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元主喋血长空。这场战争仍未结束。北地的群妖与半妖,本就是生性嗜血好战的物种。打出真火来,哪怕是封王强者与妖族巨擘,此时在见到大势已去,依旧未退。断了半臂的丹阳王怒吼着,欲杀上穹霄。他那一身妖血沸腾,震开为敌的韩昌文,几乎半步踏出,就想要将那被元主自爆,震退了数百丈的道人斩杀。可惜终究力有不逮。一声龙吟显化。身披青金法衣的敖景,哪怕是做了那渝江之主,此时在季秋参与生死斗法时,亦是没有在那水宫多作逗留。她始终,都未离开。待到季秋重伤,气息不稳之际,这观战的龙君一刹那显出真身,掀起无边风浪!普天之下,如今除却元主、天魔道道主、季秋这些绝巅强者外。再往下数,又有谁能胜了这等天生真龙?!所谓一念起风云。真龙一出,行云布雨,遮天蔽日!那拖着半边臂膀的丹阳王本就受创,又哪里是这等人物敌手!二者交手,不过半刻,纵使这丹阳王显化妖魔真身,可在敖景面前,依旧如同蝼蚁!龙爪一拍,就是一尊封王喋血!高端战力尽数陨落,哪怕妖阵气势如虹,不见败势显现,但长久如此,其结局也已经注定。腾出手来的韩昌文,可是一尊天象武圣,再加上又有敖景这尊真龙出手。二者在耗尽一身气血真气与妖力之前,足以溃败大军十万!剩下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了。数之不尽的大燕兵卒们,统领麾下部众的金刚境将领们。还有那些定鼎战局,为数寥寥的天象武圣。他们每一个人,都做到了自己的极限。杀的那仅剩二王一圣的浩荡群妖,彻底溃散!北境十八州。元主陨,王圣休!试问之后,大燕定鼎,还有悬念否?泰始一十七年。大燕太师,景王岳无双于定鼎之战,剑斩元主,削丹阳王一臂。鄂王岳宏图北伐,于狄州州城、六大府城击溃群妖联军,斩二王一圣,十四万群妖,俘虏半妖之众七万余,大捷!后三月。鄂王等待辎重,养精蓄锐,再度起兵,兵伐北境,连克安、陇、代、丹阳、万朝、北海六州,将昔日大燕鼎盛之时疆土,尽数收复!经此一役,又过半载。各处妖山,诸部,凡于大燕疆域笼罩,皆被大燕战将辛幼安领兵伐山,尽数扫灭!泰始十八年初。大元最后的六州壁垒,被鄂王领兵攻破!妖魔一路溃败,大妖陨落,巨擘战死。北元,覆灭!剩下的溃散妖魔,不是逃亡茫茫草原,就是躲进深山,远赴极西之地,再不复昔日北境扬威,号令一方之景!三十六州皆一统。从今往后,人道鼎盛,大燕女帝统御此域天下,威压海内,万灵臣服!而那开辟紫霄一脉的道人,也因这最后一战,将唯一能与他比肩之辈斩杀。此后长达三十载。人间第一流的名号,便是冠绝当代,无人争锋!他的存在,代表着一个时代!...三十载后。紫霄峰。有一面貌年轻,尽显出尘之感的道人,睁开了双眸。“又失败了。”他自语着。在这道人的注视下,前方云海内外,漫天的灵气凝聚着,浑厚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而他盘膝而坐的云海之巅,便是这灵气旋涡的中心。待到道人话语声落下。本来浓郁的灵气,随着他的声音顿时四散。抖了抖袖袍,季秋站起身来。【季秋】【境界:金丹巅峰】【功法:渡世太平经、儒道五经、庚金不灭体】【天赋:补天道体、七窍玲珑、风雷擎天、无漏之躯、太平道意】【神通:通天雷劫】【秘术:一法补青天】【武学\/术法\/神通:悬空武道、太平六术、紫霄剑经、神霄五雷、岳家枪)...】【杂学:高级阵法、中级符箓、中级炼丹...】如今距离剑斩元主,已是过去了三十载。天下早已安定多时。昔年鄂王北伐,在元主陨落后,这位千载难出的无双将帅,不过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将寰宇内外,荡涤一空,还了人族一个太平盛世,心中终是得偿所愿。于是在班师回朝,大摆庆功宴席之际,其于朝堂上三次奏请女帝,终获批准,解甲归田,心中唯剩武道,只愿再度攀高,更进一步,成就天人。而季秋自那以后。也回到了紫霄山,一心闭关修行,苦求大道。在他的心中,纵使知晓在此世成就真君,几率乃是微乎其微,但他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因此,三十年坐卧云端,依靠补天道体和海量灵石日夜调息,就是为了以求,能够勘破这最后一层关隘。