头,是他太平治世,天下大同的根基。诗,书,礼,易。合古之典籍,成一家之言,而开后世之学,万民之道,流传千古。当敬畏也。是以,少年拂袖,隔着遥遥距离,便拜了一拜,只温声道:“季秋,见过儒家夫子。”温润随和的声音,如徐徐风过,叫得夫子稍稍回神,后看着那少年毫无意外的眼神,不由微微一怔。这不像是个少年。在他的眼中,好像事物的变迁,旁人的注目,都引不起他的分毫注意一样。他的眼神深沉如渊,又澄澈如水,叫人难以琢磨,猜不出其心中所想,究竟为何。就与某些存世多年的老狐狸一样,但这少年身上透露的气息,却又是那么的令人琢磨不清。而且,他还是玄商的后裔。带着颜子渊,夫子慢慢踱步,与那粗布少年碰面,随后同样迎面一拜,礼节周全,并未因身份或是其他,便行怠慢之举。“小先生有礼。”儒衫中年人,身形高大,异常魁梧,看上去并非像是研究学问的人。但一行一动,皆含礼数,叫人颇有如沐春风之感。一侧的颜子渊,随夫子的动作,亦是一拜,而季秋回以一拜之后,夫子的声音慢吞吞的,便道出了声:“季先生,是如何知晓,我乃儒家夫子的?”夫子面色含笑,双手揽于袖中,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想和眼前的少年聊聊。因为,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的事物,叫他感兴趣了。看着与模拟轨迹不同的一幕,季秋心知。原本的轨迹,从这一刻开始,已是变得不同。“桑榆树下,一场讲道。”“夫子从今往后,终于算是将自己的学说彻底践行,为诸子之中的顶尖了,纵使是称上一声圣人在世,也无不可。”“普天之下,像是似夫子者,可还能有第二人?”将眼前这位儒圣的半生轨迹尽数窥视之后,季秋自是了如指掌,是以便兀自笑道。但他知道,他面前的这两位儒家大贤,却是不知其中底细。为随侍夫子的门徒之首,儒圣座下诸子大贤之一的颜子渊,听得这少年一席话,心中顿时吃了一惊:“莫非夫子所言,当真为真?”“这少年,不像是个少年!”不谈其心中如何作想。此刻,夫子听到季秋的话,目光却是变得更亮了。他并非是因季秋话语里的恭维而舒服,他所感兴趣的,其实是少年那双眸子。桑榆树下他是有所悟道。但距离今时今日,也不过只过去了一天而已!虽有异象,但其余无关之辈,又岂能尽知其中奥妙?更何况,不过为一少年尔,竟能从中看出几分,这岂不正彰显了他的不凡!“果真有所神异!”夫子的眼神中,带着浓郁的兴趣:“小先生一双慧眼,可将大千看破,不知这等神异之力,是以何等学说为基,又是借助何等道理推演而来?”“我辈,可能请教一二否!”这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特色。诸子百家的学说公诸于世,各家无有藏私,所有的超凡与奥妙,都蕴藏在了那学说经籍之中。哪怕是贵如诸子,乃至于封得圣名的人物,也不会因为身份之见,便绝了不耻下问之心。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这正是夫子极力倡导的道理。听到夫子单刀直入,便问询出声,即使是季秋也是一怔,似是没想到他竟如此直接,继而摇了摇头:“夫子言重了,我岂能有那等伟力。”“在下不过是根据夫子的来历,以及血脉带来的几分神异,这才能窥视些许只鳞片爪而已。”“谈不上请教,更不可能以这些模湖的见解,便强为人师,湖弄夫子,如此,岂非班门弄斧?”季秋说的诚恳,夫子见状,略略有了几分遗憾,不过想起眼前这少年的神秘,也是瞬间将遗憾一扫而空,便道:“哦?是这样么...”“不过,也是极为不错了。”轻轻颔首,夫子似在赞叹。毕竟,在少年这个年纪里,能做到这般出彩的,天下亦是寥寥无几。