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场,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它不同于武功,没有那么直截了当。
它不同于魔法,没有那么明显张扬。
它是一种气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往往代表着一个人的性格、思想和格局。
不同位置的人气场是不同的,位置越高的人,气场通常都越强、越特别。
方才阿米娅和因陀罗上台讲话时,特子也感受到了她们二人的气场,可称得上是鹤立鸡群,有领袖风范。
东坡居士于《晁错论》有云: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从数学角度来说,“坚韧不拔之志”,也只是成大事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天下江湖人何止万计,快意恩仇,曝霜露,行险涧,虽贫贱但不能夺其志,足可算得上是坚韧不拔,可成事者十不存一,流芳千古者更是少之又少。
因为成大事,不仅要有毅力,还要有超越与一般人的大气局、大格局,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先机,也要容常人容不下的事。
具备这种条件的人,特子只认可三个:何孟、李仲、徐乐。也正好是穿越者中在他之上的前三强,在泰拉大陆当之无愧居于顶点的人物。
这其中当然有他偏袒自家人的私心,而对于自己,他却认为自己没有这种本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架子,一张脸看不出一点锐气和英气,倒是写满了随意和温和。
一站在台上,他的气场就比前两人少了好多。
不过没气势的人,也有自己的一套处世方法。
硬气的人就像是钢铁,有了钢铁和汽油,就是军舰,软弱一点就是木头,有木头,就可以做木船,同样能出海。
今天他站在台上,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说说事,拉拉票。
他刚欲开口,整个人手心就开始冒汗。
只因霜星一伙人在左手边看着,阿米娅和因陀罗在右手边盯着,他就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之前在绝谷之中,他跟吴涛等人一起作画,在龙门审判堂对战三十名高手,都没有心慌,只因为他把那些事当作了寻常的工作。
但现在是演讲,一句话能成事,一句话能坏事。
几经思量,他把念头一横,干脆把演讲当聊天,这样最起码心就不会再慌。
最终,他来了一句:“喂喂喂!喂喂喂!”
声音就像是稻田里刚吃完饲料的鸭子,给大家逗得捧腹大笑。
还在感冒的霜星一听这种怪声,更是把鼻涕都喷了出来,止不住地开始咳嗽。
众流浪者怎么也没法相信,杀了前任帮主的能人,竟是个这样的活宝。
因陀罗更是笑得眼泪都止不住,连忙道:“小特,你别怪叫……大伙都憋不住啦!”
“我试试嗓子。”特子一脸无辜地说,“下面我说正事,大伙都仔细听好咯!我先复述一段话给大伙听听哈!”
他哈腰颔首,立于台前,活像一个给村里人开会的保卫处处长。
紧接着就开始复述:“你可曾听过可汗的骑兵足踏大地,手中兵器相互碰撞时那足以夷平山脉、改道江河的金铁声?
你可听过梦魇怯薛们弯刀刮过头盖骨的尖锐鸣叫?
你可听过将数万罗斯勇士轰成耳鸣的舰炮齐响,不可一世的高卢们在血与泥泞中被拆解至烟消云散?”
他说得绘声绘色,整整把这段像背课文一样背了下来,至于文字当中提到的这些个东西,特子没听过,阿米娅没听过,就连霜星也没听过。
可阿米娅认识说出这句话的人:“乌萨斯人称“不死黑蛇”的科西切公爵。”
她一听到特子复述这段话,脸色骤变。
科西切是整合运动动乱的始作俑者,塔露拉也是经由这个人的手,才变成了一个极端的感染者领袖。
阿米娅此前并不很在意特子这个人,可特子一说出这句话,她立刻就对他多出了三分敬畏。
特子依旧把演讲当成闲聊,随意地站在台上,问向阿米娅:“你知道这是谁说的话。”
阿米娅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听过公爵说的这些东西吗?就是铁骑啊大炮啊什么的。”特子目光转到了另一人身上,“胖子,你听过吗?”
胖子自然指的就是乔牛牛。
乔牛牛却连连摇头:“啊,我没听过。”
“那我接着说点有意思的哈!”特子来了兴致,“我来说,你们为我倾耳听。”
他轻咳了两声,继续道:“
你可曾尝到过老百京炸酱面里面那种妈妈的味道?
你可听过炸油饼在油锅里翻滚的那种细密而清脆滋滋声?
你可闻到过烤羊肉串,猪腰子的那种咸鲜味?”
