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人,丧失了心气和生活希望的底层人。
有些人,二十岁死了,七十岁才埋。
他们的地位虽卑微,但世上又有谁能否定它们的存在。
鼠人和浪子之间,有时只差一个生活的盼头。
当他们有了活着的目标的时候,就算是身居顶点的天龙人,也夺不去他们生的力量。
枪铳,泛指枪械。
截止到2012年,美国的枪械保有量为3.93亿,平均每人1.2把枪。
可是枪铳,在响的那一刻才有价值。
它炸裂,它溅射,子弹从枪口起飞。
子弹的生命虽短促却辉煌,而枪铳,正是为了子弹准备的。
有了子弹的枪,犹如一个有动力的人,浑身是劲,但子弹全打光后,枪就变成了一块铁。
只有歌,才比较接近永恒。
在泰拉大陆这个乱世中,一个鼠人的光芒与生命,往往就在他手里握着的枪上,他的盼头,他的希望,倚仗于子弹的成功发出。如果枪铳也有情,它喷出的火蛇是否也像鼠人的生命一样,微弱但耀眼。
作别了尚蜀竞技场的枪火与刀剑,汐再次到了火锅店的座位上,开始嗯造火锅。
在她短暂的十六岁的一生中,见识过各种美食。只要有好吃的,她就从不会错过。
一个前十六年没什么朋友,成绩又不好的女孩子,除了吃喝玩,又有什么能激起她的欲望呢?
所以她不愿为了美食而错过任何机会,这是她生命中少有的欢乐。
饮食,对于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并不可笑。
现在她总共有两个最在乎的人和事,吃喝和莫斯提马。
莫斯提马,这个蓝发的堕天使姑娘,年纪大约二十五上下,但这段日子却像极了汐的老母亲。
如果在原来的世界,汐到了像莫斯提马这个年纪,她高低能在家里蹲吧混个黄牌,练出一套军体拳,然后对着自己不争气的爹妈来上一套。嘴里叫嚷着:“老东西,拿钱来,给我七百,抽明日方舟,少一分我打断你肋骨,打断你的牙!”
但现在,她却说的是:“咦,这不是当初竞技场的杰子哥,你怎么也来了?”
是的,陈杰也来跟她们一起吃这顿饭。
两排长椅,中间摆着火锅,叶雨曦请客,一边坐着莫斯提马和汐,而另一边是陈杰和叶雨曦。
汐仍旧不管不顾地往锅里夹肉,但一旁的莫斯提马早已察觉到了氛围的微妙。
一般来说,当战斗已经结束,胜者和败者齐聚一堂,下一步,估计就是要签订某些不平等的条约了。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剑拔弩张,陈杰没有寻仇,叶雨曦也没有挥拳。
反倒是吃着火锅,唱起了歌。
“久去山泽游,浪莽林野娱。
试携子侄辈,披榛步荒墟。
徘徊丘垄间,依依昔人居。
井灶有遗处,桑竹残杇株。
借问采薪者,此人皆焉如?
薪者向我言,死没无复余。
一世异朝市,此语真不虚。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众人看去,唱出此诗的人,竟是陈杰。此刻的陈杰,并没有吃多少东西,目光中,反倒是多了三分平和,他的腰间,两把双刀已不见。
那两柄刀本是他作为龙门近卫的荣耀,但如今他败了,刀也已被丢弃。
一个人不堪的过去,本就该放下的。
陈杰此时看向沸腾的火锅,灰色的瞳孔流动着波光,微笑着,对叶雨曦说道:“谢谢你。”
叶雨曦道:“谢谢我?”
陈杰道:“因为你的这几拳,坚定了我的一个想法。”
叶雨曦道:“什么想法?”
陈杰刚想从兜里掏出一根烟,但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汐,目光忽然变得十分温柔,把烟和打火机收了回去。
缓缓道:“我已在峨眉山下,买了几处产权到期的旧院子,我会将它们修葺一新,种上一亩竹林,再引一流清泉。一个人,养几只猫和几只鸡,有空打打游戏,接点单子。”
尚蜀和现实里的蜀地一样,西南部都有一个名为“峨眉”的崇山。
陈杰道:武者总要遇到自己的瓶颈,自我从龙门辞职以来,武艺和源石技能七年间没有进步,我自认此生无法突破,早已打算在退隐,找个地方过几年清闲安静的日子。”
莫斯提马道:“那一定是一种很好的生活。”
陈杰叹了口气,道:“我本就是个讨生活的鼠人,怎奈浮名累人,我一直没能将这个想法践行,也不知要等到哪一天才能放下这个重担子。”
叶雨曦道:“所以,你决定归隐?”
