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
早朝。
文武百官早已文东武西,左右分立两旁,前后左右相互打招呼,话题自然是感恩昨晚皇帝御赐的第二宴。
这个文臣说,他是被扶着回去的;那个武将说,他是被抬着回去的;也有国公说,他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回去的,一睁眼,就来上朝了。
寇准没有说话,因为他作为赵楠阵营的一员,一举一动早已被皇城司严密监视,唯恐他走漏任何消息。
因此他并没有接到皇帝旨意,邀他参加紫宸宫盛宴。
朝臣正聊得火热,忽闻“皇上驾到”,便一个个肃然而立,问圣躬安。
皇帝入座,满面春风,“诸位爱卿,昨晚赐宴,可曾吃好喝好?”
“谢圣上!万岁,万万岁!”众臣同声答谢。
“今有一事,值得庆贺。”皇帝目视群臣,激昂慷慨,“昨晚,兵部尚书吕端亲率禁军,包抄朱仙镇,当场抓获逆臣赵廷美。窝藏钦犯之人若干,全部押入皇宫,此刻正在殿外。值得一提的是,南国公自知难逃干系,为逃避罪责,在紫宸殿自尽身亡,纯属咎由自取。”
“恭喜圣上,圣上英明神武。”
“王恩,令人把一干人犯带上来。”皇帝刚说完,又补充道,“对了,把罪臣南国公的尸身也抬进来。让这帮乱臣贼子再见最后一面吧。”
“圣上仁慈!圣明。”
“边防急报!边防急报!”一匹战马疾驰而来,在大街上一路狂奔,直入皇宫。
路人纷纷驻足,三三俩俩议论,这是哪个地方又起战火了?担忧战事起,民遭殃。
“王恩,这些逆犯稍后处置,急报先呈上来!”皇帝指着崇政殿前站成一排的紫霞国诸位将军道。
皇帝接过急报,打开看了一眼,马上双手打颤,变颜变色,瘫软到龙椅上,结结巴巴道:“南宋五十万大军攻破太原府,直奔京城而来,诸位爱卿,可有破敌之法?”
“……”大殿一片沉默。
“吕卿,你身领兵部尚书,可有拒敌之计?”皇帝一时心里发虚,大敌当前,方知手边无人可用。
“臣有一法,还请圣上定夺才是。”
“爱卿,速速讲来!”
“萧太后与南宋势不两立,况且,她的十万兵马就在城外驻扎,不如……”
“好主意,与朕不谋而合!”皇帝大喜,“王恩,你亲自骑快马到城外去请萧太后,就说朕同意借她二十万兵马,请她到崇政殿来议定此事。”
王恩走后,皇帝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心神不宁。
他瞅了一眼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声教训道:“你们平时口口声声要为君分忧,为朝廷解难,眼下南宋五十万大军犯我大宋,值朝廷用人之际,你们却一个个缩头缩脚,让南宋耀武扬威,朕要你们何用?你们和这些逆犯又有多大区别?”
“大宋皇帝,一向可好啊!”萧燕燕跨入大殿,一声问候,响彻整个大殿。大宋的朝臣都打心底感激这根救命稻草,是何等及时,又何等金贵。
皇帝急忙降阶,以国礼相迎。龙椅旁另设宝座,相邀萧燕燕入座,令诸臣行三拜九叩之礼。
礼毕,皇帝恭声道:“朕感谢太后挂念,有劳太后挂帅出征,借兵之事,好说。”
萧燕燕道:“你大宋的兵马再多,在南宋军面前也不够看,这一点,你心里自然清楚。”
“……”
皇帝无语。朕不要面子吗?面对朝臣你如此说话,还怎么愉快地谈下去?
“实不相瞒,我只向你借一人,此人出,敌军自是不攻自破,俯首称臣。”萧燕燕此言一出,令人不可置信,试问天下哪有这般英雄人物?即便有,又到哪里去找?
