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经过血河宗山门的时候,姜望也遇到过彭索简的弟子俞孝臣。
司玉安一眼就瞧出俞孝臣的根底,嘴里还提了一句彭崇筒。
姜望那时候就知道,彭索简此人必是不凡。能被衍道真君记住的人,岂会简单
但轻飘飘的,并未落到实处。在许希名的描述中,这人的强大形象才深刻起来。
许希名又道:“霍士及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下一任血河宗宗主,除彭索简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姜望差点没忍住伸手堵他的嘴。
这所也是真敢说!
但想了想,吴病已在这里,他好像也的确没什么不能说的。
有靠山是很了不起!
忍不住往红尘之门的方向看了看,阮泗会不会来来的话,又是什么时候
他随口问道:“血河宗不是还有一位右护法,还有几个长老吗"
许希名大大咧咧地摆手:“比彭崇简都差远了。不过血河宗右护法寇雪蛟的三千红尘剑,倒是不凡得很,待我成就洞真之日,定要向她讨教一二。"
谈及寇雪蛟,他又显出了几分年轻意气。
说着,他看了看姜望的长相思:“你的这柄剑也很不错。”
姜望笑道:“许兄若是愿意指教,在下随时有时间。”
许希名哈哈一笑:"有机会的。"
“或是你来老山,寒潭照剑,或是我去天刑崖,仪石听声。总是雅事。”姜望道:“其实我也对许兄的剑很好奇,世问名剑少有长及六尺者……此剑何名"
“此剑为【铸犁】,家师所传。”在论及爱剑之时,许希名不太好看的脸上,有一种名为信仰的东西,使得他端正有威严:“愿世间无罪,能铸法剑为犁!”
姜望禁不住赞道:“此名为剑,真绝世也!"
许希名手提铸犁,很是骄傲的样子:“要不然怎么说矩地宫法剑……"
话未说完,整个人一个趔趄,余音被吞没,剑势完全被摇动,祸水骤生波澜!
这不是普通的波澜,而是撼动了规则,使得强神临一时都没能稳住自我。
许希名双足一错,将铸犁剑竖在身前,浑身威严勃发,稳住了剑架,一脸严肃地看向远处。
又发生了什么
姜望先时吃了教训,不敢再以肉眼直接观察街道强者的战场。
只将心神微沉,已然把握了红妆镜。
红妆镜在他的成长中,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连渡飞雪、覆海、问心三劫,使得他的神魂强度远胜同境修士。
但自问心劫后,他不曾再挑战红妆镜镜中世界的劫难。
盖因他已经靠自己赢得了足够的修行资源,以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也能获得足够多的修行机会,可以按部就班,稳稳当当地提升自己,而不必冒着魂飞晚散的危险,在来历不明的红妆镜中殊死一搏。
红妆镑目前的极限洞察范围,仍是五十里方圆。但这时候衍道强者厮杀的战场,距此不止五十里。
姜望自有办法。
在红妆镜的极限范围处,一个青衫仗剑的姜望潇酒踱出,平静眺望远处。
以红妆镜之幻身,结合目仙人之运用,如此来窥伺街道层次的战场
但有恐怖影响,先有几位衍道强者的压制,而后还要通过红妆镜的过滤,想是已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此时的孽海,有两尊衔道级恶观出现,一为六臂人蛇,一为独眸披发女,都是摇动道则,可以对撼真君的存在。除此之外,洞真层次的恶观高达数百,神临层次的恶观无法计数。
六臂人蛇已经被霍士及打得只剩一条蟒尾,犹在水中挣扎,搅起惊涛骇浪。此时半点看不出曾经的样子,只似一条巨蟒翻海。蟒身上的大礼祭火,仍旧未熄。
那独眸披发女的黑色披发,也已经被剃去了半边,显得更加恐怖了。其身绕了一周黑焰,贴身如披衣一般,那是被极限压制的表现。
