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忍不住想要确认,“我判的这些案子,都是真实的么?”
中年男人沉吟了下,还是正面回答了他,“自然是真实的,否则不可能有功德的增减。”
简直有些不安,“将他们的命运交给一个试炼之人,有些不太公平吧?”
中年男人则不以为然,“你以为谁都进入到这一关么?千年以来,你是唯一能够进入到第二关的试炼之人。何况你的素质,已经超过了九成以上的官员。案子能交由你来审理,可以说是他们的幸运。”
简直还是感到有点儿遗憾,“可是审理的时间过短,似乎过于草率。”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很多事情的真相,只有天知道。能否了解这些真相,并不取决于审理时间的长短。功德簿的裁判依据,也只是我告诉了你,你这才知道。”
简直好奇地追问,“这么说来,前辈可以代表上天喽。”
中年男人不上他的套儿,“对于下界众生,仙界就是天。”
见中年男人终于愿意多说几句,简直趁机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前面审理的几个案件,晚辈都似曾相识,俱为史上比较著名的案例。几乎可以认为,就是同一个案子。如果前面审理的案子是真实的,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这之间应该是有关联的吧。”
中年男人迟疑了下,终究还是给出了答案,“凡事有因果,世事无绝对。如果简公子能够活着从这里出去的话,就会发现你所说的经典案例,已经换了不同版本,其结局正如你所判。”
简直闻听此言,虽然感到震惊,但并未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他所修炼的梦里乾坤之术,便是具有类似奇效的神通。
他在梦里改变的事物,在现实世界中也能得以反映。
简直收取鉴心提示,知道中年男人之所以透露出这个信息,是在有意点拨他。不希望简直再度判错,进而危及生命。
简直虽然已有预料,依旧感到压力陡增。
这时候,衙役们又一次以水火无情棍顿地,齐声高喊威武。
进入第四个案件的审理,依然是一个经典案例的翻版。
简直快速翻阅完案卷,了解到基本案情。
跪在下面的案犯名为赵聪,乃当地首富。
因家里时常被盗贼光顾,损失颇大,便刻意加强了防范。
一日夜里,发现有人翻墙而入。
赵聪领着家人就是一顿乱棒,竟然将闯入者打死。
待到看清对方的面容,才认出是赵聪的父亲赵明。
通常来说,儿子打死父亲,按律应判死罪。
然而赵聪当时不知贼人乃其父,似乎罪不至死。
然而知县张晋并不纠结,他的思路很明确:“杀贼可恕,不孝当诛。子有余财,而使父贫为盗,不孝明矣!死何辞焉?”
当即判处赵聪死刑,将其押入了死牢。
简直如果认同知县的判决,就应同意通过死刑复核。
如果不认同,则应对此案重新做出判决。
简直不动声色,按照程序问案,“赵聪你可认罪?”
赵聪先是慌乱地摇了摇头,而后又无奈地点点头,“认罪。”
简直收取鉴心提示,知道他也感到冤枉。但为了母亲着想,有些话说不出口。
他记得卷宗上明明写着,赵聪母亲已然去世。
赵聪为其死去的母亲着想,宁肯蒙冤而死。
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赵聪所隐瞒的实情,涉及其母的名节。
既然赵聪已抱定赴死之心,指定不会轻易松口。
因此简直没有直接讯问,有关其母的隐情。
他认为其父之死颇多蹊跷,或许更合适作为突破口,“你是否亲手打死了自己的父亲?须如实道来。”
赵聪坦承,“草民与家人一起棒击贼人,不知是谁给了他致命一击。”
简直,“你为何不将父亲接到自己家里赡养?”
我十岁那年,他将我赶出家门。曾声明断绝父子关系,只是未曾到官府备案。草民机缘巧合发达后,他也不好意思再找上门来。”
简直当即接过话茬儿,“那你父亲趁夜潜入你的宅院,其又意欲何为呢?”
赵聪迟疑了下,“草民不知。”
简直只得点破他,“你在撒谎。”
赵聪并没有否认,却表示其心意已决,“大人不必再问,罪民只求一死。”
简直若有所思。知道须拿出些硬货,才能击溃赵聪的意志。
于是暗中施展起天庭警钟的监控神通。
只要他心想赵聪之父赵明,眼前便会闪现出赵明当下的影像。
而且这天庭神器的效力,可涵盖各界。
即便此人已经身在仙界或冥界,依旧能够摄取到影像。
而简直收到影像后,不由得大吃两惊。
一惊赵明此刻已身在地府,正在接受讯问。
二惊赵明的模样,长得与赵聪毫无相近之处。
甚至可以说,这父子的模样,就是反着长的。
赵聪一副五短身材,圆脸肉鼻没脖子。
赵明则长得又高又瘦,尖嘴猴腮细长脖。
简直这下子全明白了。
父子长得这般天差地别,的确难以相互忍受。
随便一个路人都可以看出来,这父子俩绝对不是亲生的关系。
赵聪母亲的名节问题,自然也就很清楚了。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赵聪的生父并非赵明,而是另有其人。
简直又传音中年男人,“堂上的衙役都可靠吗?案犯的回话,会不会被传出去?”