“呃……”皇帝面露难色道,“太后是指南国公吧,可惜斯人已逝,再也不能征战沙场。”
“非也!”萧燕燕指着前排最后一个绑缚的女子道,“就是她,有她出马,不用一兵一卒,南宋军必退无疑。”
“太后,你想赦免此人,尽管开口好了,何须拐弯抹角。”皇帝陪笑道。
“非也!”萧燕燕正色道,“此人别说我想赦免,就算是你堂堂的大宋皇帝,想赦免,只怕也没有资格。”
皇帝无比尴尬,只是有求于人,不得不强颜欢笑,尬聊道:“朕还真想洗耳恭听,普天之下,竟有如此高人?简直是闻所未闻。”
“呵呵,”萧燕燕漫不经心道,“不须我过多解释,请她自我介绍一番,你自然深信无疑。”
“这一小女子,你抬起头来!自我介绍一下,你姓字名谁,何方人士,家住哪里?”皇帝当然不信,用玩世不恭的语调问道。
皇帝自认为如果南国公在世,以一人之力,挡一国之兵,还有点牵强,至于其他人吗,权当一乐罢了。
只碍于萧燕燕说得郑重,他也不好拂了太后面子,太后姑且说之,皇帝姑且听之。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道:“朕姓黄,名凤仙,南宋人氏,家住上京临潢府皇宫。”说完闭口不言。
静。
静,落针可闻。
不得不说,萧燕燕之言,非但没有夸大,反而还谦虚了许多。
金銮殿上的人都在脑补画面,五十万大军见了皇帝,那不是俯首称臣,而是衷心拥戴,指哪打哪。他们情愿抛头颅、洒热血,甚至愿意为她献出自己的生命。
皇帝的内心在极速地盘算着,擒贼先擒王,南宋皇帝在自己手上,那不是随意拿捏宋军吗?
他转念又一想,之后呢?放了南宋皇帝,无疑放虎归山,大宋树敌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江山岌岌可危;杀了吗?斩杀南宋皇帝,好像更是与南宋不共戴天,赶来的五十万大军攻入汴梁,国破家亡,大宋休矣,他也必死无疑。
权衡再三,唯有媾和一条路可选,弱国无外交,谁让他羸弱呢?怪不得旁人,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看透,落后就要挨打的下场。
以前,他只知道大撒币,总觉得有钱就是爷,钱能摆平一切。不曾想,他只是一头待宰的羔羊,人家随时随地都可以咬上一口,或者随时随地割下他一块肉,就地烤了。
“来人,不,朕亲自为南宋皇帝松绑,再设宝座,群臣朝拜!”皇帝急忙起身,走过去为黄凤仙松绑。
凤仙一言不发,与萧燕燕点头打过招呼,登上宝座,傲视金銮殿。
“外臣见过陛下,恭请陛下圣安”,群臣跪拜行礼,三拜九叩。
“免礼,众卿平身!”女皇黄凤仙面沉似水,冷若冰霜道。
“女皇陛下,朕一时不察,多有冒犯,失礼之处,还请陛下恕罪。”皇帝口气谦逊,陪着小心忐忑道。
“无妨,不知者不怪。”女皇陛下冷声道,“只是朕有一事不明,还请皇帝周知。”
“女皇请讲,朕当知无不尽,言无不细。”皇帝恭声道。
“眼前诸人,与朕情同兄弟姐妹,不知所犯何罪,竟被禁军无辜捆绑,强行掳掠而来。”凤仙指着穆桂英、展昭等人,很是不满,严声责问赵匡义。“如此无法无天,敢问贵国还有王法吗?”
“这……”皇帝被驳斥的哑口无言,他犹豫再三,方道,“女皇陛下息怒,这是一场误会。我朝钦犯赵廷美藏匿朱仙镇,朕闻报,命臣下带人缉拿钦犯及窝藏人犯者,不料冒犯到女皇。”他知道女皇不满,为安抚对方情绪,忙道,“来人,除逆臣赵廷美外,其他人全部松绑。”
“大宋皇帝,”黄凤仙不依不饶,“只怕你是闻报朕到了朱仙镇,才发兵围剿的吧?一个钦犯,要劳动四十万大军,换作是你,你信吗?我南宋屯兵太原府,朕严加约束,与大宋秋毫无犯,从未想与你为敌,怎料你不问青红皂白,悍然对朕行不恭之事,敢问大宋皇帝,朕可欺吗?朕的五十万铁军难道怕你不成?”
“急报!相州失守。”传令兵的声音由远及近,这消息揪着朝堂众臣每个人的心。
当然了,寇准除外。因为他早料到恩师囤兵太原府的用意,而杨延昭元帅,也默契配合。
“大宋皇帝,我南宋大军,一路南下,畅通无阻,只怕不消几个时辰,便会抵达东京,兵困汴梁城,若你一味闪烁其词,一旦兵戎相见,后果自负。”
言外之意,你手下的将士根本就不想抵抗,是你赵匡义的人品有问题呦,再不反思,只怕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皇帝及众臣直到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哦,原以为是女皇兴师问罪,但现在看来,显然更像是一场审判。
一场道德与灵魂的拷问。
“纯属误会!”皇帝知道势成骑虎,不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只怕汴梁城很快会沦陷,身下的宝座只得拱手让人了。
他清清嗓门,尬聊道,“朕的四弟赵廷美垂涎皇位已久,暗中勾结朝中重臣和宗室子弟,图谋不轨,欲弑兄篡位,被朕察觉,朝廷布下天罗地网缉拿逆臣,不想他流亡域外,几日前,侦知逆犯藏匿朱仙镇,朕出兵缉拿,才导致一场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