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此一招,本就身受重伤的杨逍自然无力抵挡,勉强发出一声痛呼之后再没了声息,在落地之前便已经昏死了过去。
“杨左使!”
那殷天正见此情形,已顾不得太多,赶忙又向杨逍落地的位置冲去。
在今天之前,殷天正与杨逍的关系向来是不佳的,甚至在争夺教主之位时还多有冲突,说是有些仇怨都不为过。
当年殷天正一怒之下离开光明顶、自创天鹰教,其中就有看不惯杨逍把持教务的因素在其中。
但刚刚听得杨逍一番康慨陈词,见他竟愿意分享圣火令的下落、公平竞争这教主之位,殷天正明白,这杨逍虽为人不讨喜,但终究是心系明教,公义大于私心。
所以此刻,殷天正无论如何也想保下杨逍一条性命。
只不过,看着站在杨逍身旁那俊逸潇洒的少年身姿,殷天正却不由得生出了深深的无力之感。
他纵横江湖几十年,与人动手,无论胜负,从未像现在这般未战先怯。
实在是刚才短短时间中,孟修远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明明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功夫却强得不讲道理。
那杨逍之所以贵为明教光明左使,便是因为他无论才智武功,在明教之中都无人能出其右。就连殷天正自己,虽充满自信,但自认最多也就与那杨逍打个平手。
可谁想到,到了孟修远手里,杨逍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在让了一只左手、未用长剑的情况下,孟修远仍是只斗了几十招,便将杨逍一身武功给破了个干净,打得他身心皆碎。
以此推论,殷天正着实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样,才能从他手中将杨逍救下。
短短几步之间,他心中闪过了数种套路招数,可又都被他自己一一否决。直至冲到孟修远二人近前,他脸色愈发凝重。
但让殷天正没想到的是,孟修远见他冲来,非但没有对他动手,反倒是微微一笑,以脚尖将躺倒在地的杨逍给踢了过来。
“孟少侠,你这是……”
殷天正环抱住昏迷的杨逍,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与这杨逍的账,已经算完了。
至于我接下来会怎么做,要看你们明教。”
说完,孟修远便再不言语,微微低头闭目,似在等些什么。
殷天正闻言,先是眉头一皱,没太弄清楚孟修远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随即,耳边嘈杂之声传来,殷天正转头望去,便见得是远处那杨逍的手下们乌泱泱地冲来,他眼中精光一闪,很快便明悟了孟修远话中的含义。
是了,孟修远与杨逍的账是算清了,可见得杨逍吃此大亏,他的那些手下们会善罢甘休么?
同时,反过来说,若他们一意孤行,要找孟修远报仇,那以常理来看,孟修远也肯定是要出手杀光他们,甚至为了斩草除根,找上明教总坛也说不定。
思及此处,殷天正面色瞬时间便严肃了起来。
此事处理不好,恐怕就不只是杨逍身受重伤这门简单了,而是会给整个明教惹上一个恐怖的敌人。
于是,这久经江湖的白眉鹰王当机立断,做出了最为稳妥的选择。
“都给我停下!”
殷天正运起真气,朝着杨逍手下那天地风雷四门的高手出声怒喝,同时大手一挥,便指挥着天鹰教的部众拦在孟修远与杨逍手下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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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要帮着外人,对付咱们明教自己的兄弟么?!”
杨逍手下众人见此情形,以为殷天正这是要帮孟修远出头,不由得大怒。
只是眼见昏迷的杨逍还在殷天正的手中,所以这些天地风雷四门的高手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和天鹰教众真的动起手来。
“哼,我父亲这是在救你们的命,莫要不知好歹!”
殷野王也不是无能之辈,一下子便看出了殷天正的用意,见那杨逍手下们还不领情,不由得出声呵斥道。
“和他们废话无用,此事只有杨逍自己才能解决。”
殷天正摇了摇头,示意殷野王无谓和杨逍的那些手下多做纠缠。
随即他便给那杨逍口中喂了一颗天鹰教独有的疗伤秘药“天鹰护心丹”,而后扶着他坐下,以掌抵住其后背,助其药力发散。
殷野王见此,也不敢怠慢,赶忙叫来了此行队伍中的医者,再以银针替杨逍救治。
那些杨逍的手下们,见此情形,也明白殷天正这并非是想害他们的杨左使,反而是在替他疗伤,所以渐渐都安静了下来。
如此一刻钟左右,那杨逍在诸般救治之下,终于是幽幽转醒,渐渐睁开了眼来。
虽身体仍然十分虚弱,可杨逍仍心思敏锐,他第一时间强打起精神环顾四周,短短片刻,便弄清楚了此时的状况。
“鹰王,多谢你施救。”
于此情况下,杨逍那苍白的脸上却还是挤出了笑容。
“无需谢我,我只是为明教着想而已。
另外,我想提醒你,莫要一错再错,为明教惹下大敌……”
殷天正心知杨逍此人心高气傲、一意孤行,最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但眼前此事事关重大,他却还是不得不出言劝说一番。
却没想到,身受重伤的杨逍脸上竟没有丝毫的怨气和不耐,反而显得十分冷静:
“鹰王放心,你看得懂的事情,我又如何看不清呢?
