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人也想到了这一层,并无人得见。”
“嗯,可以认定,”赵楠稍加思考,微笑道,“丹书铁券,的的确确就藏在你府中。”
“可是,我令人翻箱倒柜,掘地三尺,也没有发现它的下落,连院中的大树都推倒劈柴了,踪迹难觅,就差拆房了。”
“以你父一己之力,不会藏在地下。若挖洞深藏,而后土方回填,地面总有新土渣的痕迹可循。”
“确如公子所言,家父当日走后,小人好奇,仔仔细细查看过每一个角落,未见一丝异样。”
”你父的住所,四周墙壁之上可曾仔细推敲过?”
“回公子,墙内中空,推敲之,必有空洞之声。且不说他人,光是小老儿我,就仔仔细细的推敲了不止三五遍,没有放过整个府邸中任何一处墙体。甭说墙体,就是房顶,我也上房揭瓦,搜了个遍。丹书铁券不翼而飞,我甚至一度怀疑,家父压根就没有把铁券藏在府中,而是带走藏到了皇宫御所,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不可能,你不用怀疑。事关子孙后代的性命,生死攸关,如此重要的物件,他怎会轻易置于它处。”寇准分析道。
“那,它终归不会自己长翅膀飞了吧?”山口黯然神伤。
“事已明了,丹书就在你府中。”赵楠淡淡道。
“……”
不光是山口,寇准和管家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赵楠的话语肯定的不容置疑。
那么,东西呢?总得有地藏吧。
茶盏中的抹茶已凉。
赵楠独自出门续水,留下他们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不一会儿,茶水续满,赵楠手中的茶盏热气腾腾。“好水。清澈干冽。只可惜少了点太行山黄芩茶的韵味。”
“公子,都怪我思虑不周。”管家歉然,“下得战舰来,本以为西湖一游,很快就会登船赶往平安京,不曾想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耽误了公子饮茶。”
“没关系,管家你准备一下,回战船取些茶回来。切记,我们这两日的遭遇,不可告诉穆统帅等人,你只说闲暇无事,溜达溜达而已,让他们继续沿着海岸北上,到京都港湾待命。”
“得令!”管家很正式道。
“公子……”山口不好意思开口,吞吞吐吐提醒道,“你聪明一世,糊涂……不,口误。现在乃非常时期,御家老严令禁止任何人出入,就是武田,他也不敢踏出宅邸半步,何况贵人呢?”
“你的心思,全都花在寻找丹书铁券上面了吧?”赵楠调侃道,“停泊在港湾的商船之上,有你们的使节大人,这么快你就忘了吗?”
“小人没忘。”山口搔头,“只不过,与小老儿阖府身家性命相较,使节大人回朝之事,就不重要了。但有免死金牌在手,诸事无忧。”
“好。够直率。”赵楠揶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公子我不可一日无茶,丹书铁券的具体位置,已在我心中,回头自会相告。你速去禀告武田,野心狼子回朝即可。”
“好。公子,我这就去。”山口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退着走出房门离去。
管家知道,赵楠的话向来万无一失,如何出去宅邸,自然用不着他操心。
但丹书铁券的藏匿位置,他也是念念不忘,“公子,免死金牌这玩意儿,想找着我看够呛。掘地三尺,家具墙壁,屋顶瓦檩,都翻了个底朝天,树木也砍了,就剩宅基了,难不成他放入了石条之中?”
“当局者迷而已。”赵楠依然手不离茶盏,微笑道,“你抬头一看便知。”
“没有地方可藏啊!”管家抬头仰望屋子内顶,自言自语,来回踱步。
“哦!知道了。”寇准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管家顿悟,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自嘲道:“果然是一人藏物,千人难寻。如此浅显的地方,真可谓骑驴找驴,拿针寻针哟!”
约一盏茶的工夫,武田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直接推开赵楠所在的房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所言属实吗?使节大人真的在你们的商船之上?”
“事关重大,又被你挟为要犯,我敢撒谎吗?”赵楠嘲讽,“如果我没有猜错,武士团的人一定仔细搜遍了商船的每一个角落吧?有何斩获?”
言外之意,你的人既然早就搜查过了,难道没有发现使节大人吗?
