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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哭求

一场闹剧以白兆辉的出现而结束,若论起来白家的权势肯定是比不过折家,但顺天府衙也算是白家的地盘,折婧想要搞鬼注定了会失败。
“小姐要过去吗?”何暖看向拿着帖子的湛非鱼,这帖子是礼部侍郎朱家女儿派人送过来的,邀请湛非鱼参加三日后在朱家熙园举办的诗会。
单看这帖子上的字迹就能看出朱小姐绝对是才女,这一笔字风骨已成,想来朱小姐在书法一道上没少下功夫。
“我和折婧之间闹的沸沸扬扬啊的,朱家就不怕得罪了折家?”湛非鱼怎么看都感觉这帖子下的蹊跷,哪个家族愿意为了自己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明着得罪折家。
“白兆辉的二堂叔娶的是朱家的姑娘。”何暖这一说湛非鱼就明白了。
朱家和白家是姻亲,和白大人这一支虽然关系隔了一层,但白大人乃是正三品的顺天府尹,湛非鱼是白兆辉的救命恩人,朱家是看在白家的面上才送来这一张帖子。
湛非鱼瞅着还没完成的一沓功课,就算功课都写完了,可大冬天窝在温暖的被窝里不香嘛,参加劳什子诗会再绞尽脑汁的作诗,这绝对是吃饱了撑着。
“明日你去朱家一趟就说我身体抱恙参加不了,辜负了朱小姐的美意。”湛非鱼认命的拿起笔继续未完成的功课。
春闱在即自然要焚膏继晷的读书,否则三年之后还得再来一场,滴水成冰的天气要在考棚里待三天,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何暖安静的退出了书房,动作轻缓的把门关上了,小姐因为读书越睡越迟了,看来需要多煮些药膳给小姐补补元气。
第二日,朱家。
朱毓婷脱下披风丢给丫鬟,迈步向屋内走了进去,“母亲,刚刚裕丰楼的丫鬟过来了,说湛姑娘身体抱恙不能参加后日的诗会。”
朱夫人不在意的一笑,“不参加便不参加,也是看在你姑姑的面上才送的帖子。”
朱毓婷在朱夫人身边坐了下来,一脸失望的抱怨,“我和婉儿她们都说好了,本想着见见这位不怕折婧的奇人,谁知道她竟然不来了。”
身体抱恙不过是借口罢了,朱毓婷想着对方连折婧都不怕,而且几次冲突里还都占了上风,那肯定是个奇人,谁知道希望大失望更大。
“说不定是不擅长作诗。”朱夫人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也是弄什么诗会,你姑姑那边还等着消息呢。”
撇了撇嘴,朱毓婷眉眼里透着几分自傲,“外面不都传言这位湛姑娘香门第出来的,我这不是想着一较高下,谁知道她竟然就怂了。”
京城这些年岁相差不大的闺阁千金,论起才学来其实谁都不服谁,不过温如意能占据才女之首也的确因为她才华横溢,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出色,不管是容貌还是规矩礼仪也都是挑不出一点错来。
朱毓婷她们则要逊色一点,她自己擅长书法,而她口中的婉儿则是魏大人的侄女儿,自小就喜欢下棋,据说和魏大人手谈也能侥幸获胜。
她们都算是“术业有专攻”,温如意却样样出色,完美的压住了所有京城贵女的风头,据说国子监的夫子曾意外看到过温如意的文章,只道此女有状元之才。
“娘,姑姑和白婶娘直接让人去裕丰楼请湛姑娘不就好了,何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朱毓婷给湛非鱼下帖子一来是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想要见一见;二来是不服气外面对湛非鱼的夸赞,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满腹诗书。
谁知道姑姑和白婶娘竟然都打算在后日去熙园一趟,这分明是冲着湛姑娘去的,可即便要报答救命之恩,也不用这么麻烦,朱毓婷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事。
朱夫人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她本来看好白兆辉,虽说如今还在国子监读书,可听老爷说白兆辉今年春闱必有他一席之地。
再者白家家风清正,小女儿又是个天真浪漫的性子,嫁给白兆辉这样的幺子最合适,不但有长辈的偏爱,又不需要打理中馈,完全可以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而且白兆辉从才学到人品到长相都无可挑剔。
一声叹息,朱夫人收回思虑,温声给朱毓婷解释起来,“之前折婧借着温家那个被发卖的厨娘闹事,白兆辉收到消息后立刻赶去了顺天府衙,外面就有些流言蜚语传了出来。”
白兆辉也好,宁辰安也罢,他们都要参加二月的春闱,金榜题名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些世家子弟也是各位当家夫人眼里最好的女婿人选,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们的眼。
这不流言一传出来,白夫人就急了,担心湛非鱼真的用救命之恩赖上了白兆辉,而以白府尹的刚正不阿,估计这亲事还真的能成。
听完后朱毓婷震惊的瞪大眼,呆呆的看着朱夫人问道:“所以白婶娘想借着我的诗会警告湛姑娘,让她不要纠缠白兆辉?”
