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当场指派蒋干,负责照顾简直的日常起居。
都知道蒋干是个大嘴巴,必然会对简直知无不言。
而大长老故意这么安排,明摆着在告诫简直,老虎对蚂蚁就是这般毫无顾忌。你小子只管专心干活,少整些没用的花招。
蒋干眼睛小,得以及时地合上,这才避免了泪洒大堂的尴尬。
否则的话,不免又要成为村民笑谈的对象。
他这些年来的日子,实在是熬得太不容易啦。
眼下重新赢得大长老的信任,终于能够当众一雪前耻。
蒋干暗自,先前付出的万般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颠倒村西头,有一座僻静院落,便是村长居所。
蒋干领简直过来,事无巨细地安置妥当,又不失时机地开始表功。
先前来过的那位傻小子,就曾住在这里。自打傻小子离开后,他依旧坚持打理这院子,使其能够保持得这般干净整洁,以便新来的外面人可以拎包入住。
不过,蒋干并未说出这么做的原由。
正是他在脑力比试中的落败,才让那傻小子趁机侥幸返回。
而蒋干从此便被村里人喊作老末,比傻小子还傻的老末。
知耻而后勇。
自此以后,蒋干不仅打理这院子,每日还守在那傻小子首次现身的地方。
他坚信总有那么一天,自己将把外面人再带回村子里,。
简直十分欣赏蒋干的工作主动性,这是懒人对勤快人发自内心的敬意。
聪明人能够做成懒人,全赖不那么聪明的人做着勤快人。
而懒人的最聪明之处,则在于对勤快人的知人善任。
简直下达了就任村长后的第一号命令,“本村现在宣布,任命蒋干为村长协理。希望蒋协理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辅佐本村尽早完成任务。”
蒋干受宠若惊。没想到老天爷这般给力,还能一下子开三只眼。
于是连忙躬身行礼,“多谢村长栽培。属下自当勤勉用心,绝不辜负村长的信任。”
简直见他正当开心,便趁热打铁布置任务,“咱们当下最紧要的工作,便是让大长老心眼活泛起来,不再一心求死。”
一说起这事儿,蒋干就有些底气不足了。倒也不是他见困难就怕,确实是没招儿,“我等也琢磨了许多年,就是想不出有效的法子。属下实在是无能,确实没啥好主意,但听村长吩咐用心做事便是。”
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心说我这最不缺的就是主意,缺的是能干活的勤快人。谁敢让你拿主意啊?真当自己不是老末啦。
不过,蒋干毕竟是前辈,简直有话也还是要好好说的,“作为本村的助理,你只需尽可能多地收集有关大长老的情报资料即可,本村决策有用。”
蒋干只是相对傻,又不是真傻。听到简直布置的具体内容,不禁也有些含糊了,“这算不算对大长老的背叛啊?”
这等不良精神状态,怎能干好工作?简直不容他胡思乱想,“本村乃颠倒村最高首长,大长老也当众明言归我管制。作为上级,了解下属的身世,乃体恤之举,便于更好地开展工作。而你是本村的助理,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听本村指令,才是背叛行为。”
蒋干年纪一大把,自然知晓其中厉害,有些心虚地请示简直,“要不我先跟大长老打声招呼?”
简直扳起了脸。
不能再给蒋干好脸色,要逼他态度明确地选边站,“若同样是背叛,大长老并不在乎,可本村却很在乎。你懂的。”
蒋干听明白了,这是在要他的投名状。
简直这一提示,也让蒋干想明白了。大长老正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会派他跟着简直。
蒋干下定决心一咬牙,“属下懂啦。您任命我做助理,实在是太过英明。大长老的那些事,都装在我肚子里呢。村里人哪个敢说比我更了解大长老?别说大长老,村里所有人的底细,我也是一清二楚。根本不用出门,在肚子里随便归置下,就能给您收集齐全啦。”
识海里,夜枭给出判断结论,“实话。”
小正转达鉴心提示,“干爷爷撞上了前辈的长项,他决心把握这次机会,在干爷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简直不由得感叹道,“既然你啥都知道,大长老又说你的大嘴巴漏风,想必这村子里,也剩不下啥秘密了吧?”
蒋干也是有自尊心的,坚决维护自己的重要性,“那是因为大长老不了解我,而我也不好意思当众驳他的面子。所谓水满则溢,正因为知道得太多,就不免偶尔秃噜出一二。若我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这村子还能有这般消停日子么?”
