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又是正午,就在徐乐和沈赤侯还在掘土验查那三封书信的时候,特子已经坐上了天龙人诗怀雅的大车。
特子坐在副驾驶上,欢呼着:“走咯,去沙口大厦。”
沙口大厦,是全龙门最大的娱乐形游戏竞猜中心,简言之,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城,其规模可以媲美拉斯维加斯的威尼斯人酒店。
即便是在中午,往来的游客们仍旧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想要通过几把老虎机或者二十一点让自己资产翻倍的投机之徒。
不过现在车并没有开向沙口大厦。特子疑惑道:“诗小姐,这跟说好的不一样,这不是去大厦的路啊?”
诗怀雅在一旁握着方向盘,不怀好气地说道:“首先,你要听好,我的代号是诗怀雅,或者叫我碧翠克斯·施怀雅警官,懂吗?”
天龙人诗怀雅显然不爱听别人叫自己“诗小姐”,特子感觉到她明显在发脾气了,所以他只能说道:“清楚,明白。”
诗怀雅继续道:“还有,你不能穿着病号服去那个地方,我也不能穿着督察组的服装,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特子问道:“所以呢?”
诗怀雅道:“所以我们需要换一身衣服,换个合适的形象去那种地方。”
香水散发着微弱的芬芳,酒,更是出名甜美。
诗怀雅梳着自己的头发,她在打理自己外表时的神情,就像是名医试脉般谨慎严肃,像是已将全部的精力投入进了外表的修饰上。
她的衣裳要选用最好的,最顶级的红色丝质旗袍配最合适的皮裘,时隐时现的绒毛间勾勒出她略显纤细与娇小的身材,外加一顶永远要摆在头上的贝雷帽。
她的那张脸,那张略显孩子气的脸,却满是富贵人家傲气,若是只看脸,大家一定会把她当成新上任的毕业生或者是深闺待嫁的小女儿。
但是她对自己的身份有清楚地认识,她是现任龙门近卫局督察组组长,此次前往沙口大厦,是为了协助并保护线人特子,探取必要的情报。
就在她将要给脸上再涂上一层脂粉的时候,门外已有人大喊:“大小姐,好没好啊,快走啦。”
大喊的人还能是谁,只能是鼠人特子,此时他有些急不可耐了。
“赌徒是这样的,急不可耐地去输钱,最后落得个倾家荡产。”诗怀雅想着,然后冲着门外,学着特子的语气说道,“鼠人别叫,真是扰了本小姐的好心情。”
等她涂完脂粉,打开门之后,看到的却不是特子,而是一个带着墨镜,梳着背头,西装笔挺约摸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
他的皮肤光滑而又细腻,双手插于裤兜里,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立于台阶之上,显得稳定而有力。
他的那张脸,那张气鼓鼓脸,却透露出了一种野性美,如果说此时诗怀雅看起来像一个小闺女,那特子妥妥得像一个阔少爷了。
原本披散蓬乱的头发一经打理,竟也显得多了几分气质,夹杂着三分痞气、七分盛气的独特气质。
但是他不是别人,确实正是特子。有时鼠人和天龙人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差距,换了一身皮,鼠人也许就能化身蝙蝠人,在外貌上直追天龙人。
诗怀雅目光在特子身上停留了三秒钟,甚至看得有些呆了,直到她意识到后才刻意地将视线挪开。
“大小姐,这身皮多少钱,我想买下来,分期付给你。”特子说道。
诗怀雅道:“果然换了一身之后就人模人样的,你很喜欢这一身吗?”