“可流言归流言,湛姑娘一直在裕丰楼没外出,而且湛姑娘救过白兆辉一命,白婶娘这般做是不是太失礼了?”朱毓婷前面还在嫉妒外面对湛非鱼的夸赞,这会就同情起她来。
毕竟这流言也是没边没影的事,白婶娘这样分明是恩将仇报。
“傻丫头,你白婶娘是防患未然,若因为这流言坏了湛姑娘的闺誉,白府尹和白兆辉只怕真的会答应这门亲事。”朱夫人无奈的摇摇头。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京城这么多世家千金,谁家愿意娶一个名节有损的姑娘。
再者毕竟还有一个救命之恩在,白府尹和白兆辉若是置之不理,那也算是忘恩负义,说不定还会影响父子俩的仕途。
“你们都下去。”朱夫人这一开口,屋子里伺候的丫鬟立刻领命退了出去,朱夫人的大丫鬟更是守在了门外,杜绝任何人偷听。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人,朱夫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你白婶娘有意让白兆辉尚公主,自然不能让任何流言蜚语影响了白兆辉的名声。”
也正是听到这个风声,朱夫人也就打消了给朱毓婷定下白兆辉的念头,朱家和白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比起皇家那真的差远了。
双眼瞬间瞪圆了,朱毓婷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白兆辉不是要科举出仕?当了驸马他岂不是不能为官了?”
驸马也可以当官,但挂的都是闲职,手中不会有什么实权,尤其是储君未立的情况,公主的驸马估计都不能留在六部。
朱毓婷想不透的问题,但何生把外面的流言对湛非鱼一说,包括白夫人有意让白兆辉尚公主的事,湛非鱼立刻就知晓了白夫人的意图。
“白府尹和老师一样都是孤臣,可一朝天子一朝臣,白府尹铁面无私,一旦新君登基,白府尹任上得罪了不少人,这府尹之位必定会换人来坐。。”
湛非鱼搁下笔,看着刚完成的策论,头也不抬的开口:“顺天府尹一直都是新君信任的臣子才可以担任,白夫人担心白府尹会丢了官,所以才想让白兆辉尚公主。”
不说这从龙之功,日后不管哪位皇子登基为帝,总不好为难一个公主,那么白兆辉这个驸马自然也就安全了,白家有了白兆辉的照顾,也算是留有一条退路。
湛非鱼不知晓的是白府尹一共三子,白兆辉是小儿子,性子也是最像白府尹,白家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经外放为官,白夫人最看重的还是让自己在婆家站稳脚的长子白兆荣。
只可惜白府尹太过于刚正,白兆荣外放出去也只是当了个七品知县,白夫人曾多次想要让白府尹把长子调回京城为官,但一直被白府尹拒绝了。
而且白兆荣的亲事也是当初白府尹订下的,娶的是白府尹当年同窗之女,如今岳父也不过是个四品知府。
白兆荣的岳家对他的仕途是一点帮助都没有,白夫人不由更加心疼长子,感觉对他有愧。
白兆辉若是成了驸马,白夫人就可以利用婆婆的身份让公主把长子调回京城,虽说偏爱小儿子,可白夫人日后依靠的还是长子,她的所作所为更是为了长子在筹谋。
当然,白夫人也不认为白兆辉尚公主会委屈了他,科举出仕不也是为了当官,说不定还要外放当个芝麻小官,娶了公主却一步登天,权势地位都有了,这才是最正确的捷径。
……
湛非鱼不参加诗会,白夫人自诩身份也不可能主动去裕丰楼,再者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让白府尹察觉到她的意图,所以最方便的办法还是让湛非鱼主动出去。