简直点点头,“蒋协理所言甚是。不妨细细道来,本村愿闻其详。”
蒋干沉吟半晌,整理好了思路,这才开口,“咱们这里的人,大都是因为在飞升过程中受挫,而被放逐到村子里的。大长老却不同,他本已飞升成仙,又被派来村里的,实际上是遭到了贬黜。咱们这些人攒够了功德,或许还有机会完成飞升。可大长老,却注定只能永远呆在村子里。”
简直恍然,原来毛病出在这里,“如此说来,大长老早已不拿自己当人,自然也就不想这么活下去。可又偏偏被迫永世为人,做鬼都不成。搞清楚一个关键问题,大长老的症结或许就能找到嘞。那就是,仙界为何要这般对待大长老呢?”
蒋干的肚子里,果然存货不少,悠悠往事张口就来,“很久以前,大长老倒是曾对阿莲提起过两句。似乎是看不惯仙界不正之风,所以遭同僚恶意举报,乃有此劫。”
简直有些好奇,“这位阿莲又是谁?”
蒋干眉飞色舞起来,“那是咱村的村花啊,当初与大长老也是感觉甚为投契。本想着与大长老有一腿,结果大长老只给了一脚。”
简直难以置信,“阿莲被踹啦?”
蒋干流露出惋惜的表情。
他倒不是替大长老感到遗憾,而是感叹为何阿莲爱的不是自己。
蒋干忍不住叹了口气,“大长老已是仙人,自是抵触人间风情。这阿莲越是娇媚,大长老便越是火大。最终干脆与她绝交,从此不再来往。”
简直闻言若有所思,好大一会儿没再开口。
蒋干不明所以,心里有些忐忑,“莫非属下言语粗鄙,惹得村长大人不悦?”
简直哭笑不得,“只是本村忽然间有所感悟,你莫要胡思乱想。若本村所料不差,大长老似乎还有救。”
蒋干大吃一惊,没料想简直这么快就想出了主意,于是追问道,“属下能听一耳朵么?”
简直并未接他的话茬儿,而是反问道,“如果我说曾经见识过不少仙人,你信不?”
蒋干实话实说,“不信。”
简直只得换个说法,“如果我说仙人与下界之人差别不大,你信不?”
蒋干不敢说谎,“还是不信。”
简直也是无奈了,“好吧,算我什么都没问过。”
蒋干不甘心,“村长你到底想说啥?”
简直道出了实情,“其实我想说,仙人也都是有人味儿的。这话你信不?”
蒋干直翻白眼,“这个我信啊。你直说不就行了么?还拐弯抹角问那么多做甚?”
简直坦言,“不作甚,就是怕你不理解而已。”
蒋干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那你应该将问话顺序颠倒过来才对,我若不信仙人有人味儿,你再问其他的。”
一番话说得简直茅塞顿开,“不愧是颠倒村的优秀村民。蒋协理积极建言献策,口头嘉奖一次。”
蒋干心花怒放,“多谢村长鼓励。”
简直给出了结论,“大长老的症结就在于,他的身上已经没了人味儿。之所以遭受排挤,怕是也与此有关。一个没有人味儿的仙人,到了仙界也是个麻烦。”
蒋干仔细咂摸了一番这意思,不禁翘起大拇指,“村长果然高明,大长老真不是人。”
简直想到了对策,于是心情大好,便和蒋干开起了玩笑,掏出一颗留音珠子,“你这话我已经记录下来。日后若不听话,本村便要将其交给大长老。”
蒋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开始语无伦次了,“村长你竟然玩阴的,属下自愧不如。”
简直没想到将他吓成这样,大长老的威严超乎想象,于是赶紧将留音珠子送到蒋干手上,“莫慌,本村逗你玩呢。你且自己听听,珠子里面啥都没有。”
蒋干二话不说,立马儿将手中的珠子捏碎,而后行礼请罪,“属下冒失。不小心弄坏村长的珠子,还请村长责罚。”
简直自知理亏,哪里好意思再和他掰扯,于是臊眉耷眼的安抚道,“蒋协理受惊之余,手上没了分寸,也是人之常情,就莫要自责啦。”
蒋干也见好就收,连忙转到正题上,“咱们虽然清楚了大长老的症结,可又该如何对症下药才好呢?”
简直淡然一笑,“就从恢复人性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