特子道:“我想买下来,之后请能天使小姐吃饭的时候用。”
“果然,鼠人就是鼠人,没一点大志向。”诗怀雅瞪了一眼特子道。
龙门对于博彩,有着最为严格的管理制度,其目的是为了打压恶性的贷款。如果借出去的钱还不回来,那么信贷就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沙口大厦制订了三条规则:衣冠不整者不许入内、有欠款者不许入内、所有进入的人员必须要有四大势力之一的许可。
如果换作是之前,特子想要进这个大厦的门,一定会被保安拳打脚踢赶出去,还得被骂一句:“乡下人滚蛋。”
但今天不一样了,今天鼠人特子是跟着富家大小姐一起来的,穿上了一身崭新的黑色西服,打了个领带,他感觉门口的保安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学着其他客人,在保安面前行了个礼,悠悠说道:“您好,在下诗怀雅家的管家,午后闲来无事,前来陪碧翠克斯·施怀雅小姐来此打发时间。”
看到特子如此说,门口的保安自然是毕恭毕敬,说道:“没想到是诗怀雅家的千金来此,有失远迎,快快里边请。”
特子进了门,将右臂做了个臂弯,示意诗怀雅将手搭在上面,倒也是做得有模有样。
诗怀雅眼波流动,犹豫了一会,看特子从容的表情,也是配合地将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缓缓走进了大厦内部。
大厦从外面看其貌不扬,像一个商务办公楼,但是进到里面后却是别有洞天。
宽阔的娱乐场地,一眼望去足有数万平米,穹顶之上整齐的排列着玻璃吊灯,从上面撒下金色的光。光照在了下面的老虎机和转轮的桌台上,台下游玩之人络绎不绝。
各种颜色的筹码混杂着惊呼与尖叫,纸醉金迷。
场地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酒水吧台,大厦内为到来的游客提供免费酒水。而大酒水吧台的旁边,紧接着十六处二十一点的小吧台。小吧台各有四到六人不等,短袖荷官,在线发牌。
在每局的赌局中,采用筹码作为代币,与龙门币的汇率比为1:1。依照约定,特子和诗怀雅二人换了五万代币。
大小姐显然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看到老虎机眼里就开始发光,领着特子说道:“要不要试试这个?”
特子笑道:“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半天赚不了十个米。我带你去最顶楼,特子我啊,要玩就玩最大的。”
诗怀雅问道:“特子,跟本小姐说说,顶楼和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特子道:“玩得东西不一样,代币数额也比这里玩得大。”
二人拿着筹码,随着指示牌上了电梯。
在电梯上电梯前,特子看到诗怀雅又瞄了一眼大厅内的老虎机,不禁好奇问道:“你们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都喜欢来这里?”
诗怀雅道:“我倒是头一回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特子道:“等我下回攒够钱,可以带蕾小姐来玩玩。”
诗怀雅听了特子这么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道:“你想的倒美,企鹅物流员工一律禁止这种娱乐的,龙门近卫局也是如此。”
特子道:“那你为什么还能进来?”
诗怀雅道:“你是线人,我作为督察组长,来保护你的安全。更何况龙门好几个市区都是我家族的,这种地方自然是进出自如。”
“哦。”特子看到诗怀雅又开始摆大小姐的排场了,便应了一声,默默地等待电梯上升。
沙口大厦,一共十三层,首层楼最宽阔约有十五米高,越往上的层高反而越低,可里面人的身份却是越往上越高。
顶楼一般是四大势力权力核心以及城主一类的人物出没的场所,他们的财力物力,在这栋沙口大厦里,均达到了顶峰。
诗怀雅本以为顶楼作为最高的vip区,装修必然也会比底层好上不少,但面前的一幕却让她大跌眼镜。
顶层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货物的箱子,堆的高高的,只留下了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内部用防爆门锁死,两侧各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保安。
与底层保安的势利眼不同,顶层的这两位哪怕是认出了来的这个姑娘是诗怀雅小姐,却也仍是不为所动。脸上不带一丝波动,显然是久经训练。
面对着这两个彪形壮汉,特子从容行了个礼,说道:“诗怀雅家,来玩两把,去天字一号。”
两位壮汉就像是收到了正确的密码,立刻用对讲机通话道:“天字三二四,放行。”
铁门里面响起了机簧响动的声音,随着几声沉闷的回响,门已打开,
诗怀雅看着周围古怪的陈设和凶神恶煞的保安,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诗怀雅靠在特子的左侧,抓着他的右臂,力道比之前更重了。
可是特子却一脸平和,身上仍旧干燥而稳定,甚至连汗也没有出一滴,缓缓地向前走着。
诗怀雅在小道内,向特子小声问道:“姓特的,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特子说道:“因为我来这偷过钱,有些人玩牌注定要输个精光,所我给他们全拿走,也算是得偿所愿。”
从门后穿过去,又是一个小门,里面响起了骰子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诗怀雅问道:“我也知道,要获取关键的情报,往往要采取特别的手段,但这里不是你这种鼠人能来的地方,确定不会赔个精光?”