“阿暖,外面怎么这么吵?”湛非鱼翻了个身,努力的把头缩进被窝里。
可惜一大早这尖利刺耳的哭嚎声却依旧穿透了几堵墙,让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湛非鱼暴躁的想要杀人,自己或许该去学士府,至少能睡个好觉。
何暖面色也有些难看,小姐昨夜看书到寅时末才睡,这会不过是辰时,“小姐你继续睡,奴婢出去看一下。”
湛非鱼睁开眼,因为没睡好,眼里透着血丝。
这大清早的真的有人在号丧?湛非鱼本想继续睡,可距离春闱不到两个月了,“我也起来了。”
湛非鱼挣扎着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至于外面的闹事的人,有何生在,甭管是谁都闯不进来。
两刻钟之后,崔芽把早饭摆在了桌上,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开始吃饭的湛非鱼,拿着空食盒退了出去。
灶房里,肖厨娘把蒸笼里多出来的包子递给了崔芽,“趁热吃了。”
“婶子,外面老的老小的小哭成那样,小姐都不在意吗?”崔芽是真的诧异,这哭嚎声把左邻右舍都给惊动了,门外都围了一圈人。
可让崔芽诧异的是湛非鱼依旧和往常一样洗漱、吃早饭,平静的好像都听不到这哭嚎声。
肖厨娘虽然不知道湛非鱼什么身份,但她从湛非鱼的衣食住行也看出了蛛丝马迹,小姐这里只有何姑娘贴身伺候着,但吃的用的东西无一不精贵,贡品都不在少数,温家大小姐只怕都没有这待遇。
“小姐连折家大小姐都不在意,更何况外面那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肖厨娘笑了笑,开始收拾起灶房,“你只要跟着小姐没有二心,日后不会差的。”
“我知道。”崔芽咬着包子用力的点点头,自己是不聪明,可婶子说得对,跟着小姐就能吃得饱穿得暖,差事也不累,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拿,就算有人赶崔芽都不会走。
等湛非鱼吃完了早饭,穿上了狐裘抱着手炉走到了侧门口,这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的哭嚎声终于减弱了一些。
任谁都没这力气连续哭嚎这么长时间,不说跪在地上多冷,就说这嗓子也撑不住。
“出来了……”看到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围拢在四周的人喊了一嗓子,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走出门的湛非鱼。
“湛姑娘。”今日巡街的依旧是柯捕快,这会绕过跪在门口的老老小小走了过来,低声给湛非鱼解释道:“这是姚大民的老娘还有妻儿,姚大民昨晚上在大牢里自尽了。”
确切来说姚大民是招供后自尽的,不同于之前大刑伺候了都不曾松口,昨晚上姚大民是主动找狱卒开口的,吃喝一顿后就招供了,主审的还是孙府丞。
只是姚大民的招供在孙府丞看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不等姚大民签字画押后又把人关回了大牢,让狱卒严加看守着。
孙府丞本打算今日一早再和白府尹汇报案情,谁知道两个狱卒不错眼的盯着,姚大民竟然一头撞死在牢房里,头骨被撞裂了,脑浆都迸了出来,当场就没了气息。
湛非鱼看着没有穿孝服,可头上却戴着白布孝帽的姚大民妻儿,“该不会是临死之前诬告是我指使他谋害白兆辉,所以姚家人来我这里讨个公道?”