此等人物,又有所学傍身,再加上出身齐地,合该于稷下开设一门学问,与百家诸子,共同探讨前路!心中正当想着,却见少年又道:“若谈请教,我才应当请教夫子才是。”“夫子为儒脉扛鼎人物,又能为当世圣人,而在下所学与志向,与夫子亦是相彷。”“是以趁着今日见面,我倒是想问道夫子。”“不知,先生可否为学生讲述一二,何为天下大同?”季秋拱手,面容正色。而夫子,一时心下震动:“你才多大,竟...就接触到了这般境地?”他的一双眉头跳动,举止难掩震惊,而他身畔的颜子渊,亦是如此。“闻道者不分先后,当朝闻道,夕可死矣。”“是以,请教夫子。”淄河川流不息,波涛汹涌不止,少年人退后两步,一拜求道。见得此幕,夫子难掩复杂。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等了良久,方才一声长叹:“今日来此,未曾来错。”“好一个闻道者不分先后,朝闻道,夕可死矣!”“季小先生,未来当也是大才先贤也!”“这天下大同,若是在数日之前,我或可为你讲解一二,但如今...”夫子的思绪飘飞,话语飘忽不定:“我带着数十弟子,周游列国,看清了这个时代,与周天子的天命,以及七国的模样。”“大同之治,我还需思考,还需思考...”前半生,夫子在齐地,与儒脉先贤思索,以为辅主政者而君天下,内圣外王,缔造盛世,以仁德为本,授予凡民以知识。最终经过时代的演变,叫得他们与神血并列,都能有名列公卿士族的机会,便是所谓的‘大同’。但当他目视了这片大地的满目疮痍之后。他觉得,或许这些东西,已经并不能假借神血后裔之手了。西秦之主腐朽,垂垂老矣,统御的治下凡民麻木,与神血后裔泾渭分明。三晋之土,赵王善战疯癫,刑法残酷;韩氏穷就巫术,国内大疫弥漫;魏主神血自封,久未露面,公卿地位超然,执掌大权。南楚称王做祖,视凡民如蝼蚁;燕君更是无道,行奴隶祭祀,终日想要上天再降荣光,痴心妄想的铸造登神长阶,妄图与天比高。而那座周王室的都城镐京,祭天台高高在上,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彰显所谓的凡民,不过只是神圣目光下的牧羊而已。哪怕是齐地,哪怕是稷下,还能在姜齐之主的维系中,做到表面的平衡。可这终归,也不是长久之计。任何时刻,都有可能分崩离析。没有差异,无有战争,众生人人如龙的‘大同’,在这样的时代,哪里能够实现?若只是表面上的文章,而不能付诸于实践,落到实处,这样的道理,夫子也并不想讲述给眼前的少年听。见到了被他这一问,给问的神色之间难思量,略有着几分迷茫的夫子。季秋想起了曾经,第二世大炎都城,那座太学碑文里记载的儒圣言行,颇有种见证了历史的感觉。儒圣尚未证道,道祖不见踪影。百家于无光之中前行...又有自己追本朔源,曾经见过‘自己’讲述春秋。这一世...季秋的心头,忽然一跳。莫不成,我也能名列圣人不成?!河流涌动,此刻稍稍宁静了片刻。随即,少年缓缓开口:“夫子,是因那七国的神裔权贵,以及周天子的权柄,这才对自己的学说,产生了质疑吗?”“可在我看来,夫子大可不必如此。”季秋抬起了头,目视着眼前的夫子:“您既已经见到了道,而且还走了这般远。”“为何,还要怀疑呢?”“依我浅见,尚且能知,既知前路与目标,最为重要的,便当是坚定己念,不被他物动摇。”“而儒家于齐地宣扬的学说,并非是为了维系神圣与神血后裔的统治,儒学的根本,是为了这九州万民,天下苍生。”“他人若不可靠。”“可将权柄掌于自己手中。”“不是吗?”少年的声音稳重,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您的‘大同’,其实从未错过。”“只不过是,您自己将重心放错了而已。”他的话语落下。叫得眼前的两位儒家先贤,俱都一愣。夫子眼神复杂。