杨逍虽平日里做了些混蛋的事情,却绝不会让明教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而遭灾。
况且我纵横江湖二十年,从没似今日这般,败得如此彻底过。
他即便当场杀我,我也并不意外……”
殷天正见此,多多少少放下心来,也不言语,默默将杨逍搀扶而起,向一旁的孟修远走去。
直至孟修远身前,无需孟修远问话,那杨逍便率先开口道:
“孟少侠,你请放心。
今日之后,我杨逍若遇武当派弟子,必定退避三舍,恭谦相让。
我一干手下,同样如此,绝不会因此事而想要谋求报复。”
孟修远闻言,眉梢微微挑起,心中暗叹这杨逍果然是个聪明人,只一句话就将孟修远所思虑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不过,也不可能因杨逍这两句话,孟修远便轻易放下心来:
“杨左使,我这一记虎爪绝户手,可是抓得结结实实。
你回去之后,哪怕求医问药、练功通脉,也都治不好这伤了。
你不恨我么?”
说话间,孟修远一双眼睛已经暗自紧紧地盯住了杨逍,欲将他所有表情都收纳于眼中。
而那杨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眼,脸上虽有痛苦之色,却见不得仇怨:
“杨逍之前眼高于顶,只觉阳教主死后,这天下间剩下的高手,即便真有功夫高于我的,也只是略胜我一筹、胜负四六之数而已,只要拼死一搏结果犹未可知。
却没想到,竟被人让了一只手,谈笑间就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孟少侠,我可以诚信回答你的问题,我不恨你,我只是畏你惧你。”
说着,杨逍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地推开搀扶他的殷天正,艰难朝孟修远低头行礼:
“杨逍之前此生四十余年,最在乎的,无非是我明教大业。
直至最近,宋少侠才同我说,我竟已经有了个女儿,叫做‘杨不悔’。
如此,这世间值得我杨逍牵挂的事情,便又多了一个。
孟少侠,你要替你师兄殷梨亭报仇,自然没什么不对。
今日之后,杨逍身名皆败,已成定局,这也怨不得别人。
我只期望孟少侠你网开一面,只针对我一人行事,莫要牵连他人。”
以杨逍之性格,往来是绝说不出此等低头之话的。只是同样,他生平也从未经历过如此大败。
面对失败所带来的残酷后果,杨逍终是一个聪明的人,选择了放下自己的骄傲。
一旁的殷天正听得杨逍此言,也不由得为之动容,心知他能放下面子说出这种话殊为不易,思虑片刻,念及其一直忠心明教的份上,他终是开口附和道:
“孟少侠,我相信杨左使所言非虚,还望你也看我一分薄面,莫要再追究下去。
我殷天正可以用身家性命替他杨逍作保,若日后他真有报复你以及武当派的行为,那无需你动手,我第一个先率天鹰教上下追杀他至天涯海角。”
说着殷天正双手抱拳,郑重朝孟修远行了一礼。
杨逍见殷天正竟开口为他作保,不由得十分意外,他盯着那神情严肃的殷天正看了片刻,心中欣慰,脸上痛苦的神色渐渐缓解,进而竟是有心情开玩笑说道:
“鹰王,没想到今日这番,竟使得你我之间少了许多间隙。
往来我费劲心思,也得不到教中兄弟的支持,原来是少挨了这么一顿打……”
说着,他又转向孟修远,面色澹然道:
“孟少侠,你若还是不放心,自可以找擅长移魂夺魄之术的高人来试我,看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亦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将我圈禁起来,以我为质子,那便更加稳妥了。
只要你不波及他人,无论用何方法,我杨逍都一定全力配合。”
孟修远见他二人如此表现,心中暗暗点头,知道事情到此已经差不多。
毕竟,有一分仇,就报一分怨,他该做的都做了。既然没有后患之忧,那孟修远也不想手上再多添无辜的血腥。
况且对于明教这个抗元的主力组织,孟修远心中其实还是有所安排的。待到几年之后,杨逍即便是反过神来,又想报仇了,那他手下应该也已经没有能够指使的人了。
想通这些,孟修远也就不再犹豫,开口说道:
“二位既然如此说,那今日之事便算是到此为止。
只不过我尚有些其他事情,需要与你们说,还请与我到一安静处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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