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腊月二十八,晚九点半。
企鹅物流五人回到了厂区,推开铁门后,她们意外地发现保卫室的灯亮着。
“可恶的小汤,我的工资都要被扣没了。”可颂咬着牙,还在沉浸在方才小汤的审讯中。
也许这几天她都会因此做噩梦,便也无暇顾及灯光。
能天使盯着保卫室的窗台看了许久,忽觉屋内有人影闪动,纤细颀长人影映在窗帘上,绝不似特子或小五之中的任何一人,不禁心中起疑:这么晚了,又有谁会进这个屋子?又在干什么?
思虑片刻,能天使对着屋内喊道:“小五,你在里面吗?”
那人影明显停了一下,后又继续攒动,夹杂着轻微踱步声,像是在装东西。
能天使怔了怔,总觉得这屋内的人不对劲,遂向身旁的可颂说道:“可颂,我们一起进去,八成是有贼。”
可颂强压住刚被罚款的悲痛,点了点头,举着盾牌走在前面,能天使紧随其后。
二人向前行了两三步,眼看就到了房间门口,屋内之人似乎也已察觉外面的动静,再次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夜晚,四周无光,静谧已极。
外面的四人,甚至连自己衣服布料的摩擦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便在这时,门把手一转,屋门被打开,四人这才看清屋内这人的真面目。
白衣白发,就连她的一对鹿角也是白色的,这样的一个人,若不是身上沾了些许尘土,旁人可能会错以为她刚从水墨画中走出来。
看见了这样一位女子,能天使放下了手中的铳,彬彬有礼地问道:“小姐,晚上好,不知你是哪位?你可能是迷路了,这里是保安值班的地方。”
方才大门在黑蓑卫队进入时打开,众人离开后忘了关门也并非奇怪的事。
怎料那画一般的女子却微笑道:“没走错,我来帮小特拿东西,顺带打扫一下卫生。”
能天使道:“小特?你认识他?”
女子小心翼翼地端起了手里的布包裹,回答道:“他是我相公。”
此言一出,能天使神色微张,呆立在原地许久。
一个到龙门两年的人,一个穿越者,漂泊无根的浪子,什么时候又平白无故多了个爱人?
简直是荒诞至极。
头带光环的红发少女和面前这个画一样的女人四目相对,场面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尴尬局促。
最后赶来的德克萨斯反而最先察觉到了事情的微妙,拍了拍能天使的头,小声说道:“我跟你说过他很风流,可你偏偏不信。”
画一样的女人瞟到了能天使身后,看到了鼻子上打绷带的德克萨斯,又放下了手中的黑布包,从随身带着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个装药的葫芦。
这是一个约摸拳头大小的干葫芦,瓶口紧紧地被木塞加白蜡封死,显然是出自某位制药师之手。
她恭敬地端起药葫芦,朝德克萨斯双手呈上,道:“我听闻阁下跟我相公打了一架,难免有所损伤,区区红花丹,聊表歉意。”
红花丹,传统医学中,活血化瘀,舒筋活络的温性中药。
德克萨斯笑了笑:“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样玩世不恭的特先生能有这么好的娘子。”
那女子却眉头微蹙,叹气道:“此情已成追忆,不过是半载伉俪罢了。”
重复着先前的动作,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带起了那黑布包裹,便欲走出门去。
能天使问道:“小姐,你是要去见特先生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子道:“免贵姓路,路九色。”
端着黑色的包裹,她的步伐却轻若流云,伴着夜色,一袭白衣,消失在了黑暗中。
等那女子走远,可颂放下了手里的盾牌,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其实有时候,这世界也挺不公平的。”
这句话,像是在感慨自己方才被罚款的悲惨,又似在调侃方那位凭空出现的女人。
空也跟着附和道:“就是,他那样不正经的人,都能有这么漂亮的妻子,又有多少漂亮姑娘连个像样的男朋友都寻觅不到。”
她接着拍了拍能天使:“你说对吧,阿能。”
怎料她拍了两下后,能天使呆呆地愣在原地,如同电脑宕机,一点反应也没有。
见状,她又用力拍了一下,能天使“啊”地一声惊醒,叫道:“怎么啦?”
刚缓过神来的她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说道:“不行,我得去找特先生问个明白。”
门再次被打开,就这样,继续伴着夜色,头顶着比日光灯管还亮的光圈,能天使渐行渐远,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也就是在这时,可颂忽又回忆起了一些事:“不对,刚才那个鹿女,我之前在罗德岛好像见过。”
“应该是个治疗干员吧?可整个岛上少说也有上千人,我记不清代号就是了。”
腊月二十八,晚十点半。
“老子现在是龙门最强的盗贼,一定要被最厉害的督察组长抓走。”
这句话仍在诗怀雅的脑海里回荡。
望向窗外,夜已深。
纵然没有下班,她仍决定去医院看一看特子。见识过了特子诡异的恢复力,近卫局的强制要求他去医院接受检查,其中包括一整套的血常规和彩超。
医院是当初特子被砍两刀后住进的那家医院。
他所在的外科诊室,得益于龙门优良的八小时工作制,除了几个医生护士外,其他人也已走光。诗怀雅沿着楼梯,一路走到三层。
未走过楼梯间的拐角,她已听到了走廊内一对男女的交谈声,从语声中她清楚地可以分辨出,那男声正是特子。
先开口的却是那女子:“你答应过我,出山之后不再杀人。”
特子道:“可一直记着呢,要不然老子今天就蹲号子,而不是在这里了。”
在一旁的诗怀雅怔了一下,深觉此事大有蹊跷,连忙靠在墙边,屏住呼吸。
女人道:“医生给你开了药?”
特子道:“你看看,都是些小剂量的止痛药和安眠药。”
纸张发出了响声,女人接过了药单,道:“这些药对你身体不好,还是得少吃。”
特子长叹一声,道:“你知道吗?我在龙门交了很多朋友,这两年夜里一直很安稳,可最近又在做梦。就在今天下午,我梦见自己在电影院。前几天,我却是泛舟游于江渚之中,身边坐着个白衣人,水上有扬琴声,我知道那是我二哥。”
女人道:“我见过他,可李仲并非白衣,而是青衣,凄冷的青色,就像夜空中的太阳。”
特子道:“自我们兄弟三人一战过后,我对他的印象日渐模糊,快忘光了,但有一件事没忘,他传功与我,分明是要教我为他报仇。”
女人忽然说道:“把你的手给我。”
这句话她说的直截了当,语气坚定。
特子的话语也变得柔软:“自上一次我握住你的手,已过去三年了。”
闻言至此,诗怀雅再也忍不住,走过了拐角,直朝着说话的方向奔去,边跑边喊着:“姓特的,你在耍什么流氓?”
待等至她冲至座位旁,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像画一样的女人,以及被握住右手的特子。
特子见状一惊,吓得瞪大了眼睛:“哇,你来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