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开心都是大人的,两个孩子自然受不了这一群陌生人围着他们品头论足,很快便大声嚎哭起来,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着人赶快抱去华盖殿送到奶娘怀中。
等孩子离开后朱元璋和朱标落座,几位朝廷大员尚有不甘的咂了几嘴,感觉数十年寒窗苦读积攒下的文采还没展示完,怎么两位皇孙这就被抱走了。
朱元璋摆了摆桌子道:“中书省几位爱卿都来了,这可是少见,是有何事奏报?”
朱标也是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这次来的人基本都是胡惟庸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虽说在京官员的升迁任免都出自皇帝之手,但胡惟庸毕竟是当朝丞相,还有的体面还是有的,他举荐的人皇帝一般也都会准其所奏。
这看似是结党营私,但其实是官场无可避免的事情,无论身居何职,你手下要是没有一手提拔的亲信心腹那办什么事儿都是推三阻四困难重重,宰相如此县令也是如此。
还是胡惟庸当先发言:“中书省秉承君意,掌管机要,是才臣等将去年整年的政令从头梳理了一遍,有些当时搁置的问题需要重新向圣上禀明,恭请圣心独裁,所以臣等才一齐来面君对奏。”
朝廷每日需要处理的全国政务数不胜数,绝大多数都尽快解决了,但也总会有些存在争议或者受限于时局的,如果情况又不是太迫切,那么就会留中搁置起来,等日后处理。
去年朝廷于外四面用军,于内天灾频发,国库空虚赋税难收,所以搁置下来的事务不少,这些都在中书省留存。
今年情况还是不错的,元旦朝会上皇帝也说过今年朝廷要以休养生息为主,不准备再主动对外兵了,所以中书省同户部一核算,就算留出一部分预算给天灾人祸,朝廷竟然还能有些余粮,这可是从开国至今头一回啊。
朱元璋闻言也乐了:“问过户部尚书了没,难得有点余粮他还不死死藏在户部库里等着还债?”
中书左丞陈宁笑道:“臣等同户部核算的时候也担心过郭尚书会藏着掖着,毕竟户部是欠着江南几大世族一百多万石粮食,可没想到郭尚书坦然的很。”
中书参政看向朱标拱手道:“还是多亏了殿下,否则这个时辰臣等恐怕还在户部听郭尚书扯着嗓子哭穷呢?”
中书平章政事赵延年捋须摇头:“郭尚书真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明明有了太子殿下的保证,临了临了还是让臣等保证,如有变化中书省要想办法补上缺口。”
朱元璋乐呵呵的,可见他对自己任命的户部尚书极为满意,要的就是这个不吃亏抠门儿的劲头,咱大明多穷啊,再有个大手大脚撒钱的户部尚书,日子还能过么!
“标儿,赵爱卿可是在怕你赖账了,这朝廷欠的粮食你真要一力承担?”
赵延年赶忙告罪:“臣可万万不敢有这个意思,圣上绕了老臣吧,否则这以后臣还哪有脸面去东宫拜见太子殿下了。”
殿内的气氛还是很好的,其实主要还是因为皇帝心情好,臣子们不战战兢兢惶恐难安,那自然都会配合的什么都好了。
朱标站起身应道:“已经有眉目了,其实也是老生常谈了,去年也在朝会上议过,我大明开国至今对各方都采取封锁之态,对外往来贸易受限,商业不兴货产难消,不说如同前元甚至都比不上南宋之时的局面。”
“诸位爱卿都是治国干才,应当知晓商者贱业但就如同活水能往来财货,我大明于外贸易封锁是有倭寇的因素,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开国时的国策,现在局面好转是该变一变了。”
朱元璋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下面几人的表情,中书左丞陈宁沉吟道:“商贸于国之利臣等自然也清楚,只是不知当下之局是否合适,我大明虽不同开国之时百废待兴,但其实根底还是尚有空虚。”
胡惟庸也道:“臣翻过宋元遗留下的文书记载,宋代时与有银货往来的国家有五六十个,而元代则多至一百四十余个,各色蛮夷随船而来算是盛况,但蛮夷毕竟是蛮夷,粗鄙不堪且极好在我中原传播鬼神邪教,诱使百姓归附……”
“臣附议胡相所言,海贸看似风无限,但内里却是库藏为虚,臣以为我大明的根本在于农,量产足天下安矣,又何须同蛮夷打交道。”
如朱标所料,官员们求稳,不愿在日渐昌盛之际平生波折,其实主要还是怕背锅,太子爷怎么搞都有圣上罩着,出了问题刀子还是得往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头上砍,谁让你没有尽到规劝主君之责。
而且朱标也看出自己父皇也有忧虑,胡惟庸其实说到点子上了,不同于宋朝时的商品贸易为主,元朝时往来的外来人员已经转变为以各宗教的传教士居多,老朱对教派还是很抗拒的,因为他清楚宗教能对穷苦百姓产生多大的影响。
开国五载年年都有人造反,基本都是他们鼓动的,偏偏就是杀之不绝斩之不尽,他自然是不想大明再来一批蛊惑人心的家伙。
几名朝堂重臣说完自己的话后顿时就有些后悔了,真是大意了,怎么能没有一个支持殿下的,着实不该!
赵延年是最后一个说话的,这时候赶忙咳嗽一声,就仿佛刚才的话没说完,只是卡住了:“虽有些急切,但殿下所言也是极有道理的,倭寇之患虽未彻底平定,但也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了,臣以为……”
很快,朱标这个当事人已经被彻底排除在外了,几位中书省大员开启了唇枪舌剑,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尤其是站在朱标这一方的平章政事赵延年,简直是文曲星下凡显圣。
利弊得失以及大利隐患都被说的彻彻底底,能站在此殿内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看问题也绝不会是浅显的那点,更不会仅仅是为了打压商人。
商人算个什么东西,这几个别看在朱家父子面前陪着小心,但在外那个不是跺跺脚就能震动一州官场的,真有心针对,还不是想怎么摆弄就这么摆动所谓的豪门大贾。
朱标其实也清楚此时大开海贸其实早了些,这次本就是为了看看朝廷上层官员对此事的态度,区区百万石粮食哪用这么大费周折。
无论是走茶马司贸易还是从南洋诸国收购都能在约定期限前将欠粮补上,这事管朝廷立信大事,朱标怎么可能将此寄托在风险极大的海贸上。
官员们的反应在朱标意料之中,虽然不看好的居多,但其实是欲拒还迎,只不过是摸不准皇帝的心思,担心出了大事要替太子背锅而已。
有些锅替储君背了是荣幸,忍一忍早晚有翻身的机会,可有些锅背了是翻不了身的,因为死人不用翻身。
何况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在往上其实也没什么提升的余地了,自然是求稳为主,免得连累了一家老小。
赵延年站出来就是为了让朱标可以自然的退回去,君主是不需要也没必要下场同臣子们争论不休的,赢了也没意义,输了还要大家磕头赔罪。
朱元璋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这些你们下去连同六部衙门去议一议,就别在咱这吵了。”
众人自然是从善如流,整齐的躬身一拜道:“臣等御前失仪,请圣上恕罪”
之后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很自然的开始讲起去年遗留的政务,其实大多都是朝廷调拨粮款就能解决的,现在手里有点余粮自然好办。
等众人向皇帝太子行李告退后朱元璋摇头道:“这下好了,国库又干净了。”
朱标笑道:“不是还剩点,赵延年可说是特意为父皇省下用来扩建宫阁的。”
朱元璋哼道:“文官们来搜刮一圈了,都督府的武勋们还能消停,等着吧,不出一个时辰就都跑来向咱哭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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