此刻的她,站在一本摊开的,泛黄的巨大书本上,已是被禁锢得死死的,完全与那些被她作为燃料的恶观隔绝开了。在这无根世界里,现身成囚。
书本上隐约可以看得几段文字。行文如下--
“古曰君子如玉,吾不能同。玉者富贵器也,富不能知贫者苦,贵不可得贱老哀。民间疾苦岂有不知而能君子者玉者脆器也,握则忧损,放则畏失,轻触即碎,受力则断,世之君子岂有不可受风雨者"
若有儒家门徒在此,当能认得出来,这一章应是《论玉》,出自陈朴本人的着作,当代儒家经典《君子章》。
今人敬古而不唯古,相信今必胜昔的大有人在,当代大宗师写就名篇成为学派经典的并不鲜见。
如法家韩申屠之《势论》,也如儒家陈朴之《君子章》。
陈朴曾经有言--“问我此生功业,书山学海君子章。”
可见这部着作于他的重要性,称得上是立身之本,成道之基,毕生功业所系。
连君子章都显化出来了,以此压制独眸披发女,他是拿出了真本事。
而同玉安提草为剑,吴病已令行禁止,几乎已经扫荡出了千里净海,使得水波如
梭巡附近很有一段时间的搬山真人彭崇简,候然驾血舟而至,只是抬手一指。
他窥见了真实,把握了机会。
那六臂人蛇残余的蟒区,尚有数百余丈,搅得孽海激湍,但顷刻问已遍身覆上泥石。除了大礼察火正在燃烧的创口处,每一寸蟒躯都被叠山之力的泥石所压制,挣扎的动作顿时艰难起来。
身披血色道袍的霍士及顺势一脚踩下,当场踩爆了数十丈的蟒躯!
哗哗哗!
被打爆的部分化为清水,如瀑流一般,轰然汇入孽海中。
彭索简不仅敢靠近衍道层次的战场,还敢插手衍道层次的斗争,还插手成功了。真不愧是当世强真人!
哪怕这六臂人蛇已经被彻底打残,也不是等闲真人能够干涉的。
假以时日,彭索简恐怕真君有望。
无怪乎就连司玉安都对他印象深刻。
纵观整个战场,几位真君已经占据绝对优势,涤荡祸水不过是时问问题。
但此刻波及整个孽海的巨大变化,究竟因何而起
姜望借红妆镜之幻身,以目仙人之眼力,穷尽视野,也看不出风起何处,浪起何由。
只见得滔天巨浪反复拍击,无一处无一刻休止!
大概不仅仅是目前这片区域,而是整个孽海,都陷入了巨大的动荡之中,
姜望的幻身观察着衍道战场。
真身也停下了对恶观的搏杀,直接站在水面之上,远远等待局势的演变,脚下是静静燃烧的赤焰。
在不断地焚杀恶观之后,三昧真火对这无根世界的“知见”已经大有弥补,此刻可以直接灼烧祸水,焚恶清源。
虽然不知道一般的血河宗弟子是用什么方式涤荡祸水,但想来不会比三昧真火更有效率。
在山海境里借三叉的帮助了悟三昧之后,姜望对三昧真火的开发便迈入坦途。
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对付神临层次的恶观,三昧真火也已是触之必伤,不需要太长时间的附着纠缠。
也正是在孽海这样的环境里,在大量焚杀神临层次恶观、对抗祸水的过程中,他忽然便明悟了三昧真火的开花之路--广见博识为三昧之本,穷根朔源,方知三昧之真。
简单来说,用三昧真火焚灭足够多、足够丰富的事物,获取足够多的知见,到达某个界限之后,它就能自然而然地开花成道。
祸水本身就是非常特殊的存在,恶观更是如此。
明了祸水之三昧的过程,也是对这个世界的进一步认知!
同时也是在对恶观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之后,姜望心中的警觉,也更是浓烈。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歧途种子亦是毫无反应。
问题出在哪里
在越来越激烈的狂涛骤浪中,吴病已拔身而起,一手指天:“天有其律,不许天有恶!"
令人下意识想要匐匐的威严气息,一下子膨胀开来。
使得身量中等,甚至于有些刖瘦的吴病已,竟然巍峨似万丈神人!
他悬在高天,并不展现自身的意志,但法的威严覆盖了一切。
他的手往天上指,天边黑云消散数万里。
孽海的天空一时竟然苍蓝无边,显得纯净美丽!