诸子百家,并非只有稷下学宫,其他之地,也有缔造学说的先贤聚集。而凡民的先贤们,也有半数,都赞同曾经儒家的观念。神血的统治,已经维持了千载万载,由得当年数十上百位的王,只余下了如今的七位。他们的时代根深蒂固。使得从来没有人,动过想要将其推翻的念头。可...时代变了。诸子百家,并非没有人对于所谓神血,嗤之以鼻。眼前的少年,算是用着最为温和的语气,去说出了这个时代...最为张狂的话语。不过。他既然是流淌着曾经的古史,那已被抹去的玄商王血。能够跳出这一切,坦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也在情理之中。但却也不得不说。这名为季秋的少年人,此番话语,也算是点醒了自己。在悟道之后,这属于‘天地大同’的道路,到底该如何去求。如今的夫子,颇有一种拨开云月见光明的意思。当下定心。虽说,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再过些许岁月,他自己也会想得明白。可受教了,就是受教了。“小先生,言之有理。”“受教了。”点了点头,夫子坦然一礼,却被季秋直接侧身避开。“夫子,言重!”“我素来读儒家文,晓经文之仁德,不过是以文中理念,复又告知夫子而已。”“哪里当得起这一拜?”开玩笑。站在季秋面前的这位,可是儒脉初圣。他那黄天太平的大道理念,还是自儒圣经文启蒙,这才悟出的。眼下的季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从不知多么遥远的岁月之后,回到原初,并在这淄河水畔,将既定的‘果’,告知与‘因’而已。他哪里受得起这位一拜!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这一次啊...都算是创造了历史了!或许,往昔成道之果,本就是自己种下的因,也未尝可知呢?面对少年肃穆的表情,夫子摇了摇头,笑了一笑,便又道:“季先生这一番见解,已是超出了凡民太多太多。”“不知,可晓得齐地临淄,稷下学宫否?”“王血沸腾,生有神异,正值大争之世。”“为了复苏往昔的荣光,季先生,可愿去从凡民中走出的诸子百家,将属于玄商的人理,传播于眼下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深吸一口气。夫子,向着眼前的少年发起了邀请。而这一幕,与季秋之前的模拟轨迹。再不相同!前者求学,后者传道!岂能一概而论?!...西秦之地。那兵戈肃穆,尽显彪悍的秦王宫中。垂垂老矣的西秦之主,怒吼着,咆孝着:“不可能,不可能!”彭!他将那蕴含着神秘的青铜盏捏成了齑粉,整座王宫都匍匐在了他的脚下,好似在颤抖一般!昨日天降流火,本应有圣人降世!本以为后世血脉,将出一尊足以与神圣比肩的人物,叫他再度延续秦火的荣光!然而,谁曾想到!那集结了赵王女之神血,以及他西秦神血,合两家权柄而诞生的天之骄子...垂髫之年,觉醒神血!竟连一丝一毫的神血,都没有蕴藏!这叫他,如何能够续命?赵国的疯王为了续命,使了百般手段,他不想迎来落寞,是以不停的对着周边发动战争,妄图夺取他国神血之主的血,延续他赵王的天命!而西秦之主,又岂能甘心陨落。他的法子,就是从血亲下手,但!被他寄予厚望的王子政!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凡民!“把他送走,把他送走!”“孤,不想再看到他!”这一日,西秦震动,怒火渲染了整座秦王宫。将那半边阴天,都给染成了火烧云的模样。而后隔日,天色微明。一驾马车,便往赵土驶去,荡起烟尘,一路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