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姜望面露惊喜。<br/><br/>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在身周大约十丈范围内，玉衡星力骤然浓郁了许多，甚至是将其它星力都短暂排开。<br/><br/> “你的进步让我惊叹。”观衍说道。<br/><br/> 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凭借星力的接触，他居然就能感知到姜望的修为。<br/><br/> 姜望既惊又佩：“我这点进步，跟大师相比，又算得什么？直如萤火之于皓月，哪里能见半点光辉？”<br/><br/> 观衍似乎是笑了，并且也并不介意让这种情绪通过星力为姜望所感知：“你口才见长。”<br/><br/> “您见笑了。”姜望不太好意思。<br/><br/> 自觉马屁是否太露骨了些，不够圆润。<br/><br/> 便‘听’观衍继续道：“上次与你交流，你提的一些问题，就令我好生惊叹。今日一见，你又何止倍增于前？真是英雄年少。”<br/><br/> “我只是肯用功罢了。”在这位观衍大师面前，姜望并不认为自己有膨胀的资格：“多亏了您的指点，才使我免于固步自封。”<br/><br/> “闻道有先后，我只不过是早生数百年，走过一些歧路，帮你抹掉而已。”观衍温和地回道：“以你的天资悟性，或许有朝一日，我也要有求于你。”<br/><br/> 上次明明只是单方面的指点，他却很顾及姜望感受的说成交流。把自己的功劳抹掉，鼓励姜望的天资。<br/><br/> 就像在森海源界里，苏绮云深受感动之余，提出要多准备一套复活材料，助观衍与小烦婆婆再相见。<br/><br/> 集齐小鱼的复活材料已经很难，是连观衍这等人物都觉得“很难”的难。集齐两套复活材料，几乎不可能做到。<br/><br/> 但彼时的观衍也只是说，“我在此界等你。”<br/><br/> 观衍的温柔，是姜望在任何这等级别的强者身上都没看到过的。<br/><br/> 他拥有真正的慈悲与仁悯，难怪小烦婆婆已经白发苍苍，却还对他念念不忘。<br/><br/> 姜望正容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但有所请，必不敢辞。”<br/><br/> 哪怕不为别的，就观衍之前那一夜的悉心指点，便足够他感怀至今。<br/><br/> 一位至少曾经达到神临境界，肉身崩解、神魂破灭之后，又以一点真灵开辟新路，能够凭借玉衡星力沟通现世的存在，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br/><br/> 这种人物的悉心指点，多么难能可贵！<br/><br/> 可以说帮助姜望少走了多少弯路。<br/><br/> 他这一路修行过来，诚然遇到了很多困难，有很多敌人阻挠。但同时也一直有很多人支持他、帮助他。观衍便是其中一位。<br/><br/> 观衍当然不难判断出姜望的真诚，所以他再次笑了：“就像之前帮我送还僧衣那样？”<br/><br/> 不计回报，仅全一诺。<br/><br/> “就像那样。”姜望道。<br/><br/> 观衍于是道：“好。”<br/><br/> 不等姜望再起话题，他又直接问：“你这次特意来找我，是被什么问题所困惑吗？”<br/><br/> 简直太体贴了！<br/><br/> 姜望亦不扭捏，直把积累的所有修行问题，按照重要程度，一个个的问出来。<br/><br/> 观衍很有耐心，一一作答，直到天边微亮，这一番指点才算作罢。<br/><br/> 临别之时，姜望想了想，又问道：“前辈您知道钓海楼吗？”<br/><br/> “还有些印象。”观衍说道：“是近海最强的几个宗门之一。怎么？”<br/><br/> “那您知道海祭吗？”姜望又问。<br/><br/> 观衍静默了一阵，大概是在回忆。<br/><br/> “这事情不应该是你现在知道的。我也只是以前听几个师叔师伯们说过。”<br/><br/> 观衍的师叔师伯，那就都是止字辈高僧了。<br/><br/> 与姜望这等无根无底的修士不同。作为当年悬空寺诸弟子悟性第一，观衍自然是能知晓一些超出他实力的隐秘的。很多时候，可能只是长辈的几句闲聊，就是旁人永远不得而知的隐秘。<br/><br/> 观衍继续说道：“这是近海群岛的一个传统，祭海其实祭的不是海，是那些战死于海上的英灵。而做祭品的，一般都是人族的大奸大恶之辈。”<br/><br/> “我的朋友绝非奸恶之辈！”姜望说。<br/><br/> 观衍停了一下，才道：“过了这么久，我也不知近海群岛的传统是否还被严格遵守。所以对于你那位朋友的人品，我无法做出判断。听你的意思……你想救他？”<br/><br/> “是。我一定要救她。”姜望说。<br/><br/> “如果你要问我的建议，我的建议是，不要去。”观衍说道：“钓海楼向来强势、霸道，在近海群岛说一不二，他们的决定，是不会被你的意志动摇的。”<br/><br/> 姜望只回道：“森海圣族长老团的意志，也不会被您动摇。燕枭更是如此。可是前辈，您止步了吗？”<br/><br/> “我感受到你的态度了。”观衍说。<br/><br/> 相较于这少年郎对朋友的相信，他其实更相信近海群岛的传统。<br/><br/> 对于姜望，他是认可的。但是对于姜望即将被送去祭海的朋友，他持怀疑态度。<br/><br/> 但姜望决心已下，他很清楚一颗年轻炙热的心，坚定起来是什么样子。<br/><br/> 所以他不再相劝。<br/><br/> “您只要告知我一些信息，我就已经感激不尽。”<br/><br/> 姜望说道：“您说近海群岛祭海，是祭奠那些战死于海上的英灵，那些英灵是谁？又是与谁交战，何以称英灵？”<br/><br/> 观衍回道：“我虽已还俗，再非悬空门人。但规矩需守，传统仍需尊重。这些事情，你现在还不应该知道。”<br/><br/> 时至此时，天边晨晖隐现。<br/><br/> 在渐渐消散的星光中，观衍留下了这夜的最后一句话——<br/><br/> “我只能告诉你，勤勉用功，多加小心。须知，不成外楼不出海。”<br/><br/> 天亮了。<br/><br/> 星月原一片亮堂，天地之间，无限光明。<br/><br/> 这个一眼望不到头的灿烂世界……<br/><br/> 姜望仍盘坐于地，细细咀嚼从观衍这里得到的信息。<br/><br/> “不成外楼不出海”，说的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br/><br/> 许象乾和李龙川不都已经出海去近海群岛了吗？他们并没有外楼境修为。还有李凤尧，不也早就去了近海群岛吗？<br/><br/> 或许时移境迁，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观衍提供的信息并不能作为完全的参考。毕竟观衍失陷森海源界之时，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br/><br/> 问观衍也只是临时起意，想要多一些了解。重玄胜那边肯定有更详细的情报准备。<br/><br/> 或者这几百年唯一不变的一点，就是钓海楼在近海群岛依然强势霸道，依然占据近海的统治地位。<br/><br/> 如观衍这样的悬空寺嫡脉传人，也说钓海楼霸道强势。<br/><br/> 连齐国这样的东域霸主，也在近海群岛让钓海楼三分。<br/><br/> 或许钓海楼的强大，远远超出他的预测……<br/><br/> 但，那又如何？<br/><br/> 少年郎仍要去彼方，仍要见天涯。<br/><br/> 灿烂晨光洒落姜望的脸上，让他的棱角更显清晰。<br/><br/> 他握了剑，站起身来，步步踏前，步步升高。<br/><br/> 足下青云朵朵而散，迎着朝日明辉，仿佛……踏光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