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指挥室,吴涛原本的的目的有二,其一是找到金红红,让她来帮张铁角解毒。其二便是见到师父徐乐,找他来商量对策。
如今见师父不在,他又一次感到了隐忧,终于主动问向特子:“特先生,现在舰内各处肯定还有埋伏着的死士,徐乐师父可曾留下破敌之计?”
特子答道:“很简单,按兵不动就好,方才丁震已经派人来将死士一一祓除。”
吴涛道:“死士伪装得很深,他们能分辨得出?”
特子道:“理唐王族有种秘术,名为‘一眼宝鉴’,能读取人心,在人群中鉴别心怀鬼胎的死士自然是不在话下。”
吴涛闻言,找了一处座位落座,显得疲惫极了。一个人带着一群人去对阵十几个死士,又催动源石技艺帮夕拦截飞刀,就算是铁打的,也要觉得疲倦。
可是他心里却很安逸,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徐乐已将大部分的事情全安排好。
原本被徐乐再三嘱咐封死的窗帘再度被拉开,他们赫然看到了东方天边突兀生出的百层楼台虚影。
人生于天地之间,这座楼台也并不像建设而成,而是如雨后青竹般一下子生在了龙门城邦的这片土地上。
金碧辉煌,红砖翠瓦,它每层都整齐排布着透亮如琉璃的小窗,窗外有雨,窗内的金光如数柄利剑般迸射而出。
就是这样的楼台,望着它的人却丝毫感觉不出庄严,它高耸入云,冲破漫天的雾蔼,从一片白茫茫中伸手,探出了满天的夕阳,
特子端着杯中的水,望向楼台,欣赏着每一层的光芒,仿佛他就身处在这样一座高楼之中,眉宇飘飞到了楼顶端乃至天边,充满了满足。
更上层楼,更上层楼,楼如剑,一层比过一层,由低到高,一层比一层富丽堂皇,一层比一层夺目耀眼,一层比一层玲珑多变,等看到了楼顶的最高一层,却是透明的,如同薄薄的剑锋,如伊人脸颊上的红印,如初春杨柳岸上和着清风的浮光。
楼台高至极点,望眼欲穿而不可得。
剑术变化到了极致,也同样是无迹可寻。
因为这座楼台就是他挥出的剑招,所以每层楼都代表着他剑术上的历程和造诣,构成了一条连通着过去与未来的路。
登封楼台,这本不该是存在于人间的剑法。
剑如镜,照出了他自己的本心,盛而不烈,温而不腻,静如处子,动如流云。
他知道九色鹿为什么用手搭上了自己的肩,阔别了太久,她的思念之情早已难以抑制,而真正的特子只有当他找回记忆做回自己的那一刻,才能真正地归来。
罗德岛的博士经历过失忆,特子也同样遭遇过这些,好在一些事总不会永远忘记,冬天终会过去,春天也总是会回来。
九色鹿眼波流动,和特子一同望着窗外的楼台,身子随着鼻息微微起伏,一头洁白的鬓发也在轻轻飘荡。
她问向特子:“这就是你的剑?”
特子道:“没错,就是靠这一招,三十名高手全被我打服了,我是不是比之前更强?”
在外人面前,他不会轻易去说自己有多厉害,可见到了昔年朝夕相处过三载的佳人,他试图从九色鹿这里得到一些赞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心仪的美女夸奖,绝对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但特子得到的不是夸奖,而是嘲讽。
九色鹿轻笑道:“我一看到你的这招,就知道你挥剑还像以前是那么纯情,人也还是处男,都离开两年了还没追到别的女人,真不嫌丢人!”
她这么一说,特子顿时变得羞极了,吞吞吐吐地道:“我不是……我没有……”
夕当然也很吃惊,怪有趣的看着九色鹿:“真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种话,可跟平时的你不一样啊。”
九色鹿道:“我就是要趁着大家在这里,好好地损一损小特,当年他见着我,天天骚扰我讲段子,还吹嘘自己找过多少女人,可一问他,却连个女人都没碰过。”
夕顿了顿,奇道:“这难道不好吗?这样特先生就能好好陪着你了。”
九色鹿像不是很乐意,以命令的口吻对小特道:“相公,你当初扬言来到岛上就要开后宫,可不能让我看你不起,等这件事过去后,快去找几个姑娘交往一下。”
做妻子的让丈夫去找别的女人,而做丈夫的十年未近女色,众人可总算是打开了眼界。
如果他们知道九色鹿的身世,也许会很好理解她的这种行为,像岁相、九色鹿、拉耶冈德这种以神话为原型的奇人,在情感方面比起凡人自然会更特别,也各有千秋。
九色鹿对于约定计划和治病救人这种事看得尤为重要,但对于男人有多少女人,她反倒遵循着炎国的传统,也就是: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对夕解释道:“特子如果能多找几个姑娘做老婆,那才能显得他有本事,我的相公绝不能是那种只会打架却搞不定女人的男人。”
可这种事对特子来说,又怎能算得上是容易?
谁知道一个刚刚登舰、飘零了近十年的人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也许对他来说,情感这种东西总是需要等待的。
九色鹿也察觉到了一些事,问向特子:“大白兔都在这里,你心心念着的阿能还有那位督察姑娘呢?”
特子道:“我叫阿能先回去了,诗怀雅也在城内,龙门被我搞得一团乱,不管近卫局还是企鹅物流,都需要人手。”
吴涛也忽然问道:“我记得徐乐师父请过佣兵来追查谷恨霜的动向。”
“对。”特子道,“陈墨、W、阿科还有小五,现在正跟着徐乐,伺机击杀谷恨霜。”
就在这时,窗外蔓延出了一股烟雾,遮住了望向远方楼台的视线,一道人影飞掠而出,穿破浓雾,直奔东行去。
“看来丁震等人已经搞定了舰上的所有死士。”特子捋了捋思绪,又道:“这次的结局是胜是负,就看徐乐大哥的这一步棋了。”
悠悠天地,莽莽雪原。
陈墨手持长铳,就立在这白茫茫的一片雪原上,东边仍可望见那闪着金光、璀璨堂皇的楼台幻象,屹立在夕阳下的楼台太过优美却无一丝庄严的味道。
正因如此,每个人才有了能够直视它的欲望,即便是远在五十公里以外也足以慑人心神,仿佛它就是一个金色的黑洞,一个不经意间就会陷进去。
而北望二十里则是另一番景色,连绵不断的黑云,笼罩着大地,一直蔓延至西北方的天边,一团团黑色的云雾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空中攒动、交会、击撞、摩擦,时不时传来照亮云雾的电光和响彻黑云的雷声,闪得人心惊胆战,震得人肝胆欲裂。
他扣开弹仓,再一次装上一枚源石为底火的鹿弹,上弹,扣动扳机,枪声响彻整片雪原。
一秒后,又一名雪郡王的亲兵应声倒地。
这种用子弹击碎敌人头颅的感觉总能让陈墨血脉喷张。
只要枪在手,在战场上,死的就会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远远望去,土坡之下随陈墨的子弹击出,早已伏尸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