特子摸了摸自己的骰子吊坠,笑道:“生活本就是豪赌,要想让别人对你说真话,你必须干点大事。怎么,你这个大小姐什么时候关心起鼠人来了?”
诗怀雅突然捏着特子的手臂恨声道:“我替你这种鼠人担心?那才是见鬼,你……你死了最好,我是担心你到时候被人追着打死,钱就再也没法还我了。”
特子大笑道:“能被天龙人担心,倒也是好福气。放心,我输不了,我之后还要请乐哥吃外卖,还要跟蕾小姐约会,这把我必赢。”
说罢,特子就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进了门,看到的是一间小屋子。
屋内昏暗,最亮的一盏聚光灯照在最中央的牌桌上。四周的黑暗,更显得绿色的牌桌格外明亮。
桌子的四周用栏杆围住,只留下了一个入口,而入口处也站着一个持刀的近卫。
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副牌九,一对精致的象牙骰子,而牌九旁边,是一双苍老的手,一双老人的手。
黑暗之中有各个前来游玩的大人物,那个老人的身后更是站着两名强壮的带刀近卫,但均带着面具,似乎是怕他们的表情会泄露牙牌上面的点数。
诗怀雅凭借着自己的一双猫眼,终于从黑暗中看到了牌九旁的老人。
她看到了老人手持的龙头拐杖和他老鼠一样的脸,不禁一惊:“他就是林雨霞的父亲,鼠王林舸瑞!”
她此时刚想告诉特子,却看到特子用右手比到嘴边,冲她做了一个“请安静”的手势。
“别叫,大惊小怪的,能不能成事?”特子小声说道。
就算是富家千金,到了“鼠王”面前也自然是不敢造次。林舸瑞是城主魏彦吾的战友,在势力上也可以跟城主平起平坐。从地位上,鼠王可以说是诗怀雅长官一级的人物,所以,她现在就算是被特子怼,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鼠王在灯光下,身处明处。明处看暗处,自然是很费眼神,再加上他年纪大了,似乎也没认出诗怀雅。
当先走入的是“仓鼠”,当初的那个红货贩子,他恭敬地向鼠王行了个礼,说道:“祝鼠王寿比南山。”
这时,一个平静而又略带苍老的语声响起:“仓鼠啊,咱们是自己人,这回你来坐庄。”“仓鼠”便从入口处来到了桌前,找了一个椅子坐下。
第二个进来的是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诗怀雅认得这个人,他就是峯驰物流的骨干之一,现在主要负责蜀州一代的物流生意。
任冲看起来肥头大耳,拱手笑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牌局,多谢鼠王抬举。”
鼠王说道:“请坐。”
任冲便依言入座,坐上庄。
第三个来的人竟是一女子,腰胯一柄尖刀,见到鼠王,反倒没有令两人那般懂礼数,开口便道:“左书闲,罗德岛高级近卫,前来拜会鼠王。”
众人一听到左书闲这个名字,皆窃窃私语起来。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说你就是当初用一柄水果刀力战塔露拉十合不落下风的左书闲?”
左书闲道:“正是,不过我更喜欢用刀解决鼠男。”说罢,她的眼神如利剑般破鞘而出,直指特子的眉心,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这股杀意。
鼠王又说道:“上牌桌不带利器,还请左小姐把刀交由保镖暂为看管。”
左书闲只能照做,缴械后来到了牌桌前,坐下庄。
诗怀雅没法确定左书闲是否要杀特子,但来者确实不善。思忖过后,她决定上前终止这场牌局,可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到了栏杆外围。刚稳住身形,诗怀雅定睛一看,拉自己的人竟然是特子。
特子鞠了一躬,拱手道:“鼠人特子,祝鼠王寿比南山。”
特子没有抬头,却明显感觉到有四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阁下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连破三大高手盗走斩龙刀的鼠人特子?”
