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凤仙闻言,手中之剑稍注入了一丝力道,剑锋冷芒,一股寒意直逼耶律的脖颈,警告道:“王爷,你身为附属国的一国之主,只可为国王,却不可妄称圣上、皇帝,更不可以‘龙体’二字自居。”她冷声责问,“你属下大臣行如此僭越之礼,你却坦然受之,只怕你早就不服朝廷归治了吧?”
“你本外姓之臣,依本王对萧天佐的了解,他向来排外,如此看来,你的丞相之职也不会长久,”耶律答非所问,斟字酌句好言安慰,生恐对方一不留神失手,他自个儿脑袋就搬了家。“丞相大人不如留在我东丹国,你做皇帝,本王甘愿效命于你的旗下,乐得个逍遥自在,如何?”
“回答我的问题!”黄凤仙冷声叱道。见他顽固不化,一味软抵抗,她手中之剑力道加重,耶律的脖子上渗出一丝鲜血。
“丞相息怒,……息怒……息怒!”耶律一叠声求饶,同时小心用手指夹住剑锋,挪移离开伤口。
“禀阁老,我如实回话!”耶律叹了口气,似心有不甘。道,“想那萧氏倚仗萧太后之威,欺我皇年幼,少不经事,逼我圣上退位,篡夺我耶律家打下的江山。吾身为亲王,万难接受。属下多数重臣,也不服萧氏政权,皆因它得位不正,难以服众。因此,属下受荫封于大辽朝廷者,尊我为圣上;中庸者,禀我为国王;而少数耿直之臣,仍呼我为王爷!我所以默许之,是咽不下这口气。”
“此言差矣!”黄凤仙语重心长道,“立君立德,所谓君明臣直,方为社稷之幸。待民以仁,待臣以礼,非威德无以致远,非慈厚无以怀人。”
“南宋治下,周边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国力蒸蒸日上。这一切无不得益于皇帝圣明,治国方略得当,深得万民拥戴。”
“江山,是天下百姓的江山!兴衰罔替也是历史的选择,是人力不可阻挡的滚滚洪流。身为王爷,统御一国之地,不为朝廷分忧解难,造福一方百姓,而是时时猜忌、刻薄寡恩治下的生民,即使交还你政权,即使你位至九尊,以你的心胸,可成得了流芳百世的名君贤君?”
“你偏安一隅,仅一个小小的天福城,便饿殍遍地,人人含冤,还你一个偌大的大辽国,还不得官逼民反,陷朝廷于动荡吗?届时,裂土分疆,列强入侵,国将不国,你可曾想过?”
“这……这……”耶律一时语塞,无语对答。
紧紧盯着这一幕对话的完颜,见耶律的谋反之心有所松动,这当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趁机便偷偷搭弓射箭,一箭射入了近在咫尺的耶律咽喉,鲜血汩汩流出。
黄凤仙没有意料到会有人下黑手,失神之际一松手,耶律顺势倒在了血泊之中。
随后完颜趁东丹国的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急忙大喊道:“不好,王爷被南宋的卫队射杀了,弟兄们报仇啊!”
一国之主被射杀,顿时乱作一团,几个重臣没有了主心骨,知道大势已去,有二位跪地投诚,向宗主国朝廷谢罪。
其余的三个重臣,指挥人马拼死报复,东丹国的将士和完颜率领的衙役捕快,几乎同时杀向黄凤仙。
“啪啪啪!”
危急时刻,一阵类似于鞭炮声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黄凤仙周围的敌方士卒纷纷倒地,一眨眼的工夫,几百具尸体横陈衙门口,东丹国的重臣及将士面对这一幕,疑是天兵天将降临凡间,大开杀戮。
众军惊愕万分,已无人再敢上前,生怕激怒天兵,招来杀身之祸。
“公子到了!”
黄凤仙见敌人一个个悄无声息倒下,普天之下,除了公子的火器营,再也没有第二支杀人于无形的军队了,她禁不住惊喜万分惊呼道。
说着收起了手中之剑,她已经忘记了四周还有强敌环伺,只管极力眺望,寻找赵楠的身影。
战马长嘶,一阵赤风裹挟一道赤影转瞬而至,那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完颜,一动不动的坐在赤红马上。
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末将见过公子!”自神仙山曲阳城一战,黄凤仙在赵楠面前素来自称末将,以示公子在她心目中地位尊崇,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统帅。
“朱仙镇一别,公子一向可好?”黄凤仙看见眼前潇洒倜傥的赵楠,芳心顿时“突突”直跳,不觉柔声问道,躬身深施一礼,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道是先问候起赵楠来了。
“我很好!只是,凤仙你受累了!”赵楠跃下战马,双手虚扶她的手肘,“你暂且歇息一下,余事我来处理!”