柯捕快尴尬的笑了笑,湛姑娘都猜到了,自己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姚家人若是闹事,柯捕快还能把人带回府衙,可姚家这老老小小的就在这里跪着哭嚎,柯捕快也没办法,姚大民罪有应得,可根据这几日的调查,姚家其他人都不知情。
“小姐,我儿是给你办事的。”姚老娘哭的身体都颤巍巍的跪不住了,只能靠在儿媳妇的身上,哀求的看向湛非鱼,“小姐,求你给我们一大家子一条活路……”
姚老娘这一哭,姚大民妻儿也跟着哭嚎起来,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再加上七八岁的弟弟还有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妹妹,这一哭让人心生不忍。
有认识姚大厨的伙计此刻低声开口:“姚老娘就这一个儿子,姚老爹脑子不好,常年都要吃药,姚大厨的媳妇靠给人浆洗换些银子,姚大厨死了,这一家子也没有活路了。”
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要吃要喝要穿,关键姚老爹还是个药罐子,悲伤过度的姚老娘看着也快不行了,再加上四个孩子,男娃也就七八岁,这一大家子都靠姚大民媳妇给人洗衣裳只怕都要饿死。
柯捕快详细的和湛非鱼说了姚家的情况,姚大民之前在裕丰楼当大厨每个月有五两银子的工钱,但姚家开支大,房子还是赁的,姚老爹的药钱一个月都要一两银子。
更别提他媳妇这些年接连生了四个孩子,孩子小的时候总会生病,再加上吃喝拉撒,姚家真没存下什么银子。
“出事之前姚大民找了牙行的周管事想要把他家赁的那小院子买下来。”柯捕快怀疑姚大民想要买院子的银子就是不义之财。
湛非鱼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衣裳上都打着补丁的姚家七人,“京城的院子至少得两三百两银子吧?”
姚大厨的工钱不低,可一大家子的开销同样不小,一年估计也就存个十两银子而已,想要买院子至少得二十年。
可这二十年里女儿出嫁要给嫁妆,儿子成亲也要花银子,若是家中老人过世,这又是一笔银子的开支,所以普通百姓即便用二十年也存不到买房子的银子。
“姚家的院子在北街口那边,院子逼仄只有两间房,牙行那边给的价是两百二十两银子,最少也要两百两银子才能买下。”
柯捕快巨细靡遗的回答,衙门把姚大民的事查的清清楚楚,只是这银子还没有找到,不知道姚大民藏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给他银子。
“小姐你行行好,我和弟弟妹妹不想饿死。”姚家大女儿泪流满面的看着湛非鱼,十一二岁的姑娘早就懂事了,哭红的双眼里只有害怕和不安。
“姐姐,我不要饿肚子……我饿……”最小的孩子也就三岁而已,话都说不出清楚,所以这一哭起来更让人同情。
即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跪在地上哭求的四个孩子,只怕也会心软,毕竟姚大民罪有应得,可他已经把自己的命给赔上了,但稚子无辜。
“小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行行好,给这一家子一条活路吧。”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忍不住开口,同情的看着这老老小小的一家子。
“是啊,这裕丰楼住一晚上都要几两银子,小姐你随便施舍一点,这几十两银子就能让他们一家子活下去。”
围观的百姓都同情弱者,再说了住什么地方不是住,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这些贵人喝一壶茶都要一两银子,这随便省下来一点就能活几条人命。
姚老娘听到这话更是感恩戴德的给开口说话的婆子磕头道谢,姚厨子媳妇也拉着四个孩子跟着磕头,又引来一阵唏嘘。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为富不仁,天道不公!”有经过的读书人悲天悯人的感慨,看着湛非鱼更像是在看杀人凶手一般,毕竟她这是要逼死这一大家子。
“小姐,我家大民已经死了。”姚老娘说到这里悲从心中来,抹着眼泪哽咽着,半晌后缓过气来才继续说话。
“小姐我求求你,看在大民是给你效命的份上救救我可怜的孙儿吧,我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不能拖累了我儿媳妇。”
姚老娘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竟然一头向着旁边的墙壁撞了过去,看这力度是真的不想活了。
“啊!”胆子小的妇人吓的闭上了眼,唯恐看到头破血流的一面。
何生一直站在湛非鱼身边,此刻姚老娘一动,何生就察觉到了,就她要撞到墙壁的瞬间把人给拦了下来。
原以为的血腥画面没有出现,但围观的百姓依旧吓的够呛。
姚老爹也吓傻了,“老婆子……”
“娘。”姚大厨媳妇哭嚎起来,扑过去一把抱住要寻死的姚老娘,“娘,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相公!”
“奶……”四个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大的小的都围在姚老娘身边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哭声四起,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早上接到衙门的通报知道儿子死了,姚老爹就感觉头痛的厉害,早上还没吃饭,再加上这几天全家都在担心被抓到大牢里的姚大民,此刻一惊一吓之下,姚老爹白眼一翻人就昏厥过去了。
“爷!”姚家大女儿再次惊恐的叫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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