特子道:“鼠王谬赞了。”特子并不想在鼠王面前提起自己的大哥徐乐,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涉及的人越少越好。
鼠王接着道:“请坐。”
特子便按着前两位的走法,拿着代币坐到了牌桌前,正好和庄家相对,坐在“天门”。诗怀雅默默地绕到栏杆外,在特子身后看着他。
此时回到了栏杆后的座位上,
这时,发牌荷官从鼠王身后走了过来,一身黑色西装配白色手套,当真是一尘不染。
荷官道:“牌九在各种棋牌当中,属于判定输赢最快的一种,今天由我给大家发牌,所有的牙牌都没有标记,骰子也没有动过手脚,如果途中发现任何问题,大可砍下我的项上人头。”众人没有做声,默认赞同,并以此下注。
默认由鼠王先抛骰子,两个骰子在铺了绿绒的桌面上滚动。于是,一场豪赌,就从此开始。
骰子停顿,是十一点。两枚牙牌已推至特子面前,特子将两枚牙牌端在手中,明显能感到牌的重量。
他看向第一张牌,是九点,上面四个红点,下面五个白点,在没有特殊配合的情况下,九点只能算不好也不坏。
他轻轻挪动第二张牌,看到的是上面斜着排列的三点,这样的组合有四种可能:双杂九、配杂七成六点、配杂五四点、配和牌成三点。
一个点数,决定了他下一步收天米还是亏大米。特子深吸了一口气,翻开第二张牌,是杂九。
双杂九,特子笑着,那下面白色的六点让他爽上了天。
仓鼠的牌是梅花配八,长八,吃上下,赔天门五万代币。
特子拿着五万代币,再次连本带利投进了第二把。这次他分得的是双人牌,虽然不是最大的组合,但早够力压三家。
此时能赢过特子手中牌的,只有剩下三种组合:双天、双地、至尊宝。
不过,显然仓鼠等其它三人没有这种好运气,庄家杂九配杂五,四点,上下两家也是普通的牌。
骰子在盘中滚动,牙牌在绿绒上推过,大量的代币,不动感情地被吃进赔出。
此时特子已经连着赢了七把,代币从最开始的五万,爆炸式地增涨到了二百万。但是他还试图往上加筹码,继续连本带利。
再看向另外三家,仓鼠和任冲瘫倒在椅子上,此时早已经不耐烦了,他们已经失去了再玩下去的心气和欲望。
左书闲的杀气显然也被特子这七把连赢给挫败了,她此时的杀气似乎变成了怨气,恨恨地瞄了一眼特子。
在短短一个小时,达成四十倍的杠杆,甚至更多,这时诗怀雅在她家族的任何一单生意中都从未见到过的。
她在大家族生意中得知的,只有“稳健投资,规避风险”。她见过的所有玩弄高倍杠杆的赌徒,到现在不是身首异处就是家徒四壁。她现在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疯子。
诗怀雅不安地扶着栏杆,在一旁小声念道:“姓特的,见好就收吧,你有点上头了。”
“观牌不语,别叫!”特子忽然大声吼道,“从我刚才理发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件事,如果家族的差距是一百年拉开的,人的差距是十年拉开的。”
“我十年鼠人,怎么才能比得上别人三代的努力?如果要赢,我就要赢下所有。”特子说着话,眼中仍在冒着光。
“好!”鼠王鼓掌笑道,“很久没见过这么有血性的男儿了。”
就在鼠王鼓掌的时候,左书闲的电话响起,她接过电话,听了一会挂断,起身对鼠王鞠了一躬:“鼠王先生,罗德岛有急事要我走一趟,还请恕罪。”
鼠王说道:“好,还请贵客自便。”
左书闲像是执行命令的机器一般,飞速拿回了短刀,走出了大门。得益于左书闲的离去,众人终于能松口气,因为特子今天的牌运已耗尽了他们的心机。
在玩家眼中,只有赢家才是神的宠儿,天之骄子。对于职业选手,只有拿下总冠军奖杯的时候,才能证明自己是世界第一;而对于打牌的人,只有拿着一副好牌时,才是人生得意的巅峰。
而现在,七冠王特子,已成为了牌场上所有人的焦点,除了诗怀雅,因为她认定特子这样继续下去会输,而且会输得很惨。但是,一个人的看法,不妨碍特子此时已经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神人。
此时牌桌上,任冲的腰已软了,瘫坐在座位上,嘴里念叨着:“德州之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而仓鼠比起任冲来还算淡定,低声向鼠王说道:“鼠王,小的牌力不济,虽然赔的不多,但也想稍事歇息了。”
鼠王道:“那你先且歇歇,扶任冲下去好生照顾,让老夫与这位特公子一搏。”
特子此时才意识到,真正的豪赌,到现在才算开始,鼠人对鼠王,他们的对手没有别人,只有彼此。