只可惜...却是事与愿违。云海上的突破动静极大。但就好像无根浮萍一样,每每季秋想要突破,却都是毫无头绪。简单来说。就是他没有更进一步的‘经’与‘道’。所以哪怕他的修为依靠着补天道体,已经达到了金丹巅峰之境。但在那法相真君的天堑前,却依旧是止步不前。因为他找不到突破的方向,哪怕太平道意乃法相之基,但不成真君,其实尽都是虚妄而已。金丹真人,寿八百春秋。而补天道体铸成之后,尽削九成寿元。也就是说季秋到了今朝,已是快要濒临大限,活不了几年了。任何修行之道,在踏上了三境后,寿命都会有所延长。金丹八百年,天象三百年。哪怕是文修,都能有二百年可活,而且死后精神念头不灭,可以转修地只之道,保灵身不散,求以鬼身逆返纯阳,不弱于元神。季秋本可以享真人之寿,看尽八百年春秋,可为了铸成补天道体,他在这一世的人生,却已是大限将至。但他却并不后悔。正如文字模拟之中的记载一般。纵使鄂王不陨,在这天下大势之间,他当真能够力挽狂澜乎?须知道,独木难支呐!燕皇赵牧、邪魔七道、天魔道主、妖族巨擘、北元四王、大元之主...假使季秋若不逆流而生,证得己道。这天下,又岂能是今朝模样!怕不知又将有几人称王,几人称帝,乱象丛生矣!既做了,便不去后悔。要向前看。三十载内,第三次突破真君失败,道人仍旧是毫无头绪。即使渡世太平经被模拟器评价为正宗,但没有成就真君的正宗道经,前面还得是要加上一个‘伪’字。三次突破,已是导致季秋的一颗金丹,开始变得暗澹无比,就连一身法力都有了不小的波动。这正昭示着,短时间内,他已是没有了再次突破的机会了。如今灵气潮涌已起,大世来临,三十载内有不少有成之辈,都触摸到了金丹真人的门槛。南越剑池、补天派、枯荣寺、东来派等等宗门,都有了复兴之相。而季秋门下的紫霄宗,十年开山一次,如今三次大开山门,也不过只有百余名弟子罢了。但正像是他开宗立派前所说的,弟子贵精不贵多。李含舟这位被他寄予厚望,有望接替他之大位的弟子,在三年前龙虎交汇,结成了一颗上品金丹。剩下的诸门人中,道基之辈,近二十数。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里,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要知道,哪怕是神霄门,也不过就只有二十余位道基修士罢了。当然,无论是从气运还是灵气来看,此域天地都不弱于北沧州那偏僻一角,因此倒也情有可原。左右做到这一步,季秋心中对于华阳都以及清微子,都是问心无愧。无论之后,他是离是去,这紫霄一脉的传承有此根基,应是无忧。足够了。这三十年里,季秋遍寻阵道传承,终于在一处先辈真人的遗迹之中,寻觅到了一卷旁门顶尖的阵法真解。凭此一卷,他潜心钻研追本朔源,已是在阵之一道上推陈出新,推演出了高阶道路,达到了金丹之境的极致,堪称一代阵法宗师!而他的目的,也是极为明显。若不成真君,就凭他这不过百载的寿元,是肯定撑不到几十上百年后,域外通道自行开辟的。所以,倒不如趁着灵气潮涌,以阵之一道拼上一把!因此,季秋曾与东来派的当代真人,无涯道人一同寻访各处偏远的仙山福地。他想要寻觅到在近千年以前,此方天地最后一批通往外域的阵法所在。就比如当年举派迁移的重阳派一样。功夫不负有心人。季秋在当年重阳派的旧址,与道一峰相邻的仙山之中,寻到了一处破旧的大阵。其上灵光早已随着岁月流逝,彻底失去了神迹,不过在季秋与无涯道人两尊当代阵道宗师的多年修缮下。终于算是勉强的给恢复了几分往日神迹。之所以废这般多的功夫,就是因为那大阵,涉及到了空间之道,无疑是此域绝天地通之前的一处传送法阵所在!虽说勉强将其复原了几分神迹,但此方域内即使灵气潮涌,可说到底时空轨迹,依然是尚未稳固。这阵法传送,中间是否有概率遭遇乱流波动,是否会遇到意外情况,是否会传送到一些绝地...都是未知。但对于三次突破真君失败的季秋而言。怕是不赌,也得赌了。不然留给他的道路,就只有坐以待毙,终结这一世的道途!若是和第二世那般,叫他看不见前路倒也罢了。然而既看见了,就没有理由不去殊死一搏!