中年男人十分肯定,“这里可不是一般的衙门,他们也不是一般的衙役。堂上发生的情况,不可能有只言片语传入下界。”
简直暗中运用太上虚拟术,制出赵明与赵聪的画像。
而后以念力送至赵聪面前,并列在一起让他比对,“告诉我,你长得哪一点像他?”
赵聪自然明白,简直看破了他与赵明之间的真实关系。
简直宽慰他,“我知道,你顾忌令慈的事情被传出去。你尽管放心。一旦这里有人泄露案情,他们都得连坐斩首。你的家丑,可值他们的这条命么?”
赵聪汗如雨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人已经接近崩溃。
简直只得继续加码,“我已知道你所杀并非生父,就不能明知故犯,判你一个冤案自毁清白。若你执意不肯说出实情,我也只能吩咐下面去调查令慈的丑事,直到找出你的生父。这样就能证明,你只是杀贼而并未杀父。”
赵聪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草民要求翻供。赵明的确并非草民生父,而是杀母仇人。”
简直追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令慈为赵明所害的?”
赵聪吐露了实情,“家母临终前,安排人在她死后给我送来一封遗书。交待了我的身世,以及生父的下落。还在信里告诉我,她将不久于人世,为赵明下的慢性毒药所害。赵明此次潜入我家,想必就是要窃取此信。防止我报官,与他闹个鱼死网破。”
简直仍有疑惑,“赵明又是如何得知你藏有此信的?”
赵聪犹豫了下,“他敲诈我的时候,怪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虽然告诉他已然将信销毁。但他清楚我的性子。那是家母留给我的唯一文字,我不可能舍得烧掉。”
简直问到了最关键之处,“如今遗书何在?”
赵聪先前就很清楚,遗书是最紧要的证据。
可他之所以愿意赴死,就是不希望母亲的丑闻被公之于众。
赵聪编了个慌,“因我被判死刑,已嘱咐家人将信件烧毁。”
简直收取鉴心提示,知道他没想到会被判处死刑,因此还未来得及处理掉母亲的遗书。
他劝慰道,“你应该知道,令慈绝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导致你送死。你若真的孝顺,就应该吐露实情。我可以保证,有关令慈的隐私内容,绝对不会外传出去。”
赵聪有些心动,“大人如何保证?”
简直实话实说,“此案涉及官员误判,我会将其列入机密档案。没有哪个官员会如此勤奋,去查阅一个小财主的身世。只要你不当官没有政敌,这案子便再无人知。”
赵聪还是不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人可有更好的保证?”
简直冷哼一声,“没有更好,只有更差。反正我是不会判冤案的,这也关乎我的前程。若你不肯交出遗书,我照样会公布案件的前因后果。或许不是以弑父不孝的罪名,而是以谋杀罪被斩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简直心知肚明,赵聪透露遗书内容给赵明,诱使他铤而走险,趁机将其棒杀,这一切很可能是赵聪有意为之。他是在为母报仇。
但简直不希望将这话挑明,只能暗示于他。
希望他识相,不要太矫情。
赵聪果然识相,“遗书尚未来得及烧毁,就保存在书房的机关里面。”
简直满意地点点头,于是宣布了判词,“赵聪所杀之贼,并非其生父,实乃杀母仇人。待将其母遗书入档后,当即无罪释放。退堂。”
衙役将赵聪带走后,一股强烈的舒畅感,从简直的心底油然而生。
简直意识到,他的判决得到了功德簿的认可。
果然,中年男人的传音不再是那么冷冰冰,
“积德之判,功德大增。”
简直好奇,“请教下前辈,为何这次功德大增而非小增?”
中年男人不瞒他,“因为你明知赵聪设计复仇,却看破不说破,甚合天意。”
简直难以置信,“我只是偷懒,不想把事情复杂化。既然没有害到谁,不如大家都方便。上天不会也这么想吧?”
中年男人嗤笑道,“为什么不呢?谁都不愿意自找麻烦。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场审判,如果你判决正确,就能通过此关啦。我现在居然开始,有些看好你喽。”
这时候,衙役们的威武声又起,进入第五场案件审理。
中年男人照例传音提示,““此案的审理时限,依旧为一个时辰。逾时视同错判,认定为功德大损。此案还有一个特殊之处,便是如果你维持原判,可以确保功德无损。”
简直不解,“为何此案有此特殊优待?”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优待不优待,只有天知道。之所以特殊,只因你要复核的判决,秉承的是皇帝旨意。如果简公子实在没有把握,不妨就维持原判,还有机会的。”
简直听他这般说辞,便知道此案棘手。
他赶紧取过卷宗查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盯着衙役送进来的嫌犯,简直忍不住问道,
“下面所跪之人,可是岳飞岳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