吴病已声音严肃,又一手指地:“地有其律,不许江河为患!"
那四处翻腾的惊涛骇浪,也真个随着他手指的移动,一处接一处的平息下来!天清水净,明见万里。
此时,红妆镜负手而立,站在空阔进回的水域中间。未动而有开天之锋芒
霍士虚立高空,眺望近处,任那一部书籍如囚笼般将独眸披发女禁锢
血河陈朴芦厚士一脚落下,六臂人蛇最后的蟒躯顷刻崩散。纯澈的水流如湖泊入海。
一尊衍道层次的恶观就此消亡!
这于整个祸水都是巨大的清洁行为。
真君敏锐地察觉到,此刻他的五感全都浑浊了许多。可以看得更远,听得更广,感受此方天地更多的细节。
去一六臂人蛇,如去病体沉疴!
然而这大好形势之下,吴病已、芦厚士、霍士、彭崇简,这样的恐怖的强者,全都表现得非常凝重,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等待什么
孽海已经变得非常激烈。
在红妆镜、吴病已全力肃清下,已经变得稀密集疏的残余恶观,全都臧默地沉入水底。
就连那困在君子章中的独眸披发女,也再一次垂头垂臂,安静得如同凋塑。唯有静静的黑焰,与君子章的力量对抗,尚能说明她的力量仍在存续。https://
孽海已经变得如此激烈了。
好似沉疴荡尽,病躯得复。天清水激,一似朗朗人间。
但不知道为什么,真君的心里生出一种哀伤。他感到非常难过,可又不知这难过自何而来
某种远高于神临层次的变化,他当然是察觉不到的。
“没有想到会突兀演变至此,我们终是慢了一步。"
霍士忽地叹息一声,连那已被君子章囚住的衍道级恶观也不管,转身便走。
须知只要再消磨一段时间,此恶观亦有机会被绞杀干净。一名街道级恶观之死,胜过千名血河宗内府境弟子,洗涤祸水千年之功!
而他就此罢手
也非止是他。
红妆镜亦是收剑转身,径往外走:“孽劫生变,外因难求。道尊不出,亲此如何现在只可退守红尘之门,等待下一步变化。”
当然他没有忘了顺手一缕剑光圈起真君,带着他风驰电掣,往孽海之外撤离,
此刻真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缄口不言,不给司阁主添乱。
从幻身的视角已经可以看得清吴病已的面容
这是个看起来就非常严肃的人。横眉竖鼻又敛唇,整个人从长相到气质,从发髻到长靴,一丝不苟。
净空定海如他,此刻亦是一言不发,踏步径转,直赴红尘之门。
“那血河怎么办”许希名忽然问道,声有哀意:“我血河宗上上下下开拓数万年的血河之域,怎么办!”
没有人回应他。
在场都是站在超凡绝巅的顶级大人物。
一身系有万钧
安抚血河宗左护法的心情,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责任。
“走吧。”血河陈朴彭崇简叹息一声
“宗主!还有办法的!再想想,还有办法对不对”许希名恳声相问。
“走!”彭崇简一把拉住许希名,连带那条血舟一起,即刻腾上高空,往红尘之门的方向疾驰。
理论上来说,衍道陈朴对时机的把握,应当是绝对精准的。
但就像神临层次的芦厚,很难理解洞真层次的力量
即便是证就衍道的存在,也未见得能够窥何绝巅之上的风景。
因而便在此刻,孽海之中响起一个混乱的声音
说它混乱,因为它好像是几万几十万个存在一起在发声,每个存在的发声全都不同。可它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集体的,精准表意的声音,盖是因为它们被某种力量在“表意”的层面统合了起来。
复杂来说,它叽叽喳喳,你听到的也是这个力量所统合的表意。它鬼哭狼嚎,你听到的也是这个力量所统合的表意。
并不统合声音,不统合个体,却统合了最后的表意,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力量!
这不是道语。
或者说这不是天地自然之道语,这是某个存在所独属的“道语”,同样地能使任何人听闻即明!
这个声音道--
“菩提……菩提本无树!”
“明镜……明镜亦非台。”
“本来……本来无一物。"
“叫我……叫我化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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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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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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