因陀罗先举起了手,假正经地说:“报告小特,你说的这些我全没听过!”
“下回来我家,我带你吃。”
“你家?你是穿越者,在这个世界哪里有家?”
“幽州,我家就住那,炎国是我们世界的唐朝,幽州就是老百京,老百京就是幽州。”
“那不是九色鹿住的地方吗?”
“我是她相公,你是我相好的,九色鹿家就是我家,我家就是你家,没什么不对。”
众人又忍不住笑了,看样子特子是真的没意向要拉票,只不过是在简单闲聊。
因陀罗总感觉他会和自己竞争,见他这么不正经,也放下心来,清点着人数,一百五十人中,来找她的一共有六十一人,到了阿米娅那边的有六十六人,她只看了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些人的斤两。
乔牛牛所言非虚,其中果真有不少好手,就光是从他们身上携带的布满战痕的开山刀和发着微光的源石法杖来看,因陀罗就已清楚了一点:这些流浪者的实力,绝不在格拉斯哥帮众之下。
眼下这个结果,对于阿米娅和自己而言都算得上满意,只不过让小特丢了些面子。
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整整一百五十人,谁拉到的人少,谁就丢人。
她盘算着:“除非我这边和阿米娅那边刚招到的人突然改主意去跟他,否则他招到的人一定是最少的。”
一想到自己终于赢了特子一头,还帮维娜争了光,她心中已有些窃喜,干脆跟阿米娅攀谈起来:“阿米娅姑娘,今天咱们都招到了不少新人好手,我请你们好好吃一顿怎么样?”
人只要高兴,就会想笑,笑是不分场合的。
可她高兴得还是太早。
特子又走下了讲台,跟几个流浪者闲聊了好一会,讲的是自己在龙门干日结、当保安的那些事,听得每个人眼里都感兴趣得放光。
“大哥,你这边收人的话,怎么算?我没什么本事,好像不配进她们那。”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弱、颧骨高高的年轻人说道。
“问题不大,这样吧,你们要跟我的话,也可以干日结,做一天的工作玩两天,工资当天就结,每天有酒喝,有肉吃,节假日双休,舰上漂亮女人多,有想娶媳妇的,我还可以帮你们介绍媳妇,至于寡妇嘛,也可以找个婆家,怎么样?”
和阿米娅二人一样,他也在画大饼、努力拉人,但与她们二人不同,阿米娅讲的是高尚的宏愿,因陀罗诉说的是野心。
特子讲的是待遇。
流浪者一众,包括已经站到阿米娅和因陀罗这边的,都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他见所有人都感兴趣,自己也狂了起来:“要当特兵的,赶紧的,前三十人扣1送媳妇!送老公!”
“111111!”乔牛牛抢先一步开了口,“大哥真送啊?”
人群中顿时沸腾了起来。
原本加入阿米娅和因陀罗一伙的,也开始相继倒戈。
眼睁睁的看着刚到手的部下走了大半,因陀罗那张带着刀疤的脸急得发红,阿米娅也有些茫然,她现在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心里说不出得堵。
“得了源石病,折寿十年。”特子比划着道,“但是娶不着媳妇,难受一辈子,那可比得源石病痛苦得多啊,不管有没有本事,什么出身的人,都该找个对象,整合运动就是因为没空找对象谈恋爱生孩子,所以才想办法报复世界。”
阿米娅听着特子的这番暴论,尴尬地说道:“看来,他比科西切公爵都要疯狂。”
“不止,他还比公爵还能搞事,要是让他一直当博士,罗德岛必然大乱。”阿米娅身后一人开口,那人正是维娜。
她一头蓬松的金发搭在头后,扎成了一个辫子,双眸虽半启,却是不怒自威,单是往阿米娅身后一站,就总觉得比别的干员高出了不少。
因陀罗见到了主子,第一反应就是张扬着邀功:“看!维娜,我帮咱们拉了好多新人进来!一个比一个能打,都是好手。”
“怎么还有人走了?”维娜瞧着攒动的人群,又对因陀罗使了个眼色。
这一眼,可让她难堪得不行,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气不错,我想跟小特打一架,结果他手断了……”
任由她再怎么说,人还是再离开,纷纷投奔到了特子的队伍里,不光是因陀罗的心在滴血,阿米娅也有些不甘心。
转眼间,已足足有九十来人加入了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