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可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要他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实在是做不到。
阿莲接受蒋干的血环,无异于在当众打大长老的脸。
还特别强调说我愿意,意思就是打脸仍不解气,还得再啐上一口呗。
大长老不由得想起明确断绝关系的那夜,当时他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而阿莲却一声不吭,默默地离开了他的家。
从此做了路人,甚至没有只言片语的怨言。
也就是这样的阿莲,才能让大长老心心念念,始终无法放下。
哪怕飞升成了仙,都要被贬回下界重修。
可眼前这位美女,显然已经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阿莲。
无论用哪只眼睛看,大长老都能从阿莲的笑容中,感受到饱含恶意的刻薄。
报复成功的她所呈现出的快感,实在太过油腻,令大长老不由得反胃欲呕。
也就在这一瞬间,大长老胸中被长久压制的一团沉重,骤然爆发出来。
这一泻千里的感觉,让他心里真的是感觉好爽,
“终于可以不爱了,这就是解脱么?”
然而这轻松舒畅的感觉,却未能持续多久,很快又化为了满腔怒火。
当初我拒绝你,体现的可是最难得的牺牲精神。
而今你拒绝我,却是对往日情意的肆意亵渎。
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我的牺牲被你如此践踏。
大长老越想越气,不由得火冒三丈。
尽管近乎怒不可遏,热血上头的大长老还是努力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不可妄动嗔念。”
只是他的双眼,此刻已然布满血丝。
阿莲这般对待自己,大长老尚可容忍,毕竟是曾经与自己真爱过的女人。
爱之深,责之切。大长老懂得这道理。
但是对于蒋干,大长老实在找不到容忍的理由。
你这货啥怂样,自己心里就没点儿数么?
竟敢当着全村人的面,向我的心上人求爱。
这不是挑衅,难道还是恭维?
和你又没真爱,凭啥要我容忍?
大长老最终没能容忍自己,被这般对待还无动于衷。
他出手了。
在村民的惊呼声中,大长老将蒋干的血环,抢到了自己手上。
预期中的情杀场面没有出现,演化成打翻醋坛的经典桥段。
村民们立马儿泄了气,不约而同在心里发出切声,
“大长老就可以随便浪费俺们的感情么?”
蒋干此时不知哪里来那么大的勇气,一个健步跨到大长老面前,态度坚决地要求道,“请把我的血环还给阿莲。”
村民们的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
虽然颠倒村有禁制,村民之间无法致死对方。
可大长老手段通天。真要下起狠手,能令对方生不如死,乃至只求一死而后快。
村民们大惑不解,“蒋老末出息啦?我咋就一直没看出来呢?”
“所谓色胆包天。一旦起了色心,将老天爷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大长老呢。”
“喜欢谁不成,非要喜欢阿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配?都不知道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
“听说他最近一直上火,指定是效果不太理想,所以就一时忘了自己长啥模样啦。”
“咱们修真之人,在饮食方面自应清淡些。我早就劝过他,偏偏听不进去,这不就耽误大事儿了么?少不得要吃一番苦头嘞。”
“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咱们犯不上可怜他。平时也没见他对阿莲有啥意思表示,居然暗自连血环都备好了,这货也是隐藏得够深的。”
“咱村暗恋阿莲的并不在少数,无非单相思而已。蒋老末之所以变得胆儿肥起来,恐怕与新来的毛头村长脱不了干系。”
“可是看上去,这毛头村长也不像是不要命的主儿啊。”
“无知者无畏。或许不知道咱村里人能杀死他吧。还以为和咱村里人一样,互相杀不死呢。”
“蒋干不会告诉他么?”
“或许没来得及,或许还想利用他。”
“蒋老末那脑子,还能利用毛头村长?”
“若最终是大长老占了上风,蒋干说不准就从背后一把捏死毛头村长。然后将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声称自己受骗上当,乞求大长老原谅。干这种事儿,只需心狠手黑,并不废脑子。”
“他真有那么坏么?我可看不出来。”
“可拉倒吧。你不是也没看出来他喜欢阿莲么?”
“我还是不信,咱们走着瞧。”
大长老也为蒋干的举动感到震惊,反而将怒气平息了些许,“你是在挑战我么?我今儿个还就给你这个机会嘞。”
蒋干脸上不禁抽搐了一下,回答的倒是很干脆,“我不需要。”
大长老听得有些糊涂,“不需要是啥意思?又不敢挑战了么?”
蒋干只得坦言,“就是不敢,又咋啦?我只要大长老把血环交出来。”
大长老不屑地一撇嘴,“那是不可能的。你若当众向阿莲道歉,承认自己猪油蒙心,保证今后不再骚扰她。我便可以考虑,从轻处罚你。”
蒋干咽了下口水,一咬牙一梗脖子,“这也是不可能的。”
大长老暗中蓄力,又打算出手。
简直知道,这会儿自己必须出场了。
他已进行过一番风险评估,拟定了相应的对策。
考虑到大长老与其先祖的交情,简直断定大长老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死手。
而且他的直觉神通,并未发出警示信号。
小刷启用天庭警钟的预警神通,也没提示危险信息。
但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让老倔准备好圣蹄,保证随时可以激活。
一旦情况不妙,就立马儿使出坚甲神通,取得一段安全时间。
若被大长老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简直也只得利用安全时间脱身。
简直离开颠倒村的手段,可不止一种。
无论是利用瞬移神通,还是通过须弥胜境的其他出口,都能脱离颠倒村。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简直绝不愿意放弃这次机缘。
可以说,这是距离仙界最近的一次。
王屋山洞天福地虽有仙界入口,却不能与颠倒村相提并论。
这里的村民都是准仙人,而大长老更是仙人来的。
简直相信,此处机缘或牵连着飞升仙界后的因果。
而这次一旦错过,也不知将给未来留下多大的缺憾与隐患。
箭在弦上,此刻已不得不发。
无论成与不成,简直都无退路可言。
他特意清了下嗓子,“大长老息怒,且听本村说上一句如何?”
大长老复原人性后,虽然脾气暴躁,但并未彻底糊涂。
身为颠倒村的大长老,毕竟身负着一应职责。这村长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村长不必客气,属下愿闻其详。”
简直连忙接过话茬儿,“本村与大长老一样,都是实诚人,那就真地不客气啦。本村倒要问上一句,到底是村长的职权大,还是大长老的职权大?”
大长老不明所以,只得承认,“村长大。”
简直扳起脸来,“那就好。本村现在命令你将血环还给阿莲。不得违背本村指令,否则视同谋逆造反,必予以严惩。”
大长老又是大吃一惊。
没料到这毛头村长,今儿个也和蒋干一样,好像都吃错了药似的。
大长老冷冷地回绝了他,“不可能。还望村长莫要逼我。”
简直转向村民,“大长老意图造反,咱们村民能不能答应?”
几乎所有村民都异口同声地答道,“能。”
只有蒋干和阿莲例外,“不能!”
简直自然早有预料,“既然大家的意见不能统一,那本村只得给大家讲解下道理喽。”
这时,大长老却闭上了眼睛,嘴唇不断翕动着,似乎在默诵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