鼠王坐庄,从黑暗处走到了牌桌前坐定,直到现在,他才看清了鼠王。这是一个看起来年逾六旬的老者,须发皆白,手杵龙头拐杖,嘴上还叼着一根牙签。
而在豪赌开始之前,他需要完成一件事。他从桌上拿走了十万代币,转身交到了诗怀雅手中。
“女人,十万龙门币,连本带息,已经还清了,待会别妨碍我跟鼠王打牌。”此时的特子语气竟然出奇的坚定,面前的大小姐都已经听得怔住了。
对于男人而言,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总要大展拳脚玩上一次。你可以让男人不找女人,但是,你不能不让他玩。
特子不擅长战斗,甚至不精于算计,但在偷窃和运气上却有着绝对的自信,当他跨进沙口大厦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这里是自己的主场。
虽然他已从别人身上赢了一百九十五万代币,抛去利息现在手里共有一百九十万。他感觉面前的这个老人跟魏彦吾很相像,都是十足的老狐狸,在这种人面前,看不到任何破绽。
但特子终究决定一搏。
“反正这一百九十万代币也是大风刮来的,输了又如何?对面是神佛又如何?我至少有一半的赢面。”
桌面上的牙牌,被荷官再次摆好。
此时,特子已再一次回到了天门的位置,跟鼠王说道:“抱歉耽误了一点时间,让您久等了。”
鼠王眼中飘过了一丝狡黠的光,笑道:“《武林外史》这本书,你看过吗?”
特子道:“当然,我就是从这本书上接触的牌九。”
鼠王道:“全靠运气未免太过无趣,我们不妨试试书中沈浪和快活王的赌法。”
特子道:“愿闻其详。”
鼠王便开始介绍这种赌法:“你我下注看牌之后,双方都可将赌注加倍,对方若不接受,便连比牌权利都没有了,对方若是好牌,还可再将赌注加倍,赌注可以一直加下去,直到双方都不再加,或是一方弃权时为止。”
鼠王接着道:“如此赌法,你手上若是一副大牌,便可多赢一些,你若取得一副坏牌,却也未一定会输,只因你赌注若是加得恰当,对方点子纵比你大,也可能弃权的。”
特子笑道:“有意思,看来我就是沈浪,鼠王您便是快活王了。如此赌法,除去幸运之外,智慧技巧与镇定功夫,更是万不可少。”
鼠王笑道:“赌场正如战场,赌场上双方必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样赌得才有意思,如此赌法正如高手相争,机遇、技巧、智慧、经验,缺一不可,这样赌输了的人,才算真正的输了。”
一旁的诗怀雅暗暗道:“这哪里还是玩牌,这已经是搏斗了。”
狭小的牌室内,众人无声。两对牙牌,已分别发到了鼠王和特子面前。
特子翻开了第一张,是天牌,这场面简直和《武林外史》中写得一模一样。
不过特子不是沈浪,拿到第一张天牌的时候,他故意不看第二张,当即拍下二十万。
他现在打的,就是心理战,鼠王看到特子并没有翻开第二张牌,所以对于第二张牌的点数,这世上谁也不知道。
特子的内心是乱的,所以鼠王没法从他的表情中读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将计就计,以乱打乱,这就是特子的策略。
鼠王的眼睛突然微张了一下,排出二十万看牌,他看了他将手上的两张牌看了个仔细,似乎投来了一种钦佩的目光,缓缓说道:“二十万之上,再上四十万代币。”
特子也是当仁不让,紧接着道:“四十万上,再加八十万。”
现在,双方都已经跌入陷阱之中。特子的牌有小概率为双天,唯有至尊宝可压双天。
但更大概率为天牌配杂牌,变数太多,思考的余地太少。
但这正是特子的目的,而且鼠王已经上钩。就算在这种地步下,特子也不愿翻开第二张牌,宁愿把这个牌带进地底,他也不会翻开,他们二人就好像同时掉进困兽坑里面的两头猛兽,互相撕咬搏杀,等待着对方耐心和胆量耗尽的那一瞬间。
鼠王道:“八十万上,再加一百六十万。”
特子呼吸变得沉重,心跳加快,但此时他已经看到鼠王挠头的手出现颤抖了,心中不禁窃喜。
代币在短时间内,从二十万一下子跃升到了一百六十万,众人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诗怀雅此时看着特子,眼中已充满了担忧与怜悯,心中念道:“姓特的,别管钱了,认输赶紧走吧,后面的事情我来解决。”
不过特子此时却问出了一句话:“鼠王,我还想加倍,代币不够,可以用别的东西换吗?我十年来一直在输,这回我必须要赢。”
鼠王道:“可以,你这个小伙子打牌很有想法,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特子道:“我这双手。”
鼠王道:“手?”