陈杰道:“是的,明天一早我就启程,去峨眉山。”
他笑得很轻松、很愉快,因为现在的陈杰已经放下了过去的恩怨纠葛,放下了重担。
现在的陈杰,并不是杀人如草的近卫,或是跟人拼死拼活的斗士,现在在他们三人面前的,只是一个平凡人。
叶雨曦笑着打趣道:“可是,你不像是那种甘于寂寞的人。”
陈杰道:“当然,我要是寂寞了,肯定会打打游戏,再叫个烧鸡,男人总是吃不腻烧鸡的。”
陈杰此语一出,突然发现莫斯提马在瞪着自己,他才发觉自己在两个姑娘面前说错了话,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堆笑着道歉。
放弃了龙门近卫与杀手身份的陈杰,此时也不必再隐藏自己的情感,灰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倒也显得跟同龄的青年人相差无几。
当然,放弃这一切,是否会有痛苦,只有他自己能知道。
“你有空时,可以来峨眉山下找我。”
“等我打遍泰拉大陆,到时候如果还没死,我一定去。就去找一个在峨眉山下养猫种竹子,蹲在家里打游戏吃烧鸡的居士。”
“哈哈,与其说是居士,倒不如是鼠人,只要到时候鼠鼠我啊,没吃烧鸡吃到噎死,我肯定会等你来。”
莫斯提马笑道:“我走了这么多的路,很久没见过像你俩这么有趣的男人了。来,喝酒。”
这一晚,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都忘了自己喝过多少瓶小白了。店里没别的白酒,只有又便宜又难喝的小白。当然,在这四人中,汐不算女人,只是女孩,所以只能搁一边吃火锅喝酸梅汤。
翌日清晨,莫斯提马自然是把昨天喝的小白全吐了出来,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喝断片了。
她拼命回忆,依稀记得自己向陈杰和叶雨曦二人吹嘘着自己当初是多会用枪铳,然后又是如何在卡兹戴尔的动乱之中救下了战友,最后又是怎样来到了龙门,和罗德岛结盟,干起了跑长途的工作。
她甚至还一直念叨着:“蕾缪安,蕾缪乐。”这是她两个好姐妹的名字。
有故事的女人、善于交际的姑娘,在酒劲上来之后,总是会很能说的。
之后,便是汐道别了叶雨曦和陈杰二人,扶着莫斯提马回了旅馆,蓝发的堕天使姑娘抱着洗脸池就开始吐。
直到今天早晨,她们二人已经在尚蜀住了有一周了,当下正是办正事的时候。
莫斯提马看着还在睡梦中的汐,便叫醒了她,开始启程。
汐的双肩包里装着需要寄送的药物,昨晚吃饱喝足的她此时精力充沛,在晨光中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每迈一步都几欲弹飞。
她刚想坐上摩托,却被莫斯提马拉了下来,说道:“咱们今天不走陆路,改走水路。”
汐问道:“师父,我们是要把这些药送去尚蜀西部边境吗?我听说那边生病的平民和感染者很多。”
莫斯提马皱了皱眉:“这次不去蜀西,去天府开发区。”
眼见自己并不知晓莫斯提马说的目的地,便不再追问。
汐意识到这周并没有练习莫斯提马教给自己的剑术,而现在自己也已经学会三招“绘”、“描”、“摹”,但还是未能领悟这套招式的要领,她思来想去,对莫斯提马道:“师父,你教我的这套剑法一共有几式?”
莫斯提马道:“这套剑法,只是一个我从卡兹戴尔发现的残卷,现在只有三招。”
汐接着问道:“小莫师父,我用这三式的时候,总觉得没什么威力。一流的高手,总要配合源石魔法使用招式,这样招式的威力才会倍增,我打不出效果,或许跟法力值没太大关系,一定是因为我还没领悟源石魔法。”
莫斯提马看了看背在身后的两个法杖,说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在源石魔法上也算略有理解,但这种东西只能自行领悟,我没办法强行传授给你。”
汐问道:“这是为什么?”
莫斯提马缓缓道:“源石魔法和源石技艺,与其说是技术,更像是道,练这种东西需要很高的法术天赋,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掌握最基本的源石魔法。你五维图中的领悟力很高,但或许需要一些机缘。”
汐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当初法力值便低人一等,或许此生就像陈杰一样,无法接触到最高深的魔法了,黯然道:“那就是看我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