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你将永远向前！你将永不后退！”<br/><br/> “可是太累了啊，师父，太累了啊。我太累了！我……不想再走了！”<br/><br/> “你忘了吗？你忘了吗？你是不是全都忘了？”<br/><br/> “向前！向前！向前！”<br/><br/> 向前蓦然惊醒。<br/><br/> 环顾左右，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在青羊镇的镇厅中。<br/><br/> 爬满脊背的冷汗提醒他，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很久没有……回忆。<br/><br/> 每一天他都是刻意散开道元，醉醺醺的倒头大睡，醒过来头疼欲裂，什么也想不起来——那是最好的状态。<br/><br/> 内心的安宁多么难得啊。<br/><br/> 求不得安宁，便求一片混沌。<br/><br/> 求不得解脱，便求自己放过。<br/><br/> 放过……<br/><br/>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镇厅里东倒西歪的、都是熟睡的捕快们。<br/><br/> 向前起身走出镇厅，就着一件单衫，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在小镇里巡视起来——这是他最近一直在做的工作。<br/><br/> 在现今鼠疫爆发的情况下，只有超凡修士能够确保自身安全。<br/><br/> 哪里有人需要物资、哪里有人患疫了需要转移、哪里有人趁乱生事……都需要他处理。<br/><br/> 无论是天真娇憨的竹碧琼，又或是片刻舍不得离开丹炉的张海，也都是如此。一直忙碌，片刻不歇。直到现在，才有了稍事休息的机会。<br/><br/> 嘉城方面已经公示鼠疫实情，并且开始全面应对，各方支援已经到达。道路很曲折，但事情总算能见到一点光明了。<br/><br/> 这些，都是那个少年带来的。那个自信笃定，说神通内府绝不是终点的少年……<br/><br/> 但向前闲不下来。<br/><br/> 他必须要让自己继续投入繁忙的工作中，如此才能够对抗刚刚让他惊醒的那个梦——是的，这段时间他发现了对抗痛苦的新办法，除了酒之外，忙得停不下来的工作也是一种。<br/><br/> 巡视了一圈，把最新发现患疫的两名病人送到专门清理出来隔离患疫者的镇西区，与他们有过接触的人也已经被标记，接下来会得到重点观察。<br/><br/> 聚集在镇西区的患疫者，已经由之前的一百三十人上升到现在的两百四十七人。<br/><br/> 但可以看见的是，在强有力的措施推行之后，新增加的病发患者数量已经大幅减少。<br/><br/> 重玄家派遣来的两名医道修士正在这里全力救治患疫者。<br/><br/> 创制出能够治愈或者说至少延缓病情的药物才是最好选择，因为患疫者从病情爆发到死亡，只有短短的三至五天。仅靠两名医道修士逐个治疗，很多人可能根本捱不到轮到自己的时候。<br/><br/> 这种药物也不是说没有，但是目前能够找得到的，都太昂贵，根本不现实，没有推行意义。<br/><br/> 比如一颗开脉丹就足以解决被鼠疫感染的问题，但谁能够为青羊镇这两百四十七个病患，投入两百四十七颗开脉丹？<br/><br/> 整个城域呢？整个阳国呢？根本没有哪个势力能够负担，愿意负担。<br/><br/> 超凡修士能够不被鼠疫影响，不是因为有专门针对鼠疫的方法，而是他们有非凡之躯。<br/><br/> 事实上两名医道修士日夜诊治，已经是一笔极为不菲的投入，他们所耗的道元石，所费的诊金，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br/><br/> 也只有财大气粗如重玄胜，才舍得给姜望派过来。<br/><br/> 将患疫者送进隔离房间，亲自为他们发放号牌，登记姓名，以便物资统一调配……<br/><br/> 忙完这一切后，向前才转身离开。<br/><br/> 有道视线在跟着他，一直跟着他，追得紧紧的。<br/><br/> 向前猛地转头，正好看到视线的主人，从右侧楼上一个支起的小窗子里，探出头来看着他。<br/><br/> 砰！<br/><br/> 见他转头，窗子猛地关下去。<br/><br/> 大概是撞了额头。<br/><br/> “啊！”<br/><br/> 一声尖叫。<br/><br/> 大约是摔了一跤。<br/><br/> 虽只短暂一瞥，向前仍以超凡修士的目力，看到了小窗子里的景象。<br/><br/> 那是一个孩子。<br/><br/> 一个瘦得脱了相的孩子。<br/><br/> 向前正想着要不要上去看看，那个小窗子又吱呀一声推开了。<br/><br/> 小男孩大约是站在凳子上，凑过小窗，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的看着向前。