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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最高城买草莓(六)

大漠戈壁,烈日当空,特子回到主舰上的时候,已吃了满嘴的沙子。
他深感后悔、懊恼。
“如果今天早上不出门遛弯,我就遇不见那个拿刀砍我的匪徒,他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了。”
在化名“叶蓁”的霜星在给特子打绷带的时候,他这样说道。
霜星如往常一样,隐姓埋名潜伏在罗德岛内,真实身份仍是仆从。
她的脸也如平日里一般,依旧像是凝着一层霜,语声却仍然和她的心一样暖:“下次出门,最好还是叫上我一起去,你要是被砍了,鹿夫人远在幽州也能感觉得到。”
特子笑嘻嘻道:“下次我去烟花巷,你也要一起去吗?”
霜星也抿嘴一笑:“你要是去那种地方,轮不到我管你,夫人也会教训你,要是她带着那几个岁相一起帮忙,少说也要打断你几根肋骨。”
她头上带着发卡,身上穿着一整套黑色的的制式干员服,与其他在舰内忙前忙后的苦哈哈们不同的是,她的右腕戴着一个臂章。
刺绣制成的尼龙臂章,算不上有多贵重,颜色却很鲜艳,看着也很显眼——一条绿鳞红鬃的蛟龙环绕在四周,中间一个鲜红的“特”字,映衬得四周白边也闪耀着宝光。
一般人对这个标志肯定不陌生,就是中华小当家里面特级厨师的那种徽章,特子第一眼看到这个标志时,就觉得它既好玩又好看,所以叫舰上善做手工的干员做了一批,其中颜色最艳的一个便发给了霜星。
对于这样一个臂章的用途,特子是这样说的:“这是特兵证,只有对本特大先生忠诚的人,才能获得这样一个证件,得臂章者与鄙人荣辱与共,亦可享上妙乐。”
“大先生”一般是他人对德高望重者的尊称,特子拿来称呼自己时,竟也没一点愧色。
好一个特兵!好狂的口气!
九色鹿带小柳回老家后,他虽完全认识两百来名游戏中干员,但认识和熟络是不同的,认识是单方面的了解,熟络却是双方的了解。
和他熟络的人,还是有点少。
特子在舰上没多少熟人,既没熟人,孝子贤孙更是半个也招不到,于是他给了角铁、霜星还有阿科一人一个,顺带给他们挨个扣上了“特兵”这顶大帽子。
对于这个“特兵”称号,大家起初也是不信的,可后来特子又不知道从哪劫富济贫搞到了三十万龙门币,发给霜星和角铁一人十万买糖吃之后,全舰上下五千人约摸有四千五百人都开始争相做“特兵”。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纵然干员们再自命清高,可真要是几大打子蓝票子摆到眼前,又有谁能说自己心都不会跳一下?
就连一向稳重的科研员赫默,她在知道这件事后,眼睛都有些放光:“要是搞到个这样一个臂章,每月的研究预算就能多十万,也挺不错的。”
按照粉丝定律:对于大主播,每一百个追随者,就有十个活跃分子,而这十个活跃分子中,也至少有一两个狂热分子,简称“孝子”。
特子在岛内的追随者,顺理成章地被称为“特孝子”。
五千人中,经由特子的苦心经营,总算有了三十名特孝子,当然包括霜星三人在内。
有了这样忠心耿耿的三十人报名,剑术培训班也自然而然地办了起来,第一期的课程,大概有五十多人听。
特子在这几天的修养中发现,只要有人捧场,自己心情一好,身体恢复得也出乎意料地快了不少。
他又一看到霜星一双灰色圆月似的眼睛和苍白中带着一缕温润的脸蛋,觉得纵然被砍了一刀,这段日子也算过得很快活,方才的懊恼感也一溜烟地跑走了。
正在这时,霜星放在兜里的手表响了,她看了一眼特子,亲切地说道:“特博士,该上课了。”
“今天需要我讲点什么?”
“会什么,就讲什么。”
训练室靠近舰尾一侧有一间用于开会的小屋子,特子不知道从哪搞到了一把太师椅,外加一堆板凳和坐垫,几经打理后,就成了讲课用的“教室”。
理唐草原上野马奔腾,罗德岛内特子的嘴上也开始跑火车。
干员们一听,就知道这个人脑子里的东西果真不少,张口闭口古希腊的普罗塔哥拉和赫拉克利特、康德休谟黑格尔、老庄孙子鬼谷子,唯独就是没讲剑,没讲杀人。
大家听了许久,已有不下五个人坐在座位上睡起了大觉,一位小个子的菲林族实习干员终于鼓起勇气提道:“特先生,这些东西我们也听不懂啊。”
特子抓耳挠腮,很是不解:“这些是最基本的哲学了,这罗德岛上的干员都是乡下的卫校生吗,怎么会连这些都听不懂的了?”
另一名干员说道:“可这些东西我们用不上啊。”
特子忿忿道:“那你们想学啥?像大专生一样学说唱吗?”
干员道:“我们想学剑,想学源石技艺。”
特子故作老练地说道:“世间的哲学、道法、武学、源石技艺源出一脉,都是以主观意志改造客观世界的本事,要想在源石技艺或是武学上登峰造极,那不仅需要天机,在哲学上的理解也是必不可少的,就比如说霜星吧。”
说到这里,特子身后的霜星忽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所幸舰上的干员们眼里只有担任助教的叶蓁,没有霜星。
在干员们的印象中,她那一死,已是两年前的事了。
一开口,特子的神情却变得深沉:“每个人都有自己走的路,霜星所走的那条路,就是殉道者之路,不惜流血以成仁,这种路一旦踏上,是不能回头的,除非有高人出手点化。”
他这话一语中的,若不是李仲与何孟心怀慈悲,出手救下霜星,她早就已经死了。
“不过,很多事人力无法更改,但只要有了契机,她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就是了。”
说完,他和霜星相视一笑。
特子继续道:“而舰上的大多数人,走的都是求索者之路,想要学有所成、业有所就,有志气一点的想去杀几个人扬名或是做出科研成果治疗源石病,自然而然就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别的事都重要,出招时瞻前顾后,故而在相同的水准上,求索之人终其一生也敌不过殉道者。”
他坐在太师椅上娓娓道来。
干员们却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
整合运动虽已被击退,但人们多少还是心有余悸。
更重要的一点是,能来听课的人今天都放假,他们大多都是来听特子讲东西图一乐的,没事扯到一个死人,岂不是沾了晦气?
干员中有个头脑机灵的,眼比手快,早早就看出了大家都不爱听这类话题,立刻提议道:“特先生,我们已经有两个小时没听你讲五年前炎国第一个王者的故事了,你给我们大伙讲讲吧。”
特子闻言,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很奇怪,一半深沉,又一半骄傲。
他抬起了头,略带深意地说道:“那我得回屋拿一趟文本,给你们好好讲讲这1093年炎国英雄榜上,第一个王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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