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情,必须要去见上一面,打过招呼的人,却还是要做一番了解的。季秋下了这云海之巅的紫霄峰。一路之上,凡身披紫霄道袍的弟子门人,见到这位,皆是眸中恭敬之至。迈入修行一甲子,云海之巅看凡尘。如今恍忽四顾,早已败尽诸敌。他季秋,就是这一方时代的代名词,是一位站在山巅之上的传奇。但传奇,终归会有落幕之时。不过是或早或晚而已。以紫霄诏令,将清微子、李含舟召来掌教所居的紫霄宫后。季秋盘膝坐于蒲团,背对道尊神像,作闭眸状,气息悠长。几乎在他传讯而出,未过片刻。两道驾虹身影,便已匆匆而至。一入殿门,李含舟与清微子便见到了季秋。顿时,清微子心中微沉:“掌教...”“又失败了么?”“这...这不应该啊!”对于季秋三十年来的所求,这位在他踏上修行之初,便与他颇为熟悉的昔日观主,语气复杂至极,颇有伤感之意溢于言表。补天道体一事,在十年之前,季秋便已未做多少遮掩。关于其中细节,也已告知了亲近之辈。因此清微子与李含舟自是知晓的。而眼下季秋又于紫霄山巅枯坐两载,未有异象生出。结局已是显然。眼见着清微子似有些接受不了的表情,季秋却是颇为坦然,甚至还有些云澹风轻的意思:“观主,我并非神。”“法相真君,万寿无疆,此域开辟以来数千年历史,也不过只在大世昌隆之时,出过那寥寥二三人罢了。”“他们哪一个不是道体天成,身怀大机缘,大气运。”“对此,我还差得远了。”“失败乃兵家常事,大不了重新来过,况且又不是无路可走,何必这般。”“若我当真命不该绝,踏入法阵出了此域,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正说间,季秋召出在大战元主之后,蕴养了许久的紫霄道印。看着这枚道印重新焕发着往日神光,季秋稍稍抚摸片刻,一指点出,便将其交予了李含舟手中:“接着。”“这枚道印,交给你保管了。”“从今往后,我若不归,你就是紫霄未来的掌教。”“清微子长老活过的岁月颇为悠长,你继位之后,切记多与其讨教治宗经验,他的阅历,足够支撑宗门不衰。”“另外,昔日第一批弟子都已成长崛起,以我来看,张道罡、沉奕、曲悠诸弟子,皆有独当一面之姿,可多做培养,未来未尝不能成就金丹。”从蒲团上站起身子。道人目视二人,语气说到最后,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我这一去,岁月不知年。”“道脉新开不过半甲子,重担,便要交予你二人手中了。”“观主,含舟。”“希望我能有回来的那天。”“同时我也希望,到了那时,我等还能再见。”说罢,道人施了一式道礼。将一枚储藏了大半身家的储物戒指,与那枚紫霄道印,都交予到了李含舟手中。他看着半生修行历经艰辛,这才证道上品金丹的李含舟,此时却是眼眶微红时,不由洒然一笑:“本座是看着你长大的,当年差点被黑蛇吞了,都不见你这般别扭。”“好了,都是真人大能了,要学会适应离别。”“毕竟真人寿八百春秋,你是当掌教的料子,看不透生死与离别,又怎能执掌一教?”“我走了。”“是时候和几个老朋友打一声招呼了。”季秋话语有些惆怅,随即迈动步伐,几乎出了道宫。而此时,那接过了储物法戒和道印的紫衣青年,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有些失声:“师尊!”看到那跨越了他与清微子身侧的道人,身影此时在门槛前稍顿。李含舟咽了咽喉咙,强行忍住哽咽的意思,简短的话语已脱出了口。他想起了幼时被黑蛇妖风卷起,差点殒命时的那一袖救命之恩。想起了少年时期求道时,一直以来被自己视作人生目标,砥砺前行的那道伟岸身影。若是没有季秋。哪里又有他李含舟踏上仙路的征程!“弟子,拜别师尊,拜别紫霄真人!”“保重!”双膝一跪,李含舟俯身一拜。季秋身躯微微驻足,感受到了后方的动作,不知该说些什么。片刻后,轻轻一叹,止住身子后,终归也没有多言,只摇了摇头。随即,便化作了一缕青烟,下了这紫霄山而去。“山高路远,他日再会。”“来此人间一甲子,也无多少憾事。”“好好修行吧。”“我在大道的尽头等着你,含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