<br/><br/> 向前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br/><br/> 虽然他笑得并不如何灿烂，但似乎也给了小男孩勇气。<br/><br/> “今天。”他的嘴唇发白泛青，说话也不太有力气：“是我的七岁生日呢！”<br/><br/> 这个青稚的童声，一下子敲碎了许多封尘的片段。<br/><br/> 向前恍惚间想起来，他也还算年轻。<br/><br/> 屈指算来，及冠之后有五载，应是个风华正茂的好青年。<br/><br/> 但许久未曾修饰的仪容、颇有些唏嘘的胡茬，令他倍显沧桑。<br/><br/> 遗憾的是……向前如何看不出来呢，这个小男孩已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br/><br/> “啊！”向前说：“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br/><br/> “谢谢！”小男孩先是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继而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大人，你是帮我们的菩萨吗？娘亲说……你们是菩萨。”<br/><br/> 佛门圣地之一的悬空寺就在东域，在这里，释家道统传得很广。<br/><br/> 菩萨是佛门的一种果位，有时候也可以代指有大功德的人。<br/><br/> “我们不靠菩萨，面对困苦，我们靠自己的努力！”<br/><br/> 向前下意识地就想这么说，但他自觉实在是不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br/><br/> 他哪里算得上是个努力的人呢？<br/><br/> 所以他只是问道：“你有什么愿望吗？”<br/><br/> 小男孩想了想，有些羞涩，有些迟疑，又有些按捺不住的期望：“每年过生日，娘亲都会给我吃两个蛋呢……”<br/><br/> 这应该很好解决。<br/><br/> 向前心想。<br/><br/> “你爹娘呢？”他问楼上的小男孩。<br/><br/> 小男孩有些难过的说：“爹爹跟我说，他们出去给我挣束脩了，不然等瘟鬼离开，我就没法去学堂了。”<br/><br/> 向前沉默了。<br/><br/>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还能去哪里挣钱？<br/><br/> 这个小男孩的父母，出去的方式只有两种，治愈，或者死去。<br/><br/> 如果是治愈了，他们不会不回来看孩子。所以结局显而易见。<br/><br/> 挣束脩，只是一个温柔的谎言啊。<br/><br/> “过生日要吃鸡蛋的！”向前说。<br/><br/> “你等着我！”<br/><br/> 他转身往外跑。<br/><br/> 撞见了守着关卡不让人进出的捕快。<br/><br/> “有鸡蛋吗？”向前问。<br/><br/> “啊？”两名捕快面面相觑，不懂这位超凡老爷的意思。<br/><br/> 向前纵身离开这里。<br/><br/> “有鸡蛋吗？”<br/><br/> “谁家有鸡蛋？”<br/><br/> 向前也顾不了太多，边走边大声问。<br/><br/> 一个老妪颤颤地从梁上取下一刀腊肉：“腊肉要不要？”<br/><br/> “不用了，谢谢！”<br/><br/> 问过了很多人，向前才发现，如今的青羊镇，要找鸡蛋，竟然很不容易。<br/><br/> 别说鸡蛋了，鸡都被吃光了。<br/><br/> 他作为超凡修士，向来不曾关心这些小事，也就不知生活物资方面竟如此不足。<br/><br/> 最后他冲回镇厅，冲正埋在公文堆里的小小喊道：“青羊镇上物资怎么如此贫乏？姜望连这点财物都拿不出来吗？”<br/><br/> 小小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你不知道吗？整个阳国都爆发鼠疫了，现在不是财物的问题，是有钱根本买不到物资的问题！”<br/><br/> “那这种事情就不用理会了吗？因为买不到物资，所以就放弃了吗？”<br/><br/> 向前也无法解释自己突然的怒意，他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灼得难受。<br/><br/> ……<br/><br/> ……<br/><br/> 求推荐票月票各种票！<br/><br/> 感觉本周有机会吊上推荐票仙侠分类的吊车尾欸！（即周推荐仙侠分类第一百名……现在只比第一百名差八票！）<br/><br/> 虽然没啥用，好歹是一个奔头啊。送我上去！<br/><br/> 今天上一百，明天上前十！（梦想还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