“这……”武田语塞,心中暗暗骂道,这帮蠢货,光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对尊贵的使节大人都视而不见。“巍峨壮观,如山若川般的一艘商船,在我朝实属罕见,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的确是搜查……参观过了!参观一下而已。当然也有收获,你们宋人把炼制丹药的黑珍珠和几根巨型铁管放到船上,听闻要到京都去卖个大价钱,敢问公子你,天下会有这样的傻子购买吗?”
“有傻子啊。此物名为红衣大炮,专为天皇量身定做。黑珍珠又称火药,买一赠一,真情巨献。”赵楠戏精附体,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们陛下愿意倾己所有,购买我的商品。”
“嘁,”武田讥笑,“可笑,自打遇见你,你句句离不开天皇,汉唐之后,天朝上国再无神器圣人,只有遍地的宵小之徒吹牛皮说大话。”
“是。”赵楠反唇相讥,“名声显赫、侦破大案要案无数的武士团,连一块丹书铁券都找不到,商船上一个大活人也看不见,这绝对不是吹的。”
“哼。”武田拂袖,“怪不得山口君口口声声称你们为贵人,原来是这个老家伙把家事都透露给你们了!”
“他不吃亏。”既然武田不识好歹,赵楠索性把水搅浑,以唇枪舌剑回敬。他沉声道,“作为酬谢,本公子不是把野心狼子的消息同样透露给你了吗?替你纾困之恩,你准备如何答谢于我?”
“自入职武士团,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武田恨恨道,“我承认,杀不了你,但不代表我不能惩戒于你,仔细你的皮肉受苦。听渔民们说,你们同行的还有两艘大型商船,现不知去向。等找到了,一起处置,走着瞧。”
“茫茫大海,再大的船只,也是一叶孤舟而已,你如何寻找?”赵楠摇头不已。
其实,赵楠早就预料到,巨型战船一到港口停泊,必会受到倭国朝野的特别关注,战船上的大炮火药,他们并不识货,可以糊弄过去。
另外两艘货船,就不一样了,六千人马,刀枪盔甲,一看就是成建制进犯倭国的军队。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那两艘货船,并未驶入港湾,而是一直游戈在海岸附近,武士团的人当然找不到它的踪影。
“殿下,”武士团一部将行色匆匆,过来行礼回话,“御家老有令,明日一早,他亲自率人过来羁押三名重犯,送往京都。严令我们好生看管人犯,但有任何闪失,拿殿下脑袋是问。”部将附耳武田,压低嗓音,悄悄递上一枚鱼符令,“御家老严令,命你亲自率人秘密接回使节大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接到宅邸好生相待,明日一早并这三名人犯一起押往京都,交给幕府。”
“好吧,我这就挑几名心腹,前去执行鱼符令。”武田含怒吩咐道,“来人,马上押着他们其中一个,出发到港湾封锁商船,继续搜索犯罪证据。”
“哈依!”
“我去,我去!”管家大跨几步,自顾自迈出房门。
武田瞪眼看着赵楠,本想撂下几句狠话,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才解气,愣怔了一会儿,“哼”了一声悻悻而去。
“恩师,”寇准问道,“您屡屡激怒武田,定有深意吧?管家此去,穆统帅接到通知,率战船离开萨州,那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毋须担心。”赵楠沉声道,“平仲啊,我之所以弃船,一来是想让你看清倭人的丑陋嘴脸;再一个,便是寻机挑起内乱,让他们自相残杀。杀戮的方式有多种多样,但毫无疑问,倭人相残,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方式。只是我没有料到,机会来的如此之快,甚合吾意。我帮山口找回免死金牌,并非炫耀聪明才智,而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二人兴致勃勃聊了好一会儿,山口兴冲冲来报,进门跪地便拜:“贵人在上,请受小人一拜。我已圆满完成公子交待的任务,且受到御家老的嘉奖,在下取代武田,指日可待。自遇贵人,小人好运连连,这‘贵人’二字,那是名副其实啊!”说着又跪地磕头,震得地板“咚咚”响。
“你好大的胆子。”赵楠双眸凝视山口,责问他,“你擅作主张,绕过直属上司,越级汇报重大线索,乃是死罪,你考虑过后果吗?武田定会以军法从重论处,你可知晓?”
“不瞒公子,以前我乃戴罪之身,是怕他,而且怕的要死,生怕惹恼了他,给我小鞋穿。”山口呵呵一笑,拍着胸部大声道,“现在无需再怕,你帮我找到了丹书铁券,即便是花山天皇,他能奈我何?何况一个守护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