“不妨事,公子请放心,”黄凤仙很感激公子细腻的关心,双眸散发出似水柔情,对赵楠轻言细语道,“公子及时救凤仙于危难,我并无丝毫损失,公子请便!”
“缴械投降者,免死!”赵楠环视四周,眼眸犀利,沉声道,“顽抗到底者,杀无赦!”声音不高,在场的诸人却如雷贯耳,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面临生死抉择,一个比一个耳朵竖得更直,唯恐错过一个字。
因为谁听错了,那只能到阴曹地府去申诉了。
众军闻听缴械免死,如释负重,长吁一口气,手里的兵器似烫手的山芋一般,纷纷扔到一边,自觉伏地求饶。
大将军暴风率火器营接管战场,黄凤仙刚松了一口气,就发现完颜虽然被火器营的神器吓破了胆,下马跪伏受降,但眼眸透露出蠢蠢欲动的神色。
看来,这完颜虽错失千秋大梦,但依旧贼心不死,梦想着执掌东丹国。
他是铁了心要拼死顽抗,孤注一掷了。
完颜在脑海里疾速评估着反抗的后果:其一,暗杀赵楠,踏上权力巅峰;其二,乖乖成为俘虏,罢官褫爵,任由他人宰割,永无翻身之日。
思虑再三,他决定背水一战,成败在此一举。
即便是失败了,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差多少。
生死一念间。
完颜的眼珠子快速转动,悄然摸出袖里的暗器,紧紧捏在手中,伺机而动。
他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表情自然,容貌平静,尽管他竭力掩饰,身子却不听话,微微有些颤抖。
黄凤仙本就心细如发,从他刚才放箭杀人之后,她就对完颜处处戒备,深知他不会善罢甘休,就一直用余光监视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
果不其然,完颜从抖动袖口,到现在手握暗器,都被黄凤仙一一看在眼里。
“完颜绥可!你可知罪!”黄凤仙一声娇喝,怒视着他,双眸紧盯他的双手。
“罪臣知罪!”完颜顾左右而言他,“我不该射杀耶律,嫁祸丞相大人,只不过,罪臣认为,耶律隆庆公然谋反,罪不容诛,还望阁老周全!”
“来人,将此贼锁拿入狱!”黄凤仙说着,先一步到完颜跟前,脚踩他伏地的右手,下令道。
“慢着!”赵楠转过身来,对上前的卫队摆了摆手,俯视跪伏在地上的完颜道,“你,就是完颜绥可?”
“罪臣便是!”他面对赵楠的问话,本想拒绝回答,奈何一股威压弥漫全身,令他不得不开腔。
“完颜绥可,你的儿子可是叫完颜石鲁?”赵楠似乎在问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不等他回答,赵楠依然自说自话道:“完颜家族,能有实力在完颜阿骨打手中突然崛起,完全是由你的儿子完颜石鲁,你的孙子完颜乌古乃所造就的。因为你,完颜家族的实力基础得以奠定。”
赵楠的话,周围所有人都听得真真的,尤其是伏在地上的完颜绥可,事关他的家族,他不由得直起上身,侧耳聆听。
当然,全场所有人,就数他听的最为仔细,也最为认真。
从公子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停顿,他都一一捕捉,他敢肯定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然而,却硬是没有听明白赵楠所要表述的意思。
给完颜第一感觉便是:他在说什么?他想表达什么?除了听懂他儿子完颜石鲁之外,其他的根本不解,要说此时的完颜绥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并不为过。
赵楠看着一脸懵逼的完颜,云淡风轻道:“你当然听不明白。不过,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些后五百年之事。”
“……”
“你的子孙灭掉了大宋和我南宋,建立金国,此乃乾坤流转,江山更迭,本无可非议。”赵楠负手而立,眼眸移到天空一片变幻的云彩上,“但他们对都城内的老百姓烧杀抢掠,掳走成千上万的女子供其淫乐,大宋的皇帝被熬成灯油,被马踏成了肉泥,十分残忍,简直是惨无人道!”
赵楠双眸回移到完颜的脸上,稍作停顿,冷声道:“碍于天机不可泄露,不管你信与不信,然,自作孽不可活,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今日,便是天惩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