特子道:“你知道的,我是个小偷,但是是个能偷得斩龙剑的小偷,斩龙剑价格差不多两千万,我这双手足够有一百三十万了,加上原有的一百九十万,刚好加到三百二十万。”
鼠王道:“这么说,我若是赢了,你便可任我驱使?让你做任何事?”
特子道:“没错。”
鼠王道:“听说你从未杀过人,如果我赢了,让你当杀手呢?贫民窟最缺的就是战斗人员。”
特子道:“那也没问题,如果输了,我把灵魂托付于你,你说杀谁就杀谁,又如何?如果输了,愿赌服输,就算让你砍下,又有何妨?”
诗怀雅不是扶着栏杆,早已晕倒过去,残酷,这是何等残酷的筹码,竟然要以一个人的灵魂和肉体作为代价,她似乎已经能看到特子凄惨的死相。
鼠王道:“好!不妨开牌?”
特子点头,决定翻开两张牌,他在双手用力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这牙牌竟重若千钧,一个人的灵魂,究竟能有多么沉重。
血气上涌,特子的视线已经模糊,翻开这样一个决定自己人生的牌,究竟需要多大的努力?
就在他把第二张牌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女声的大喊,究竟是谁在大喊?
“林雨霞,快来管管你爹林舸瑞,他玩牌着魔了,跟别人拼命!”诗怀雅打通了电话,高声对着手机喊着。
而她的人呢?她的人已跨过栏杆,来到了牌桌前,用尽浑身的力气将桌子掀翻,牙牌和骰子夹杂着绿绒布,乱作一团。
众人耸然动容,任冲甚至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喝一声:“真的牛!还有这种牌局的!”也不知他究竟是被吓坏了,还是在喝彩。
就在桌子被掀翻的一刹那,特子看到鼠王手里仍有一张牌,仅有一张牌,一张“二四”。
二四若能配丁三,至尊宝力压天牌。
可得益于大小姐的举动,鼠王的第二张牌也不见了,没人知道鼠王的牌是不是至尊宝,就像没人知道特子的第二张牌到底是什么点数。
随着掀翻的桌子,特子顺势倒在了地板上,仰望着挂在天花板上的打光灯,眼神恍惚,久久不语。
鼠王接过了诗怀雅的手机,瞬间从一个狡猾的老狐狸变回了一个温柔的老父亲,忙用一种无比顺从的语气对着电话另一边的女儿解释道:“雨霞啊,爸爸刚才没在打牌,就是个小游戏,别跟你妈妈说啊。”
特子看着散落一地的牌九,一身冷汗终于止住,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一局,没有赢家。
特子稍作休息,从地面上坐起,调侃道:“哈哈,原来大名鼎鼎的鼠王,也是个怕老婆的人。”
鼠王挂断了电话,叹了口气道:“等你有了妻子,有了家室,你也会理解我的感受的。”
特子站了起来,淡了但身上的灰,说道:“男人与其为女人操心,不如多花点时间自我实现,刚才就是这位大小姐,打断了我的自我实现。”
诗怀雅此时已顾不上自己身为督察组长的形象,头发都凌乱了,刚才把桌子掀翻,已让她气喘吁吁。
鼠王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不禁心生怜爱,拿拐杖指着特子道:“你是个有胆识,有手段的年轻人,但是你不懂女人心啊,好女人你不去珍惜,是会把她们气跑的。”
诗怀雅没有顾忌自己蓬乱的头发,仍旧大叫道:“这个姓特的,就是个疯子,打牌打到搏命,等这件事结束,我就把他关到病院里去。”
特子反驳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亏你还是督察组长,人人都知道,要想请鼠王办事,必须要赢他一局。是不是你们这种有钱的脑子都不好使?”
鼠王听了大小姐和特子的这番话,大笑,说道:“诗怀雅,你是我女儿的好朋友,特子,你是穿越者,一个比一个能拼命,找我肯定是遇到麻烦了,说吧,究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特子缓了缓,终于说道:“鼠王,还得请您回答我两个问题。”